第十章
()七人直奔出城,順著官道,轉向西北。www.niubb.NET牛bb小說網劉大牛心中大奇,尋思:「你穿成這樣,豈非是去打獵?此刻已然出城,你還要去何處?」那少女絲毫不停,數人奔出二十餘里,兀自沒有停下之意。劉大牛氣喘吁吁,心中不住大罵:「的,快停下,都跑過多少樹林了,你去那裡打獵?」他奔行一個時辰有餘,體力大感不支,然內力澎湃,額頭汗如雨下,身上疲累,足下卻無法停下,兀自如飛奔跑。日漸西斜,幾人奔出七八十里有餘,劉大牛身上無論如何疲累,內力竟無絲毫衰竭之象,反而更加湃然充裕,足下輕快,千里追風身法居然尚有精進。原來千里追風身法,顧名思義,乃是要人不住練習,越是長途奔走,越是修習身法最佳方法。根本道理在與身法內息配合無間,提氣輕身,無不如意才是。劉大牛不懂其中道理,但覺身子越來越是輕盈,奔到後來,隱隱頗有追上七人的勢頭。他驚喜之下,足下不敢發力,遙遙追在七人身後。天色漸晚,月上樹梢,那幾人下馬歇息,坐騎不住悲鳴,想是累的狠了。劉大牛不敢上前,悄悄摸近,那幾人也不說話,六名衛士神態間,對那少女極是恭謹,他暗暗尋思那少女來歷,看她長相,定是外國人無疑,便是不知究竟是哪國人,也不知她會不會官話,否則二人所云全然不懂,如何靠近?次日天明,一行人往北奔去,不過半日,來到一個大城,此城極大,一眼望去,彷彿看不到邊,官道上行人往來,熱鬧非凡。那少女毫不停留,一路往西,入城而去。劉大牛緊緊跟隨,但見她們徑直奔向一座大殿,門口守衛森嚴,他心中暗暗焦急,這幾人奔入大殿,如何跟蹤?在殿外等候一會,腹中飢餓,在路邊隨意叫些飯吃,邊吃邊等。不料那少女這一進去,半晌不出,劉大牛心焦不已,轉念又想:「她今日若不出來,晚上我去探探這座大殿。」正尋思間,一人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竟能遇到大牛兄。」那人滿臉鬍子,雙目明亮,正是古河伊。他哈哈一笑,在一旁坐下,問道:「大牛兄來此何事?不妨跟在下說說,或許我能幫上忙。」劉大牛面上肌肉顫動,便欲轉身逃走,身子一動,苦著臉道:「古兄,我……」古河伊輕聲道:「我觀大牛兄眉頭深鎖,似有什麼事無法解決,方便說給在下聽聽么?」他雙目閃亮,淺笑盈盈,劉大牛頭皮發麻,低頭不敢看他,說道:「小弟無事,適才想到一些瑣事,是以出神,古兄請勿見怪。」忽聽馬蹄聲響,七人呼嘯而過,劉大牛驚立而起,遙見那外國少女往東奔去,六名衛士跟在身後,他不敢再等,抱拳道:「小弟尚有要事……後會有期……」說到「有期」二字,他足下不停,已跟在七人身後。古河伊揚聲道:「後會有期。」那少女打馬疾呼,一路出城。此時餘輝無限,幾人身影拉的極長,劉大牛不敢跟的近了,出城往東南奔去,想是要回去伊州。身後馬蹄聲響,劉大牛暗暗心驚,縮身躲在一邊,身後那人已然看到,待馬奔到跟前,忽然彎刀砍出,直指劉大牛頭頂。劉大牛伸手一抓,拉那人下馬,擲在地上,怒道:「不問青紅皂白,便要殺我!?」待看清那人摸樣,高鼻深目,眉目俊秀,正是利百蒂。利百蒂一躍而起,叫道:「好啊,原來是你!你殺我那麼多族人,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話聲未落,彎刀砍出,疾劈而至。劉大牛暗嘆一聲,側身閃避,說道:「那些人不是我殺的。」利百蒂那會理他?疾砍三刀。劉大牛足下連轉,道:「那些人不是我殺的,我再說一次。」他不看利百蒂,轉身往那少女疾追而去,身法之快,利百蒂那能追上?利百蒂心知不敵,翻身上馬,往回奔去。那少女越奔越快,身後六名衛士忽然調轉馬頭,往劉大牛奔來,他們適才已看到二人相鬥,幾人遠遠抽出長劍,劍身狹長。那幾人神色不善,劉大牛斜刺里往左奔去。身後喝罵之聲傳來,他心下大奇,轉身望去,但見那六人正與一人挺劍酣斗。他駐足不前,仔細看那人,正是古河伊,他掌中一柄長劍渾若鬼魅,迅捷狠辣,輕靈似羽。劉大牛看得幾招,已知那六名衛士絕無勝望,古河伊劍法辛辣,並無傷人之意,叫道:「你們這些妖怪,沒來由的跟我動手幹麼?」那六名衛士長劍細長,僅刺、劈、勾、挑、剁諸般簡單招數,然出手迅捷,造詣頗為不凡。那少女越奔越遠,古河伊叫道:「好朋友,不和你們玩啦!」他話聲未落,長劍疾刺,使一招「八方來客」,但聽叮噹啊喲之聲不斷,六名衛士各捧手腕,長劍已跌落在地。古河伊跟著躍起,抓住一名衛士,將他擲在地下,縱馬往那外國少女追去。眾衛士無不驚怒,紛紛喝罵,二人合乘一騎,急追而去。劉大牛心中一動,發足跟在眾人身後。轉過幾個彎,那少女越來越近,古河伊騎術頗佳,二人想去不過數丈。那少女耳旁馬蹄聲響,驚懼交集,回首望去,古河伊似笑非笑,伸臂抓來。她不及思索,反手自腰間拔下匕首,反身刺出,忽覺手腕一緊,身子騰空而起,背後熱氣噴來,竟坐在那大鬍子男子懷中。她駭然之下,失聲驚叫。劉大牛又驚又怒,古河伊竟是如此卑鄙小人,膽敢白日調戲婦女,他足下發力,衝過六名衛士,奔行不過數里,趕上二人,叫道:「古兄,快放開那姑娘。」古河伊哈哈長笑,說道:「大牛兄這麼急著趕來,莫不是要喝喜酒?這小妞兒美麗動人,還是番邦女子,老古正好回去嘗嘗鮮……」那少女道:「你要錢么?我哥哥會給你的,你快放了我……」她咬字生澀,顯是學習漢文未久。古河伊嘻嘻笑道:「我不要錢,你跟我回去,做我媳婦。」幾人說這麼幾句話,又奔出里余,劉大牛幾步趕上,與二人并行,但覺體內真氣充盈,足下越發輕快,他伸掌按出,喝道:「古兄還是等等!」古河伊一手控馬,刺出一劍,劉大牛看的極准,伸指彈在刃面無鋒之處,叮的一響,古河伊長劍拿捏不住,脫手飛出,他臨危不亂,手掌下切,斬劉大牛臂彎。劉大牛橫跨尺余,運力於肩,撞上馬兒身子,這一撞力道甚巨,那馬兒奔行正疾,足下不停,身子已然滾倒。古河伊攜那少女躍下馬背,手掌兀自拉住那少女。二人驚魂稍定,但見劉大牛負手而立,冷冷的盯著二人,古河伊道:「大牛兄是這麼報答救命之恩的?」