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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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天了。

原本還只是有幾片烏雲,可船才開了幾分鐘,烏雲就連成了片,遮天蔽日,讓蔚藍如碎金的海水也在一剎那被染成了烏黑。

倏忽之間,瓢潑大雨毫無徵兆地直接落下,砸在臉上生疼。浪卷潮湧,船不斷地顛簸,讓水清紗直接就懵了。

六月是熱帶的雨季,水清紗是知道的,但她從來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明明早上出航的時候,是確定了天氣沒問題的!

想到白朗還在船上,水清紗頭腦一片空白。如果……如果……

「不行,」水清紗站起來,滿腦子已經被愧疚所填滿,「我要去找船長,我們得返航……」

「紗紗!」

剛站起來還沒走兩步,手上忽然一緊,水清紗被帶得朝後倒去,和著白朗一起摔在了甲板邊側的座位上。

也就是在這一秒,一道至少五米高的大浪打上了甲板,為止恰好是水清紗剛才所站的位置。

白朗一手抓緊欄杆,另一手死死地抱住水清紗的腰,咆哮道:「你亂跑什麼!!!」

「我……」水清紗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一個又一個的浪讓她好半天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我想去找船長,我……」

她說不下去了。

她會游泳,但水性並不好,暈船很嚴重,來的時候靠著那股興奮勁以及暈船藥,才止住了那種難受的感覺。如今浪卷浪涌,顛簸遠超平常,水清紗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在翻滾,除了死死地抓住欄杆,以及扣住白朗在自己腰上的手之外,她已經沒有任何餘力做其他事了。

昏昏沉沉之間,有人往自己嘴裡塞了一顆什麼東西,還拿來了水,逼著自己吞了下去。他的動作很粗暴,灌水的時候因為一道浪打過來,甚至還灌到鼻腔里了。

但很有用,很及時。

水清紗清醒過來了:「我緩過來了……」她虛弱地說。

白朗把手上的瓶子往甲板上一扔,在她的背上盡量輕地拍著:「好點了嗎?」他焦急地說,聲音里還有一絲藏不住的驚恐。

「謝謝……」

白朗緊緊地抱住水清紗,並沒有鬆手。水清紗也沒有掙脫他的懷抱,甚至連這樣的想法都沒有產生過。在這樣波濤洶湧的瞬間,她唯一想做的只是和這個人靠在一起,從而獲得一些冷靜下來的勇氣。

天空還在電閃雷鳴,浪越來越大了。無邊無際的黑水中,幾點其他的船隻也在顛簸,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到。那來時嫌短的路,此時卻是如此的漫長。

「返航是不可能的,」白朗平靜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現在已經開到了公海,不可能返航。皇帝島也是小島,在這樣的風浪裡面根本不安全。」

水清紗怔怔地看向白朗。

「放心,」白朗勾了勾唇,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我問了船長,船長說沒問題。浪並不算高,不超過六米,我們的船很結實,不會有事的。」

「……」

其實,白朗說的,她都明白。

她知道,浪很高,但沒有那麼高,有八成的可能性他們會沒事;皇后島離普吉並不是太遠,最多還有一個小時,他們就到了;但她還是很難過。

「對不起,」水清紗小聲說,看著完全濕潤的甲板,「是我的錯。」

白朗說的只是異國旅行;她明明知道六七月份是雨季,可出於私心與短視,卻還是選擇了海邊的旅行。如果不是她,白朗根本就不必經歷這樣的風險。無邊的愧疚將她淹沒了。

「跟你有什麼關係,」白朗輕笑一聲,摟住她的手更緊了一點,「我的地理也不過關。」

「可是……」

「別說這麼多了,我們會沒事的。」

「……」

「如果真的很過意不去,回去之後,對我好點吧。」白朗說。

「……我對你還不好嗎?」還是沒忍住。

「好,很好,」白朗笑著,呼吸噴在她的耳邊,很溫暖,「但還是想再好點就好了。再好一點,再好一點,好到不能再好就好了。」

噗嗤一聲,水清紗被逗笑了:「謝謝。」她說,很認真。

白朗搖搖頭,胳膊收得更緊了。

白朗的擁抱,讓一切都不再那麼顛簸。浪好像變小了,但雨還是沒停,旅程還是沒有盡頭。手機一點信號都沒有,也不敢拿出來。沒有任何轉移注意力的辦法,只能靠在一起,用彼此的體溫降低心中的不安。

「我們這也算是同生共死過了吧?」

「絕對的,」白朗嘆道,「過了命的交情。」

沉默。

「我覺得,如果我們能回去……」

「我們肯定能回去。」

「……回去之後,」水清紗半開玩笑地說,「我覺得,我們會是很好的朋友的。」

其實,這句話是她早就想要說的。

對於她來說,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白朗已經不再僅僅是一個冷漠的僱主了。他很鮮活,很真實,也很有趣。她從來都沒有真正生過他的氣,唯一一次不高興,白朗還很快就過來哄她了,認錯迅速且坦誠,態度好到不行。

