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其五

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柯少嗔脫下和超市工服顯得格格不入的高定西裝，捲起袖口穿著土到爆炸的深藍色圍裙，雙臂抱著一箱裝滿薯片的紙箱往倉庫方向走去。

胸前掛著的名牌上，寫著「章依萊」三個大字的女生笑嘻嘻地跟在柯少嗔身後，說：「嗔哥不管什麼時候都穿的這麼帥呢！」

因為此時莫名其妙的狀況，而越發感覺到自己被另一人格耍了的柯少嗔心態有點暴躁，他壓抑著情緒向跟在身後的女生詢問：「就像你說的一樣，我初來乍到還不太熟悉自己應該做什麼，總之具體是個什麼樣的工作。」

分貨、盤貨、管理庫存，收銀、記賬、出納統計，這麼大的一間超市，有關職業肯定也會有詳細的分類。根據被安排的職務來看，肯定或多或少能得到一定有用的情報，藉此推算出另一人格交給他的任務到底是什麼。

章依萊好像一直都很好心情的笑嘻嘻聲音從後面傳來，聽得柯少嗔直想摔箱子走人：「欸~？具體？我也不知道什麼叫具體欸，反正只要把超市開起來不就好了嗎？嗔哥你昨天說只要交給你就沒事了耶~我也不太懂呢。」

去死吧另一人格！

十一年來已經在內心瘋狂吶喊過無數次的咒罵聲在柯少嗔內心反覆響起，他說：「嗯，是啊。」

是個鬼！

他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啊！

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他竟然會在超市裡打工啊！做夢都想象不到啊！

這還不如把他丟到勾心鬥角殺人不見血的惡鬥圈子裡去，那裡才是他如魚得水的舒適環境啊！

而且在超市打工，這種地方就算干到頭了把老闆踢走自己接手，那也頂多就是收穫一整個超市的收益，哪裡值得他浪費時間過來忍辱負重地打工了！

話雖這麼說，柯少嗔還是被虐成性地習慣了接受現況，把貨擺在倉庫固定的位置上，跟在章依萊身後學會了如何在電腦的超市管理系統上入庫出庫，加減貨物數量，虛心請教其它具體細節，學會了很多他其實一點都沒有興趣學會的技能。

「不愧是嗔哥，不管什麼都上手的很快呢。」章依萊不知道是性格如此，還是和他關係真的很好，看到他的時候臉上一直都是帶著笑的，話里話外都在無意識的誇獎他。

不是討好的那種故意讚美，而是發自內心的敬佩，所以才會自然而然吐露出來的誇獎。

因為對方長相不差，或者說五官看上去比很多女明星都要艷美，如果不露出那種呆兮兮，看起來挺掉分的傻笑，絕對是丟到人海里也能被一眼找到的類型。所以柯少嗔很確定自己不可能在和對方產生過交流的情況下，對話之後又把她忘記，除非是另一人格出現的場合。

確定了未來一段時間，要從章依萊口中打聽情報的打算，柯少嗔又道：「我們超市經營的情況怎麼樣，有沒有報表什麼的——」

看著對方有點迷糊的眼神，柯少嗔心想這十有八九是沒辦法從對方手中要到要求那麼專業的高難度的東西了，誰知章依萊模樣傻歸傻，還挺出乎意料地沖他點了點頭，說：「嗯！有的！」

柯少嗔拜託女生把東西拿給她看看，也就是詢問一般的語氣，不行的話也不勉強，畢竟這種東西也不是什麼剛入職的臨時打工者可以碰的，誰知對方二話不說就掉頭往回跑，還是用的那種狂奔的姿態衝出去的，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又夾風帶雨地呼嘯而來了。

「……」柯少嗔保持形象地理了理被風刮亂的發梢，內心吐槽一句你還不如去當奧運會短跑選手呢打什麼工，開口道了聲謝之後客氣地接了過來。

章依萊樂呵呵地站在柯少嗔旁邊，似乎挺高興能為他做事的樣子，直挺挺站在旁邊動也不動，眼神勾勾地看著他，弄得柯少嗔都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