劉大牛面上怒色一閃而過,道:「古兄,你與我有救命之恩,小弟豈敢不報?不過一碼歸一碼,你放這姑娘離去,你我仍是肝膽相照的好朋友,如何?」古河伊哈哈一笑,說道:「我老古年歲不小,如今還是光桿兒一個,娶個老婆有何不對?偏你多事?」劉大牛道:「這位姑娘若是願意,小弟恭送二位。」古河伊臉上一紅,忽然在那少女面上吻下,轉眼看著劉大牛,滿是挑釁之色。那少女大吃一驚,她足足高出古河伊一個半頭,古河伊吻來,她反而沒有半點反應,待覺面上一涼,古河伊已轉頭望向劉大牛。她羞怒之下,罵道:「你這豬頭,你幹麼親我?你是豬啊?」馬蹄聲響,那六名衛士此時方追上來,六人各持長劍,將四人圍在中間,只是那少女在古河伊手中,幾人投鼠忌器,紛紛喝罵,口中所云,古河伊一句不懂,索性也不理會。劉大牛更不答話,伸掌拍出。古河伊但覺掌勢猛惡,伸指點他臂彎五里穴。劉大牛驚咦一聲,道:「不錯!」他手肘彎過,抬肘撞去。古河伊變指為掌,切他左腰。劉大牛合身猛撞,忽然反肘下壓。古河伊大吃一驚,這一招快若閃電,方位奇特,極是刁鑽。他猝不及防,無奈之下退出一步。劉大牛揮掌直拍,逼開古河伊,回手抓來,將那外國少女拉到身前。二人交手幾招,瞬息而發,出招快捷,變招隨意,眾衛士只覺眼花繚亂,那能看的清?古河伊掌法靈巧,變招靈活,狡猾多智,武功確是不凡,此人若是為惡,只怕少有人敵。眾衛士不敢分身阻攔古河伊,眼望他搶馬逃走,身影慢慢消失。劉大牛放開那少女,說道:「你沒事?」那外國少女雙目湛藍,宛若一泓秋水,目中淚珠兒滾來滾去,說道:「你也要我做老婆婆?」劉大牛哭笑不得,道:「你沒事便好,這是要去哪裡?我送你。」那少女道:「我去伊州,你又救我一次。」劉大牛笑道:「看來姑娘倒是多災多難。」那少女道:「多什麼?」劉大牛沉吟道:「便是總有人想欺悔你。」那少女聽到這句話,怔愣半晌,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劉大牛愕然不知所以,手忙足亂,忙道:「我說錯話了么?對不住,你別哭啦,有何難處?跟我說說,我幫你。」那少女淚珠兒滾滾而下,抽抽噎噎,當真傷心之極,邊哭邊道:「我……沒事……哥哥不理我……媽媽……也不喜歡我……」那六名衛士不知二人所云,但見那少女哭的傷心,驚怒之下,揮劍便欲在劉大牛身上刺出幾個透明窟窿。那少女呼喝幾聲,眾衛士悻悻而去,遠遠走開。她呼斥眾侍衛,雍容之氣逼人,劉大牛暗暗心驚。那外國少女眼波一轉,說道:「適才那人你認得?」劉大牛苦笑道:「他曾救我性命。」那少女面色一沉,道:「你們是一夥的?」劉大牛道:「他行為在下不敢苟同,但他確實曾救我性命。」那少女笑道:「那你不是壞人?」劉大牛道:「想必不是。」那少女面上淚珠仍在,忽而巧笑嫣然,肌膚晶瑩如玉,當真是絕色美人,她道:「昨日我便覺你這人有趣,如今看來,果然不錯。」她眉梢眼角儘是俏皮之色,劉大牛恍惚間,似看到白芷靈深情目注,他不禁心痛如絞,雙目濕潤。他不願那少女看到,慢慢走開,說道:「這便回去,今日恐怕無法回去伊州。」那少女疾走數步,與他並肩而行,道:「你叫什麼名字?」劉大牛道:「那六人是你衛士?」那少女望著遠處六名衛士,說道:「他們是哥哥派來保護我的。」劉大牛道:「我們去前面看看,有沒可以落足之處。」那外國少女道:「我叫瑪麗婭,你叫什麼名字?」劉大牛道:「我叫劉思靈。」他隨口而出,名字乃是思念白芷靈之意。明月如鉤,夜風吹拂,草叢中不知名小蟲鳴叫,當晚眾人夜宿荒野。劉大牛信步而行,遙望夜空,繁星點點,尋思:「芷靈,聽說人死之後,會變成天上星星,你究竟是那一顆?若你在天有靈,給我一些提示,讓我可以看到你,好么?」又想:「你在那邊定然寂寞的緊,明日我去殺幾名高官,此後便來陪你,我們一起堆雪人,一起放風箏,一起看日落日出,再也不理會什麼江湖恩怨。」他想到這裡,白芷靈的話語響起:「他日你若負我,我便將胡蘿蔔還給你。」劉大牛廢然坐倒,低聲道:「我沒有負你,你在天上能看到么?雪玲回去了,我現在孤身一人,難道只能如此默默想念你?你能看到我么?芷靈,我真的好想你……」他聲音慢慢變低,忽聽身後一人道:「怎不歇息?一人坐在這裡幹麼?」聲音清脆,強調奇怪,正是瑪麗婭。她走到劉大牛身邊坐下,夜空中,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問道:「你為什麼總不開心?有什麼煩心事么?」劉大牛道:「昨日那漢子便是你哥哥?」瑪麗婭道:「你幹麼不回答我?你為甚麼不開心?」劉大牛嘆道:「人生不如意十之,有什麼好高興的?」瑪麗婭道:「你的話我不懂,好深奧。」劉大牛道:「你是哪裡人?」瑪麗婭嘻嘻笑道:「你猜。」劉大牛哭笑不得,說道:「想必不是突厥人。」瑪麗婭笑道:「我住的地方你不知道,說出來你也不明白。」劉大牛道:「你姓什麼?」瑪麗婭道:「耶夫基諾,知道么?」劉大牛恍然道:「你是羅剎人,全名叫做瑪麗婭、耶夫基諾?」瑪麗婭奇道:「你竟知道我名字的叫法?你們中原人不是喜歡名在後,姓在前么?」劉大牛道:「我瞎猜的。」瑪麗婭道:「瞎說八道,不說算啦。」劉大牛站起身來,說道:「不早了,去睡。」轉身而去,忽聽左側傳來呼吸之聲,那人極是小心,一呼一吸間極是輕微。劉大牛此時內力頗深,嘿嘿冷笑道:「好朋友,現身!」左側一從雜草,兩尺余高,之後乃是一片樹林,別說藏一個人,便是數百人藏身其中,只怕也不易發覺。瑪麗婭奇道:「你說什麼?」劉大牛冷笑不答,草叢中走出一人,借著月色,那人眉目俊秀,正是利百蒂,他邊走邊道:「劉大牛,今夜便是你的死期。」他呼嘯一聲,林中霎時間衝出數十人。劉大牛見機極快,眼見林中衝出數十名突厥武士,左手拉住瑪麗婭,足下一點,往後衝去,叫道:「利百蒂,那些人不是我殺的!我再說一次。」利百蒂叫道:「包圍他!別讓他跑了。」