他當然有很多毛病!……但她也有很多,不是嗎?他們都不是完美的人。

不管怎麼樣,和他一起共度的時光真的很愉快。她真的很想當他的朋友,很早之前就想了,只是她不知道這個高高在上的人中龍鳳會不會同意。

但如果將願望包裝成無害的玩笑,那應該就沒事了吧。

水清紗說出這句話之後,就等著白朗嘴一撇,然後她就打哈哈把這個話題滑過去,可白朗卻沒有。他很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說:

「我們不是早就已經是了嗎?」

水清紗一愣,隨即笑了:「是的。」

她笑得很繾綣,即使是在風雨之中,那笑容也依然美麗。

***

總算是到岸了。

天空雖然還在下雨,但雨明顯小了很多,浪也沒有那麼大。早早有當地的警船等在那裡,靠岸之後,他們被接駁了過去,踩著軟墊一路往碼頭上走。

軟墊懸空,還很窄,水清紗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還好,一路有驚無險,除了浪不算太大之外,也多虧了老船長技藝絕倫。

「小白!嫂子!!」

嘈雜的岸上,熟悉的聲音在喊他們。水清辨認了一下,回頭給白朗說:「好像是李雲清。」

「先別說話,專心走,小心點。」

白朗緊緊牽著水清紗的手,一前一後地走著。快走到的時候,水清紗忽然聽到岸上有人在驚呼:「船沉了!」

水清紗一愣,腳下恰好踩到了軟墊光滑的位置,一個不穩,朝著旁邊的海水就栽了下去。

也太倒霉了吧!

水清紗心裡叫苦,但並沒有之前在海上那麼驚慌。畢竟已經快到岸邊了,她還穿著救生衣,估計就是衣服淋濕的事,但衣服本來就已經濕完了,所以無礙。

也因此,她還不忘在掉下去的瞬間鬆開了白朗的手,免得白朗也被她拽下水。

誰知道白朗見水清紗掉進了海里,第一反應是也跳進了海里!

白朗急瘋了。

他拚命地朝著水清紗游過去,急切地想要抓住她。一個浪涌過來,白朗本不當回事,但救生衣忽然上浮,直接卡住了他的脖子,他呼吸一凝,一個不小心,一大口海水就灌進了鼻腔與嘴裡,整個人霎時就往下沉。

「紗……」

「我來了!」

最後還是水清紗救的白朗。

岸上的急救室里,白朗躺在床上,虛弱地等著緊急診斷結果出來。他的頭髮橫七豎八地貼在頭皮上,嘴唇慘白,看上去狼狽到不行。

水清紗剛結束了大使館那邊的問詢,回到了急診室:「白……阿朗,你還好嗎?」

白朗不吭聲,依舊是看著天花板。

「別這樣,」水清紗又心疼他,又實在覺得好笑,「我還是很感謝你的。真的。」

「有什麼好感謝的,」白朗翻了個身,將後背留給兩個看守者,「也沒救上人。」

水清紗是因為脾氣本來就好,加上明白白朗的心情,因此不想戳破,只想順著他的話說,但另一個看守者可就沒有這麼良善了,當下嘲笑模式全開:「小白你知道你這叫什麼嗎?你這叫學藝不精害人害己。我都知道穿救生衣要系帶子,你還不如我。老實說,你是不是老師上課的時候玩手機開小差了?」

很多人都以為,救生衣是只要穿上、扣上扣子就可以了。其實不是的,救生衣正確的戴法在除了扣扣子之外,還應該將下緣垂下的帶子綁緊在大腿上。否則的話,一道巨浪打過來,海水直接就把沒有固定死的救生衣抽上去了,剛好卡住脖子,就像白朗那樣,淹倒是沒有,人先窒息了。

這一條,在上船之前水手也講過,只沒講過原理。水清紗很聽話,讓做什麼就做什麼,而白朗卻不屑一顧,躲一邊發獃玩手機去了,也就鑄造了最後的杯具。

白朗猛地坐起來:「李雲清我可沒求著你過來給我添堵。」

「英雄救美結果變成美救英雄,小白,你看看你,慫不慫?」

「李雲清!!!」

又是熟悉的爆炒模式,比小學生還幼稚,根本勸不住。水清紗頭疼得不行,還好這時診斷結果出來了,總算是讓無聊的爭吵告一段落。

因為落水地點□□全,水清紗和當地警方救得太及時,白朗除了受了點驚,胳膊有點擦傷,渾身上下一點事都沒有。

但鑒於白朗有錢人的身份,醫生還是建議他最好是去醫院住兩天。

「不住了,我回酒店就行。」

這場風暴雖然不大,卻並非完全沒有給人帶來傷害。有一艘船就發生了側翻。現在當局和志願者都在全力搜救,白朗不想在這個時候擠占醫療資源。

李雲清是開車來的,在診斷結果出來之後,罵罵咧咧地說要送白朗。白朗也罵罵咧咧地,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上了車。

這對好朋友真是有趣,水清紗想,一個一聽說出了海難,立刻就拋下會議衝過來,眼眶都紅了,差點就急得自己組一支救援隊去下海撈魚了,卻在見到真人之後第一時間切換開懟模式;另一個明明很感謝對方的情誼,嘴上卻也絕對不讓半分。

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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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熱戀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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