作甚？笑嘻嘻的表情是想要獎勵？還是別有目的地在監督他？

站在原地一目十行地快速審視著厚厚的經營報表，發現超市中的貨物很齊全，是足夠一個人在這裡買到所有生活用品的那種齊全。

但是貨物種類的側重點挺奇怪，按理來說地處CBD所以更應該多擺放一點的辦公用品，但這裡反而很少，生活用品、水果飲食這種日化類用品異常的充足，尤其是染髮劑、服裝和隱形眼鏡，數量多到詭異。就像染髮劑廠、服裝廠還有眼鏡廠的老闆，和這間超市的採購員有什麼不能言說的金錢往來一樣，貨多到直接開幾間專門的店鋪都綽綽有餘。

而且，這超市的收支完全不平衡，擺明了就是在虧本。

按照一平方地日租十四元來粗略計算，店鋪每月需要付五十萬的租金，就眼下這種日收不到五千的入賬，除了「虧出血本」以外沒第二個詞可以形容。

不對勁，這情況明顯很不對勁。

這麼好的地段開超市本來就奇葩了，虧本虧成這樣還沒什麼改進的意圖更加讓人感覺詭異。

而且章依萊剛才說什麼？「只要交給嗔哥你就沒問題了」，是另一個人格他親口說的嗎？

所以，他的任務，是改善這間超市的情況，讓它在月出數十萬開支的情況下，靠著賣百貨商品以達到盈利的目的，賺到錢？

開什麼天大的玩笑啊！

要是開別的公司還好，別說月賺百萬，就是千萬那也是他動動手指頭的事情，但賣百貨？靠那一包三塊錢薯片賺個一塊錢差價的超市想要做到這點，那不是跟登天一樣難嗎！

這種令人絕望的困難程度，讓柯少嗔在感到無奈的同時，悄悄鬆了口氣。

任務找到了就行，總比他跟個沒有蒼蠅一樣在這裡打工搬貨浪費時間要來的好。

只要確定了目標，接下來只需要付出努力和實踐去達成就可以了。

唯一讓他不解的，大概也就是不明白即便他完成了任務，也找到不到龐大到足以讓他心動的利益這點了。

以前明明只要解決掉另一人格留下來的麻煩，他都能夠拿到許多足夠優渥的誘人好處啊……是他現在沒能看出來嗎？

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將半掌厚的文件資料仔細記在心裡，睜開眼，柯少嗔將東西還給了章依萊，然後順口問了一句。

「這裡面怎麼會有這棟大樓的評估數據？」

雖然柯少嗔在車上通過link早已獲得了這些情報，但一般人想要調查清楚這些估計是得花點時間精力的。一個超市的小收銀員，怎麼可能會有大樓的資料呢？

章依萊的回應沒有辜負那她傻乎乎的表情，楞了一下后，沒頭沒腦道：「那是什麼？」

「……」

見柯少嗔一副無語的表情，章依萊連忙七手八腳地解釋，手掌在空中不斷比劃：「那個，全都放在一起，所以我以為是一樣的——拿錯東西了嗎？」

「……」

柯少嗔笑著拍了拍章依萊的腦袋，說：「沒關係，沒事的。」

剛才看資料的時候他也看到了，這間大到走上十分鐘才能繞著邊緣走一圈的超市，所有員工加起來也就兩個人。除開柯少嗔，此時也就眼前這個人能給他使喚一下了——雖然職務上來講，章依萊還是他的半個上級。所以就算對方再沒用，那也得忍著不要把人罵跑才行。

章依萊高興地看著柯少嗔臉上的笑臉，回以一個二貨味十足的燦爛笑容，完全沒想到自己此時的處境到底有多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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