林中不知尚有多少突厥武士,人數越來越多,眾人點起火把,呼嘯追來。劉大牛衝出數丈,身後疾風呼呼,射來數箭,他聽風辨位,揮掌一一打落,瑪麗婭足下如飛,驚叫出聲。她六名衛士聽到聲音,紛紛沖將出來,待見火把點點,人仰馬嘶,也不知有多少人,他們不知發生何事,定定不敢再動。二人衝出數十丈,身後呼嘯之聲慢慢遠去,顯是甩脫追兵。奔到此刻,身後黑黝黝一片,並無一人,瑪麗婭大口喘氣,面色蒼白,說道:「那人我認識……他……他追我們幹麼?」劉大牛道:「你認得他?」瑪麗婭道:「是啊,我來蘭國便是尋他……」劉大牛道:「蘭國?」瑪麗婭似知失言,道:「他們幹麼追我們?你得罪他們了?」劉大牛尚未回答,遠處火光閃爍,眾突厥騎兵追至,火把綿延數里,人數極眾,他嘿嘿冷笑道:「利百蒂到是看的起我,這麼多人追我一個。」他轉向瑪麗婭道:「你此刻回去還是怎辦?他們要來殺我。」四下漆黑一片,萬籟俱靜,草叢中小蟲似知危險逼近,也不鳴響。瑪麗婭縮縮身子,道:「我跟你走。」劉大牛點頭道:「好。」他拉住瑪麗婭,一股渾厚真氣透掌而出,托著她身子前行。身後追兵越來越近,二人攜手,往東南奔去。此地遼闊一片,草原上並無可藏身之處,利百蒂遠遠看到二人,縱聲喝罵,奈何距離遠了,劉大牛也聽不到。待奔出數十里,伊州城遙遙在望,身後馬蹄聲響,仍是無法甩脫利百蒂。劉大牛心中一動,尋思:「這利百蒂是突厥人,我此刻回城,豈非自投羅網?」轉念又想:「伊州城極大,大隱隱於市,我藏身鬧市之中,難道不比在草原上奔逃強上許多?」想到這裡,他足下加快,也不辨方向,只走小巷。瑪麗婭呼呼喘氣,說道:「不如……不如去我家……」劉大牛身子一頓,道:「好,便去你家。」當下瑪麗婭帶路,二人來到大殿,那守衛認得瑪麗婭,絲毫不敢阻攔,劉大牛數日無法進來的大殿,今日如此從容進來,他心中暗嘆,緊跟瑪麗婭身後,繞過左側一座假山,但見好大一個水塘,水波粼粼,映著天上彎月,怡人心魄。中間一座石橋,橋邊一座涼亭,垂柳輕輕搖曳,劉大牛彷彿置身江南水鄉,那敢想象此地乃是西北邊陲?其時已是四月下旬,夜風慢慢變暖,瑪麗婭絲毫不停,穿過水塘,迎面一座大殿拔地而起,她直奔而入,忽聽一人叫道:「什麼人!?」劉大牛跟在瑪麗婭身後,喝聲方起,身後金刃破空,又勁又疾,顯是那人手勁不弱,他不及思索,側身閃避。身後那人一擊不中,身子急退,立在尺余之外,叫道:「妹妹快過來!」瑪麗婭拉住劉大牛道:「哥哥,他是我朋友。」對面那人身材魁梧,氣度雍容,手握西洋劍,正是前日所見那外國大漢,他面上滿是怒色,說道:「二皇子說你被奸人擄走,不想竟是這人,好小賊,快放開我妹妹!」劉大牛苦笑不答,瑪麗婭道:「他是我邀請來的客人,你若不喜,盡可離去。」她面色一沉,轉身入房,手中兀自拉著劉大牛。那外國大漢錯愕半晌,在門外低聲道:「這人來歷不明,你忘了母親如何交代你的?快跟我去見二皇子。」瑪麗婭毫不理會,門外一人朗聲道:「二皇子有請安東諾夫皇子和瑪利亞公主殿下,請與佛羅殿一聚。」這人聲音沉厚,果斷幹練。瑪利亞二人面面相覷,劉大牛低聲道:「你是公主?」瑪利亞點頭道:「你在這裡休息會,我去看看。」轉身出門而去。那外國大漢在房外道:「走。」那沉厚聲音又道:「二皇子說,與瑪利亞公主一起回來這位公子也一起相聚。」瑪利亞大聲道:「我跟誰回來?你看錯了?此處並無他人。」那沉厚聲音道:「請公子一併相聚。」他聲音提高許多,顯是說給劉大牛聽。劉大牛心中一動,正不知如何尋找突厥大官,此刻竟來個皇子,當下推門而出,門外數人靜靜分立兩旁,中間一人身材瘦小,尖嘴猴腮,四十餘歲年紀,左臂齊肩而斷,那人微一點頭,說道:「請各位隨我來。」他聲音沉厚,身材卻是瘦小。數人一路默不作聲,不時碰到巡邏隊伍,幾人隱隱然將劉大牛圍在中間。安東諾夫正是瑪麗婭的哥哥,也是那外國大漢,他有意無意之間,將劉大牛與瑪麗艷隔開,走在二人身側。劉大牛暗暗冷笑,暗自留意周遭地形,尋思:「待會若動起手來,我怕不敵,先留好後路。」左穿右插,劉大牛轉得暈頭轉向,那獨臂人身子一頓,帶幾人進了一座大殿,此地守衛嚴謹,數百人將大殿圍得水泄不通,燈火通明,均是突厥士卒。獨臂人通傳而去,劉大牛立在殿外。不過片刻,一人快步走來,那人臉頰瘦削,有稜有角,目小如豆,滿面堆歡,邊走邊道:「二位殿下,恕罪恕罪,深夜叨擾二位,托克齊樂深感歉然。」他身子不高,然行走間龍行虎步,極具氣勢,那獨臂人跟在身後,不發一言。那人拉住安東諾夫之手,微笑道:「時候不早,二位想必仍未用餐,小王已著下人備好,咱們邊吃邊談如何?」安東諾夫道:「殿下客氣。」那人轉眼看到劉大牛,笑道:「這位公子眼生的緊,小王托克齊樂,不敢請問尊姓大名?」他口中極是客氣,劉大牛不好發作,抱拳道:「小子劉思靈,見過皇子殿下。」托克齊樂哈哈大笑道:「好好好,都是好朋友,咱們這便進去。」他似乎生性豪氣,一手拉住安東諾夫,一手拉住劉大牛,三人攜手而入。劉大牛心中暗暗奇怪:「你我素未謀面,你竟如此信得過我?倘若我是殺手,便是數十次,也足夠你死啦。」托克齊樂既不發難,他也靜下心來。數人酒肉正酣,殿外奔入數人,一人當先而立,一身戎裝,更顯英偉不凡,卻是利百蒂,他手中握著一柄彎刀,看清在座幾人,不發一言,徑直走到桌旁坐下,抓起一塊馬肉,大口撕咬。瑪麗婭大吃一驚,不禁站起身來,利百蒂身後數人橫眉怒目,圍在劉大牛身側,顯是顯是一言不合,便即彎刀齊下,將他斬成肉醬。托克齊樂皺眉道:「你們這是幹麼?驚擾了貴客,自己割了腦袋。」利百蒂揮手道:「出去。」那幾人憤憤而去,守在門口。劉大牛神色不變,暗自打定主意,尋思:「待會動手,我先殺了托克齊樂,他是皇子,這不算小官了?利百蒂看來身份亦是不凡,連他也一起殺了,我便死在此處,好去陪伴芷靈。」安東諾夫暗覺情形不對,手按劍柄,他和劉大牛交過一招,知此人身法極快,極難對付。瑪麗婭怔怔望著兀自大嚼的利百蒂,大聲道:「你幹麼追我們?」利百蒂幾口吃完手中那塊馬肉,擦去汁液,道:「劉大牛,你自行了斷。」屋中之人聽到這句話,無不駭然。托克齊樂失聲道:「你竟是劉大牛?在葫蘆關大破我突厥騎兵的劉大牛!?」利百蒂咬牙切齒的道:「不錯!他還是殺害西風鎮四百三十六條性命的大兇手!」瑪麗婭臉色蒼白,忍不住退後幾步,顫聲道:「你……你……」劉大牛淡淡的道:「利百蒂,當日我回到那個鎮子之時,眾人已然全部喪命,並非是我所為……」他話音不待落下,隨手擲出桌上盤子,分打守在門口四名守衛。盤子去勢如電,他身子不停,直抓托克齊樂。托克齊樂大叫一聲,身子一伏,閃身相避。然劉大牛這一抓計算良久,豈是他輕易能閃避的過的?那一抓勁風籠罩周身數尺,無論托克齊樂往何處相避,絕難逃過他這一抓。便在此時,右側勁風壓體,一人攻來。劉大牛揮掌拍出,碰的一聲輕響,二人身子微微一晃,心中均道:「好厲害!」他不及看那人是誰,手臂一伸,又抓托克齊樂。那人反應奇速,但覺劉大牛掌力大得出奇,他雙拳一搭,往劉大牛後心砸落。此時托克齊樂後退兩步,往門口奔去。利百蒂彎刀一揮,往劉大牛頭頂斬下。劉大牛心中大急,他萬沒料到此地竟有高手,眼看托克齊樂再奔數步,便能逃出門外,他焦急之下,低頭閃避利百蒂那一刀,后心雙拳卻是渾然不顧,手指輕觸托克齊樂左臂,他心中大喜,但覺后心如一個鐵鎚一般,敲打上來,又聽叮的一響,劉大牛喉嚨一甜,胸中氣血翻湧,他強壓翻湧氣血,手指順勢滑下,將托克齊樂帶到身前,右掌按在他頭頂,冷冷看著眾人。屋中幾人面如死灰,那獨臂人身子一動,劉大牛道:「且看他和我,究竟誰先死。」想起適才那一掌,多半便是此人。那人額頭冷汗涔涔而下,不敢再動。利百蒂怒道:「劉大牛,快放開我哥哥!我父親已死在你手中,你還要殺我二哥么?」劉大牛心中一動,道:「你是達利之子?」利百蒂怒道:「不錯!快放開我二哥,否則我定將你碎屍萬段!」此時門外巡邏衛士越聚越多,劉大牛不敢再等,當下昂然往門口走去,他手掌放在托克齊樂后心,只要內力稍吐,立斃無救。利百蒂投鼠忌器,步步後退,他不住道:「快放開我哥哥,你能逃得掉么?」這人顯無大才,焦急之下,竟想不出一個良策。一行數百人浩浩蕩蕩,跟在劉大牛身後,兀自不住有人加入隊伍,劉大牛胸中豪氣大聲,哈哈長笑,說道:「利百蒂,你們突厥人殘殺我多少漢人同胞?今日你哥哥落我手中,難道還想他能活命?」托克齊樂低聲道:「往左。」劉大牛愕然道:「什麼?」托克齊樂又道:「往左過長廊,才有出去之望。」劉大牛此時早已不辨東西,說道:「你難道不知我要殺你?」托克齊樂道:「想必這些日子你在伊州也能看到,漢人也好,突厥人也好,大家和睦相處,均是同胞姐妹,何分彼此?」瑪麗婭忽然道:「你不能這麼做,你會害死我的……」劉大牛足下加快,往左走去,他身子忽然一竄,欺身而前,揮掌拍向安東諾夫。這一掌剛猛無鑄,安東諾夫但覺呼吸不暢,慌忙挺劍疾刺。劉大牛身子一頓,反手抓住瑪麗婭,縱后數尺。他一進一退急如閃電,眾人錯愕之中,他已擒下瑪麗婭。安東諾夫驚怒交集,嘴裡嘰里咕嚕,又快又疾。瑪麗婭失聲尖叫,劉大牛低聲道:「我是你帶回來的,我若如此離去,他們定會尋你晦氣,你這便跟我一起走。」托克齊樂道:「轉右。」當下劉大牛也不詢問,三人走出數十丈,眼前空曠一片,利百蒂忽然道:「你放開我哥哥,我放你離去。」劉大牛笑道:「達利死在我手中,你放我離去?你這位二哥答應么?」利百蒂揚聲道:「二哥,你便說句話,咱們日後再報此仇也是不晚。」托克齊樂大聲道:「放屁!枉父親對你疼愛有加,你豈能如此不孝?眾衛士聽著,此人武功高強,你們萬箭齊射,將我們一起射死,如此一來,我也算為父親大人復仇。」劉大牛又驚又怒,冷冷的道:「你將我引來此處,是想讓我沒有遮擋之物,更易殺我么?」他不待托克齊樂回答,身法如風,往人群中衝去。利百蒂大急,叫道:「大家快讓開!」托克齊樂怒道:「快放箭!」眾衛士茫然不知所以,眼看劉大牛攜托克齊樂衝來,紛紛閃身相避。托克齊樂大怒,突厥語呼喝幾聲,眾衛士不敢不從,又將劉大牛圍住。安東諾夫長劍一起,往劉大牛後心疾刺而至。劉大牛雙手分提二人,足下一點,往後疾退。托克齊樂忽然回手抱來,大喊突厥語,顯是要與劉大牛同歸於盡。安東諾夫這一劍快極,劉大牛無奈之下,側身閃避,托克齊樂趁機往右逃去。劉大牛但覺托克齊樂脫手而去,手臂暴長,拉住托克齊樂衣衫一擺,嗤的一響,獨臂人隨後趕到,拉住托克齊樂,二人疾退數丈。劉大牛一抓無功,身子絕不稍停,隨手抓住身邊一名衛士,橫掃一圈,低頭竄入人群。那獨臂人朗聲叫道:「大家散開!」他聲音不大,然內力渾厚,雖在亂軍之中,眾衛士仍聽的清清楚楚。劉大牛好容易沖入人群,豈會讓他們輕易散開?但見數丈外一座大殿,他想也不想,單掌撥擋兵刃,足下運力,越奔越快。離大殿尚有丈余,身後一人趕到,那人揮掌直拍,劉大牛呼吸一頓,如此掌力世所罕有,他不及回身,矮身竄出尺余。身後那人叫道:「好身法!」聲音沉厚,乃是獨臂人,他一掌落空,次掌緊隨而至。劉大牛單掌迎敵,使出渾身解數,仍是不能佔得半分便宜,他駭然之餘,暗自佩服。此時三人身周慢慢空出丈許方圓,劉大牛身陷重圍,心中反而平靜,尋思:「今日看來無可逃脫,適才便該殺了那托克齊樂。」但覺獨臂人掌力剛猛,掌法巧妙,他心中起了敵愾之心,尋思:「你我倒是比比,看看是你的掌法厲害,還是泣血十六掌更勝一籌。」他右臂揮舞間,運上月前領悟的揮灑如意,混無目的八字,手掌更見輕靈似羽,凝若山嶽。獨臂人暗暗駭然,此人掌法忽而猛烈異常,忽而輕柔似水,一個人的掌法,當真能做到如此剛柔並濟,水火相容么?瑪麗婭隨著劉大牛奔躍來去,早疲累不堪,目中淚珠兒滾來滾去,只差哇的一聲咧嘴大哭。其時東方顯出魚肚白色,天色慢慢變亮,四周火把咧咧作響,二人相交數十招,兀自不分勝敗。托克齊樂叫道:「烏節烈,快快退開!」他手掌一揮,眾衛士弓似滿月,瞄準三人。安東諾夫大聲道:「二皇子,我妹妹還在那裡。」托克齊樂道:「我自會向弗洛麗莎女皇解釋一切!」瑪麗婭哭道:「你快放開我!二皇子要連我一起殺啦。」劉大牛心煩意亂,緊追烏節烈,哈哈笑道:「你今日便陪著我一起死!」烏節烈手掌變拳,猛擊劉大牛右肩。這一拳力大沉猛,劉大牛揮掌搶攻他肋下,忽然手掌翻轉,往他右腰拿去。烏節烈退出一步,擊他臂彎。劉大牛手臂陡然後縮,足下如風,搶入右側人群,但聽啊喲之聲不絕,他隨抓隨擲,將眾衛士四下亂擲。這一下搶入人群極險,烏節烈那一拳終未避過,左腰中招,他但覺左腰麻木不仁,渾身力道正一點一滴的消失,顯是傷得不輕。瑪麗婭忽然沒了聲息,劉大牛驚異之餘,轉頭望去。但見她面如金紙,雙目緊閉,嘴角兀自有鮮血流下。原來烏節烈那一拳剛猛無鑄,瑪麗婭全無武功,僅拳風激蕩,已受內傷。托克齊樂叫道:「放箭!快放箭!」利百蒂道:「我們的人尚在其中,二哥不可!」托克齊樂罵道:「走開!快放箭!」劉大牛回首望去,漫天箭雨疾射而至,他倒吸一口涼氣,瑪麗婭呼吸微弱,顯已命在頃刻,他隨手抓住一人,那人不待出聲,已被亂箭射死。圍在劉大牛身邊眾衛士紛紛閃避,往後逃竄。王府衛士並非邊軍將士可比,平日縱訓練有加,臂力配合總要差上些許。劉大牛左閃右避,瑪麗婭脈搏越來越是微弱,他無法衝出重圍,心想:「我利用她才能進這裡面,如今又害她身受重傷,我劉大牛無論如何禽獸,豈能再害她丟掉性命?瑪麗婭呼吸將絕,若不為她輸入真氣,只怕立時身亡,我劉大牛死不足惜,何苦要害她陪我一起送命?」想到這裡,他長嘯一聲,喝道:「住手!」這一喝他運足內力,聲震如雷,數百人駭然相顧,手中弓箭不由自主的放下。劉大牛道:「我今日死在此處便罷,不過這位姑娘與我素昧平生,我豈能害她送命?」托克齊樂哈哈笑道:「你既不願害公主性命,放她過來便是。」劉大牛道:「這位姑娘因我受傷,我此刻為她護住心脈,盼你們能將她治好。」他不再廢話,盤膝而坐,手掌按在瑪麗婭后心,內力徐徐而出。眾人眼見他如此氣魄,無不心折,均想:「此人年歲輕輕,果有英雄氣概。」托克齊樂道:「劉大牛果然是劉大牛,三弟沒看錯人。」不過片刻,劉大牛面色越來越是蒼白,他適才連中兩招,受傷已然不輕,此刻強運內力,壓不住胸中翻湧氣血,嘴角血流不止,他額頭冷汗直流,強自運力。瑪麗婭呻吟一聲,睜開雙目,但見劉大牛扶著自己,口角流血,神色猙獰。她身子無力,想要逃開,那能動彈絲毫?安東諾夫道:「妹妹,你醒啦。」他語氣殊不歡愉,瑪麗婭顫聲道:「我……我怎地沒有力氣……」劉大牛低聲道:「別出聲,寧心靜氣!」瑪麗婭嘴角一歪,便欲哭出聲來。劉大牛一口鮮血疾噴而出,再也支持不住,昏暈在地。那口鮮血盡數噴在瑪麗婭面上,她一驚之下,愕然瞪視,過了半晌,才大哭出聲。安東諾夫扶起瑪麗婭,不住安慰。眾人圍住劉大牛,利百蒂彎刀一起,往他頭頂斬落。忽聽叮的一聲,他彎刀已被架開,轉眼望去,卻是托克齊樂,驚怒之下,叫道:「這人殺死父親,為何不讓我殺他?」托克齊樂道:「他此刻昏迷過去,便是死了,也毫無知覺,父親大仇不能如此相報。」利百蒂怒道:「理他如何相報?這人犯下滔天惡行,不能留他。」托克齊樂道:「你自己也說,此人犯下滔天惡行,若不讓他悔過,讓他親眼看著身上之肉被一寸寸活剮下來,豈能算是報得父親大仇?又如何能對得起西風鎮數百同胞?」利百蒂沉吟一會,說道:「你想怎樣?」托克齊樂道:「交給我,日後自有分曉。」他揮手而去。眾侍衛抬起劉大牛,跟在托克齊樂身後。劉大牛身子受到震蕩,睜開雙目,眾人已抬他來到關押人犯之處,托克齊樂道:「找大夫來,替他治傷,但不可讓他恢復武功。」一人答應一聲,轉身離去。劉大牛道:「你要醫治我?」托克齊樂揮手示意,眾侍衛放下劉大牛,紛紛離去。待牢中僅剩二人,托克齊樂道:「我只是不願你死在利百蒂手中。」劉大牛身子無力,斜靠牆壁,嘿嘿笑道:「我殺你父親,不論你們兄弟何人,誰殺不是殺?」托克齊樂道:「看來你尚不知自己名望。」劉大牛道:「我只不過一個傻子,那有什麼名望?」托克齊樂盤膝坐在劉大牛面前,淡淡的道:「你果然不知。」他接著道:「父親生平作戰,攻無不克,本以為安祿山已是難得對手,不想卻命喪你手。此消息傳將回來,我朝王帳震動,你劉大牛聲名一時無兩。」劉大牛道:「這又如何?」托克齊樂道:「你道我不知你是誰么?」他不等劉大牛回答,道:「錯啦!你錯啦!你跟瑪麗婭一起來皇宮,我豈能不知?利百蒂集結五百人去追拿你,反而被你逃來皇宮,我亦非痴獃,豈能想不到?劉思靈,便是劉大牛。」他越說越得意,接著道:「只是我實在想不到你武功如此了得,烏節烈乃是我突厥第一高手,有他在身旁,我才敢與你同桌而食,不料棋差一招,險些將性命送在你手中。」劉大牛怔怔不語,托克齊樂道:「我知利百蒂在外巡視,他自不會想到你來皇宮,是以……」劉大牛接道:「是以你將他引來,要他殺我?」托克齊樂笑道:「我將他引來是不錯,並非要他殺你。」劉大牛恍然道:「是了,利百蒂與我仇恨極深,他要殺我,我自不會坐以待斃,以我的武功,要殺他想必不難。」托克齊樂喜道:「不錯!你膽敢來皇宮避難,我已知你膽識過人,果然不錯。」劉大牛道:「莫非你父親身亡,並未指定繼承之人?」托克齊樂面色一沉,恨恨的道:「無論智謀、手段、長幼,我均是可汗上上之選,父親卻定要將可汗之位傳與利百蒂,這人軟弱愚笨,豈能勝任?」劉大牛聽到此處,心中瞭然,已知乃是皇位之爭,他胸口鬱悶,當下寧心靜氣,默運內力。托克齊樂接著道:「我留你下來,還會醫治你所受之傷,但有個條件……」劉大牛嘆道:「你要我殺利百蒂?」托克齊樂道:「和你說話很愉快,你是聰明人。」劉大牛道:「我有什麼好處?」托克齊樂冷冷的道:「你可以活命。」劉大牛微笑道:「似乎足夠了。」托克齊樂正欲說話,外面一人大聲道:「二皇子,大夫來了。」托克齊樂低聲道:「你是聰明人,這幾日便好生想想,我能讓你活著,也能讓你立時死了。」轉身而去。劉大牛內傷頗重,那大夫並非武功好手,只能開些補氣養血之葯,根本治傷,仍需他自身內力。不料次日一早,烏節烈來到獄中,一言不發,隨手兩指點出,封住劉大牛膻中、中極二穴。膻中穴乃全身經脈之會,最是要緊不過,此穴一封,全身真氣流動立時阻斷,劉大牛無法療傷,暗嘆之餘,只有無聊度日。時光如水,忽忽三日,這日一早,劉大牛尚在夢中,足聲響動,他立時驚醒,但見一個綠衫少女,肌膚如雪,身材高挑,滿頭金髮,面色頗顯蒼白,正是瑪麗婭,她手中帶著一個籃子,將左右守衛趕出,低聲道:「我來看你啦。」劉大牛數日不潔面發,瞧來醜陋不堪,身上臭不可聞,他道:「你來幹麼?」瑪麗婭道:「這幾日他們沒有折磨你?我今日帶好多酒菜。」她邊說邊拿出一個個盤子,劉大牛聞到香味,不禁食指大動。瑪麗婭拿著一塊黃色薄餅道:「這是我們家鄉小菜,你試試。」劉大牛伸手接過,一口咬下,但覺唇齒留香,又軟又脆,其中又不失勁道,實吃不出是何種材料。他驚奇之下道:「這是什麼東西?這等好吃?」瑪麗婭微笑道:「這是薄餅煎蛋,我的家鄉菜。」劉大牛道:「這是雞蛋?」瑪麗婭道:「你再試試這個。」她手中拿著一塊焦黃之物,劉大牛細細品味,心下瞭然,原來是塊蛋糕。此刻他們蛋糕製作已有如此水平,著實不易。瑪麗婭一直看著劉大牛吃完,這才眉花眼笑,說道:「我聽過你的名字,這裡好多人都說,你是惡鬼,模樣比地獄里的夜叉還要可怕。」劉大牛苦笑不得,說道:「我當真有如此難看?」瑪麗婭忽然柔聲道:「沒有,你很好看。」她低下頭去,頗有羞澀之態,劉大牛心中暗驚,假意拍打肚皮,說道:「沒有便好,這頓早飯吃得太飽,我要睡覺啦。」瑪麗婭道:「難道我做得太多,你撐到了?」劉大牛忍不住笑道:「我撐到了也是活該,不關你事。」瑪麗婭笑道:「那好,午時我多做些來。」劉大牛道:「你今日無事可做?」瑪麗婭道:「我身上還痛得緊,哥哥不讓我出去。」劉大牛道:「那你怎跑這裡來?」瑪麗婭笑道:「我膽子小,哥哥總拿惡鬼嚇我,我便想多來看看你,以後怎樣的惡鬼我也不怕啦。」劉大牛面色一沉,說道:「我縱然難看些,總比不上惡鬼?」瑪麗婭道:「不會?我覺得你和惡鬼差不多,還記得那日你為我療傷么?當時我都快嚇死了。」劉大牛呻吟一聲,翻身睡去,說道:「我既是惡鬼,你還是別來看我。」瑪麗婭撲哧一笑,說道:「劉大哥最英俊了,我先前胡說的,你是我心目中最英俊的騎士啦。」劉大牛轉身道:「真的?」瑪麗艷嘴角含笑,眉毛上挑,更增嬌俏可人,她道:「真的真的,我發誓。」劉大牛哈哈大笑,說道:「好好好,不必發誓,我信你便是。」瑪麗婭又道:「劉大哥,你名字里有個大牛,你生下來是頭牛么?還是很大的牛?」她面上天真無邪,劉大牛面上肌肉抽動,不知如何回答。瑪麗婭忍不住嘻嘻而笑,道:「劉大牛自然不是牛,也不是很大的牛。」劉大牛舒一口氣,點頭道:「我不像惡鬼,改像頭牛啦。」瑪麗婭接道:「你像惡鬼養的牛。」她說完毫不停留,快步而去,銀鈴般的笑聲傳來,身影早已不在。劉大牛怒氣上沖,尋思:「好個姦猾的丫頭,她戲弄我來著。」這日午間,瑪麗婭果然又來,她生性活潑,每每逗得劉大牛哭笑不得,又不能當真生氣,卻也帶來不少歡樂之氣。到得晚間,瑪麗婭身影消失,一個三十餘歲的漢子悄沒聲息潛進獄中,那人身材瘦小,雙目極大,明亮非凡,面色蠟黃,便如大病初癒,也是一名突厥漢子。他悄悄走近劉大牛,目中滿是關懷之色,隱隱竟有淚珠滾動,他手指微微顫抖。劉大牛聽到聲音,起身說道:「怎麼?要殺我了?」那人左右一張,低聲道:「別聲張,你傷勢怎樣?」他嗓音奇特,又沉又悶。劉大牛狐疑道:「你是何人?」那人目光一轉,說道:「我是古河伊的朋友。」劉大牛心中一動,道:「我不認得他。」那人大急,說道:「大牛兄,此刻你已身陷險境,豈能再對在下有絲毫見疑?」劉大牛道:「我不認得你。」那人道:「難道大牛兄忘記和古兄一起住在蒙古包的那段時日么?」此事僅劉大牛與古河伊所知,世間絕無第三人能知,他道:「果然是古兄的朋友,你怎會來此?」那人道:「你傷勢怎樣?我瞧你面色灰白,怎不自行療傷?」劉大牛道:「烏節烈封住我膻中穴,我內力無法運行,如何療傷?」那人道:「簡單,請大牛兄移步,我來替你解穴。」劉大牛道:「烏節烈內力怪異,我早試過諸般手法,毫無用處。」那人尚不死心,說道:「我來試試。」劉大牛忽而起疑,尋思:「這人若趁解穴之時,暗施手腳,我豈非將性命送在他手?」他遲疑不前,那人急道:「我在此處不能多呆,大牛兄請過來,我若不能解開,再想其他方法。」劉大牛看著那人雙目,他目中滿是焦急之色,不似作偽,劉大牛心中暗嘆,尋思:「此人若當真救我,我這麼起疑,恐怕不敬。他若當真來殺我,遲死早死有何區別?」當下靠門而立,那人試過半晌,毫無用處,不禁廢然道:「我再去想別的法子,大牛兄千萬保重。」說著便要離去。劉大牛道:「你為何救我?」那人身子顫抖,嘿嘿一笑,說道:「古兄談起大牛兄,總說大牛兄如何了得,在下十分欽服,如今看來,古兄所言不差,大牛兄如此英雄人物,豈能命喪小人之手?」他說完毫不停留,出門而去。牢中陰暗清冷,劉大牛怔怔不知所以,心下暗自奇怪,在這突厥皇宮之中,竟有古河伊的朋友捨命相救,天下豈有這等奇事?此人究竟有何目的?他是誰?劉大牛想不通,他索性不去想,轉眼看到壁上一塊凸起之物,他伸手抓去,觸手軟綿綿的。劉大牛嚇一大跳,那物吱吱聲響,飛速逃去,竟是一隻老鼠。他前世自幼深恐小蟲,此刻親手抓捏老鼠,駭然之餘,但覺冷汗直流,不禁躺倒地上,嘿嘿傻笑。他心道:「你這老鼠,不好好獃在洞中,沒事跑出來幹麼?這牢中冷冷清清,那有食物可尋?」他忽然坐起身來,道:「洞中,對啦,劉克海曾教我混沌決,我一直從未練過,其中不是有脫困篇么?我怎地這麼笨?那脫困篇中正有解穴之道。」他聲音一頓,心中極是興奮,尋思:「待我內傷盡愈,悄悄殺了托克齊樂,然後遠去。托克齊樂此人野心極大,若讓他掌權,難說不會連年征戰。利百蒂有時行事狠辣,不過心中卻是願意天下一家,漢人突厥人均是兄弟姐妹,倒比他二哥要和氣很多。」轉念想到在草原之時,利百蒂毫不阻攔烏克拜等人殘殺眾漢人百姓,暗自打定主意,縱然離去,也要讓利百蒂知道,輕易不敢進犯中原。當下劉大牛默運心法,被封穴道果然有些鬆動,他大喜之下,更加努力習練,尋思:「這混沌決也是不錯,我何不挑有用的習練?」次日天未放晴,劉大牛穴道盡解,不過三日,傷愈十之七八。這幾日瑪麗婭早午晚準時到來,劉大牛口福不錯,不敢說嘗盡羅剎美食,也非當初從未所知。這日晚間,古河伊那好友潛來,他道:「大牛兄,要逃離此處不難,只是如今你受傷頗重,禁宮之外危機重重,我們二人如何出去,你有何良策?」劉大牛仍裝作穴道未解,愁眉苦臉的道:「我走路快些都不成,如何能逃過追兵?」那人道:「大牛兄身陷牢籠,在下便是豁出命去,也定救大牛兄出去。」他神色激動,目光堅定,不似作偽。劉大牛心中暗暗奇怪,尋思:「我又不是你祖宗,你這麼孝順幹麼?」他點頭道:「多謝兄台,小弟尚不知兄台姓名,可否見告?」那人正欲說話,門外一人道:「叩見二皇子。」另一人道:「好啦,開門。」卻是托克齊樂。那人神色不變,退後數步,立在一旁。推門聲響,托克齊樂緩緩走進,他人未到,笑聲響起,道:「這幾日過得可好?」待見牢中另有一人,他笑容不變,道:「你出去。」原來古河伊那好友身穿衛士服色,托克齊樂並不相識。牢中僅剩二人之時,托克齊樂笑道:「這幾日小兄弟辛苦啦,怎樣?沒人為難你?」劉大牛有氣無力的道:「你不是說要替我醫治么?我都快死啦,豈是辛苦二字可以道盡?」托克齊樂皺眉道:「我不是著人替你治傷么?這狗東西,竟敢不來?」劉大牛道:「不是大夫不來,而是他治不了我所受之傷。」他頓一頓,接著道:「我所受乃是內家掌力,你找個普通大夫,他又豈會明白何為調理內息?」托克齊樂展顏笑道:「倒是本王疏忽,好,明日我找烏節烈來替你醫治。」劉大牛道:「若要我痊癒的快些,此處陰冷潮濕,豈能住人?只怕十天半月下來,我渾身是病,別說殺人,連路也走不動。」托克齊樂面色一沉,說道:「瑪麗婭公主果然美麗,廚藝想必不差,也不知她有沒有心上人?」劉大牛心中一動,道:「她有沒心上人與我何干?我現下腰酸背疼,你有沒帶酒菜來?」托克齊樂面上怒色一閃而過,微笑道:「瑪麗婭公主貌美如花,不過數日前竟敢將敵人帶入皇宮,如此惡行,我豈能容她?待明日公告天下,凌遲處死。」劉大牛嚇一大跳,怒道:「她是羅剎來使,你敢如何?」托克齊樂哈哈笑道:「我本來不敢怎樣,不過小兄弟數日前一鬧,小王正好有了借口,弗洛麗莎女皇問起,便說是小兄弟一時失手,公主殿下香消玉殞……」劉大牛道:「原來二皇子早打定主意,小弟倒是多事,話不投機半句多,二皇子,恕小弟不送。」托克齊樂笑道:「大牛兄不妨直言,如何才肯幫我解決難題?」劉大牛道:「二皇子言重了,不知皇子如何保證我事成之後,安然離去?」托克齊樂微笑道:「這有何難?五日之後,便是我突厥傳統採花節,到時舉國歡慶,你有大把機會離去。」劉大牛道:「你要我去參加?」托克齊樂道:「你相貌特異,只怕不易裝扮,好在有頭帕蒙面,也不擔心有人認得。」劉大牛尋思:「既如此,我到時逃去便了,怎會替你殺人?」托克齊樂接著道:「這幾日公主殿下日日均來,小兄弟艷福不淺,公主殿下先有辦事不成,後有引狼入室,便這兩條大罪,已夠她死上十次啦。她一個弱小姑娘,唯一的一個兄長又不長進,在這皇宮之中,可說是身陷絕境,要置她於死地之人數不勝數。」劉大牛冷笑道:「二皇子若不為難公主,想必不會再有別人。」托克齊樂道:「小王怎會對公主有任何不敬?不過公主殿下身陷險境,小王若不好生保護,豈能說的過去?小兄弟便放心,待事成之後,公主殿下想必又能做些薄餅煎蛋,又能送些酒菜啦。」劉大牛暗罵卑鄙,笑道:「二皇子此言極是,小弟受教。」托克齊樂哈哈一笑,轉身而去,道:「小兄弟便安心養傷,五日之後咱們一同慶祝採花節。」不待托克齊樂走遠,劉大牛運足掌力,擊開門鎖,足下輕靈,來到門口,正欲推門查看,一人推門而入。劉大牛反應快極,手掌一起,往那人後頸擊下,那人絲毫不知,應聲而倒。劉大牛這才看清,此人正是古河伊那好友,他暗叫慚愧,伸手替那人推拿數下,但覺他身子柔軟,不似練武之人,身材更顯嬌小。那人呻吟一聲,睜開雙目,一躍而起,待看清劉大牛,神色忽然嬌羞無限,低聲道:「你武功恢復了?」劉大牛心中起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忽聽門外一人道:「羅拉爾,你整日跑進去幹麼?快出來。」跟著牢門打開,劉大牛不待那人回答,閃身出門,抓住門外那人脖頸,輕輕一扭,那人登時暈倒。不料門外尚有四人,劉大牛動靜大了,如何能瞞得過眾人眼睛?古河伊那好友從身後搶出,不知何時,手中一柄短劍,刷刷刷刷四劍疾出,那四人哼也沒哼一聲,登時了賬。劉大牛目瞪口呆,他適才還在疑惑此人不會武藝,不料這一出手,訊若閃電,劍法辛辣,又狠又准。那人道:「在下羅拉爾,大牛兄,走。」他當先而行,劉大牛搶上數步,低聲道:「托克齊樂住在何處?帶我去。」羅拉爾奇道:「大牛兄身處險境,還去尋他幹麼?」劉大牛道:「他捉了瑪麗婭公主,我不能不救。」其時漆黑一片,並無月光,此處地處偏僻,僅三兩火把,二人隱在暗處,那能看到絲毫?羅拉爾道:「大牛兄傷勢盡愈么?」劉大牛道:「今夜我救過她,此後互不相欠,我再也不來此處啦。」羅拉爾道:「好,我和你一起去。」他雙目明亮,黑暗中劉大牛看不清模樣,若非他嗓音沙啞,幾疑他是女子,點點頭道:「你帶路。」羅拉爾也不啰嗦,徑往東行,他與此間巡邏似極是熟悉,往往並無一人,他偏蹲身躲避,若一躲避,定然便有巡邏隊伍來去。二人走走停停,約莫半個時辰,來到中央大殿,羅拉爾道:「托克齊樂極是狡猾,他住在何處,我也不知。」劉大牛大怒,尋思:「你不知他住在何處,此時才跟我說?」羅拉爾接著道:「不過他夜間常自處理政務,我們巡視一圈,何處守衛嚴密,他定在那裡。」當下二人一路巡視,忽見遠處走來二人,當先一人龍行虎步,尖嘴猴腮,正是托克齊樂,劉大牛大喜之餘,身子伏的更低。羅拉爾也看到二人,與劉大牛並肩而卧。托克齊樂身後那人,卻是烏節烈,只聽烏節烈道:「殿下要我解開那人穴道?」托克齊樂道:「恩。」烏節烈道:「此人武功高強,若他不識好歹,小人怕不容易制服他。」托克齊樂微笑道:「他把香瘴草吃得津津有味,便再怎麼生龍活虎,恐怕也有限的狠。」烏節烈道:「殿下已喂他服下香瘴草?」托克齊樂道:「他在數萬軍中尚能殺我父汗,我只給他吃些香瘴草,算是便宜他了。」說到這裡,他足下加快,匆忙離去。劉大牛心中暗驚,尋思:「香瘴草,定然是毒藥,這人果真狠毒,我只道殺了他安然離去便是,不料他早防著此招,我若殺他,也是死路一條。」羅拉爾身子顫抖,問道:「大牛兄……你中毒了?」劉大牛道:「別說啦,先跟上他們再說。」當此靜夜之時,托克齊樂也不帶護衛,著實膽大,想必對烏節烈極是信任。他們一路往南,劉大牛二人身在暗處,知烏節烈武功高強,不敢跟的進了,轉過幾個大殿,托克齊樂進去右手一側房中,烏節烈守在門外。此後托克齊樂再不出來,劉大牛又等一會,尋思:「他不會睡覺了?」烏節烈毫無離去之意,羅拉爾小聲道:「大牛兄,怎辦才好?」劉大牛沉吟半晌,道:「我去後面看看。」他不待羅拉爾答應,提氣疾奔數步,身子跟著伏下,待見烏節烈並未發覺,又疾奔數步,如此幾次,離的遠了,他輕手輕足,悄悄回來。那房子單單一進,如此簡陋之處,在皇宮中極為突兀,牆壁以混木壘實,頗為堅固。四下並無窗戶,劉大牛三面轉一圈,仍不知如何進去。他呆愣半晌,束手無策,若要進房,除大門外別無他法,門口偏有門神,等這麼半晌,烏節烈連茅房也不去一趟。夜色漸深,劉大牛伏在草叢中,偷眼瞧烏節烈,但見他雙目緊閉,身子卻是立的筆直,他心中一動,尋思:「這人睡著了?」他心中這麼想,可不敢立時過去,知如烏節烈這般高手,縱然睡著,有人接近也能立時驚醒,他無奈之下慢慢等待。忽聽右側風聲響動,一人疾躍而過。烏節烈雙目一睜,疾追而去。劉大牛暗道機會來了,縱身躍起,往那屋中奔去,奔出不過丈余,身子前後風聲勁疾,數箭疾射而至。單聽破空之聲,這幾箭力大沉猛,顯是好手所發,他身子一頓,滴溜溜轉個圈子,往左奔去。一步跨出,一箭迎面射到,射箭此人料敵之准,世間少有。其時閃避已然不及,劉大牛頭一矮,著地滾開,單手在地上一撐,往後縱躍。這一下避的極險,大出敵人意料之外,他百忙中四下一張,但見木屋四周均有數名弓手,那些人顯是慣於配合,箭箭快極,箭箭封鎖敵人退路。當此情形,劉大牛別無選擇,足下一點,躍上屋頂。他雙足不待踏上屋頂,上中下三路已被箭雨封鎖。劉大牛身子半空,如何騰挪閃避?他焦急之下,雙掌齊出,運上十成之力,連出數掌。泣血十六掌掌力剛猛之極,勁風激蕩之下,竟將箭雨盡數盪開。劉大牛氣息一沉,身子重又落下,他足下發力,疾沖數尺,搶入房門。身後房門尚未關上,寒光一閃,迎面一刀砍下。劉大牛全神留意身後,混沒料到房中有人偷襲,一驚之下,那刀相去不過數存,那裡還能閃避?危急中他往右斜跨一步,運力於肩。噗的一聲,那人一刀砍中劉大牛肩頭,他但覺敵人一動,順手拔出單刀,橫削而去。劉大牛矮身閃避,伸手抓住那人手腕,運力一扭,卡擦一聲,那人腕骨登時斷了。劉大牛拉著他疾退數步,適才兩場廝殺,他閃避極險,歷時並不算久,說來僅是片刻而已,然身法內力,臨敵經驗,劉大牛若稍有不足,早已身亡。黑暗中二人心中咚咚直響,均是驚魂未定。便在此時,門外一人搶至,他身法奇快,人未到,聲先至,只聽那人叫道:「可有人進去?」聽聲音,不是烏節烈還有誰?劉大牛深吸幾口氣,身旁那人低聲道:「你傷痊癒啦,真是可喜可賀。」劉大牛聽出是托克齊樂,他道:「公主在那裡?」托克齊樂道:「公主殿下極是安全,小兄弟不必掛心。」烏節烈在門外叫道:「小人參見二皇子。」劉大牛手中一緊,托克齊樂揚聲道:「烏節烈,本王現下落入敵手……」不等他說完,劉大牛一拳打在他鼻子上,冷笑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試試看!」托克齊樂斷骨劇痛,鼻子上又中一拳,雙目淚水直流,咬牙道:「我們突厥男兒不會搖尾乞憐,你殺我便是。」劉大牛暗暗佩服,朗聲道:「烏節烈,立刻帶瑪麗婭公主來此。」烏節烈驚怒交集,叫道:「好小子!你出來,我們大戰三百回合。」劉大牛哈哈笑道:「我忙著和皇子殿下切磋,你還是等等!半柱香時刻,我若看不到瑪麗婭公主,便拆下皇子殿下一個臂膀。」他口氣淡然,烏節烈氣得手足冰涼,偏偏無計可施。此房乃托克齊樂自行督造,便是為了防備此刻,四下不留一絲縫隙,打造的堅固無比,僅房門可出入。托克齊樂大聲道:「烏節烈……」他話未說完,劉大牛又是一拳打到,他鼻子碰得一聲,又中一拳。托克齊樂大怒,罵道:「你這臭小子……」劉大牛不等他罵出口,啪啪啪啪四響,左右猛扇他耳光。烏節烈等人在外聽著,又驚又急,叫道:「小子不得無禮,我去帶公主來。」托克齊樂不敢再強,怒道:「你以為你逃得掉么?」劉大牛嘿嘿笑道:「我縱然逃不掉,也要拉你做墊背。」托克齊樂道:「很好,我們一起去見父汗,他老人家若見我帶來仇人,定然欣喜。」劉大牛伸手抓起他,怒道:「縱然下地獄,也是你爹爹下地獄!我……」他話未說話,忽覺小腹一涼,他驚奇之下,心知不對,身子一側,那物貼著小腹而過,刺痛陣陣,顯是受傷。原來托克齊樂伏在地上半晌,伸手摸到彎刀,故意激怒劉大牛,趁他疏神之際,彎刀猛刺。房中黑暗,劉大牛猝不及防,果然吃了大虧。托克齊樂動念極快,他一刺未能殺敵,足下疾退,往門口奔去,左足才跨出房門,後頸一緊,身子凌空而起,竟被劉大牛硬生生拉進房去。他想也不想,單刀往後斜劈。但覺手腕一震,單刀脫手飛出,半邊身子酸麻,跟著身子重重撞在牆上,眼前金星直冒,頭昏腦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