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天剛剛擦黑，辛餘墨就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石大順的聲音。

「仙女娘娘！回屋吃飯嘍！」

他的聲音聽起來忠厚老實，還帶著一點討好。

但辛餘墨卻看到跪坐在自己面前的髒得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又狠狠地打了個哆嗦：「你、你一定要小心啊。」

辛餘墨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按照我們剛剛商量好的，你等我消息。」她看了一眼蜷縮在豬圈裡的另一個女孩，「不要跟他們硬碰硬。」

陶星河狠狠的點頭，抬手想要擦掉眼淚，卻發現衣服實在太臟，手背也是髒的。

她的眼淚更是洶湧而出。

面前突然出現一個乾淨的淺綠色手帕。

陶星河抬起頭，看著面前這個與這可怕的村子格格不入的女孩。即使是在她所在的一線大都市裡，也很少見到這樣靈動乾淨又漂亮的女孩子。

她朝自己伸出一隻手，掌心放著一方疊好的手帕，神情溫柔。

陶星河接過手帕一邊擦著一邊低聲喃喃道：「謝謝。」本想還回去，擦完就發現手帕上多出幾道明顯的污漬。

她還沒有開口道歉，已經聽到辛餘墨說：「一會兒那個人要找過來了，我先走了。別忘了我們剛才商量好的事情。」

她話音未落人已經轉身離去。

陶星河將那方被自己弄髒的手帕收了起來，繼續干自己的活。

遠遠的看到辛餘墨，石大順臉上就賠著笑：「仙女娘娘……」

辛餘墨想到剛才陶星河告訴她的事情，也不想告訴他自己的名字：「別這樣叫我。」

「是是是！」石大順看著她的表情更加小心，「我娘已經做好飯了，就等你回去吃，你看？」

辛餘墨「嗯」了一聲，大步走在前面。

石大順亦步亦趨地小跑著跟在她的身後，微微佝僂著腰。

從背後看去，就像是石大順在迎接什麼貴客一樣。

兩人走到趙老太的院子外面時，太陽已經完全落了山，天色將暗不暗，天空呈現一種水墨藍色，仔細望去有星光微微閃爍。

石大順搶著說道：「堂屋裡擺了桌子，咱們在那兒吃黑了飯。仙女娘娘你先去坐著，我跟娘把飯端上桌，很快就好。」

「不用我幫忙？」

石大順頭搖得飛快：「不用不用！家裡窮也沒什麼菜，我跟娘倆人就行了，你去坐著吧！」

辛餘墨也沒有再說什麼，一步跨進了堂屋裡——頂棚上懸挂著小孩拳頭大小的燈泡，散發出微弱的光，照不亮這小小的屋子。

她不用太仔細就可以聽見廚房裡那母子倆的對話，大多都是趙老太在說。

「小娼婦天黑了還在外頭浪！專門要讓我們家費電！」

「大順，你聽娘的，今晚她吃了葯你就把她睡了，加把勁，早點讓她懷上孩子，給我們老石家生個大胖孫子，咱花出去的錢才算是回來了！知道不？」

……

辛餘墨想到陶星河的話，微微挑了一下眉頭。

等到趙老太母子倆進來的時候，她笑盈盈地站在桌旁：「老太太辛苦了。」

兩隻手都端著瓷碗的趙老太一臉受寵若驚：「不不不。」她語氣特別誠懇，「仙女娘娘能住在我們家是我們家的福氣！辛苦什麼哪！你要是願意一直住在我們家，我老太婆就是累死也是笑著閉眼的！」

石大順似乎不擅長說這種話，雙手在褲子上擦了擦：「我們吃飯吧，娘，她肯定也餓了。」

「是是是，咱們吃飯、吃飯！仙女娘娘來我們家這一路上肯定也受了不少苦，今晚多吃點，好好補補。」趙老太把兩個碗擺在桌子上，殷勤地幫辛餘墨拉開椅子，又翻出一塊抹布擦了幾下，「家裡頭窮，沒什麼好東西，仙女娘娘你別嫌棄啊，先湊合吃點！明天我叫大順去山上下套子，要是套著野味也都做給你吃！」

辛餘墨眨了眨眼睛，半認真地解釋道：「其實我就是天生的力氣大，不是什麼仙……」

「吃飯吃飯！」趙老太大聲說著，跟石大順一起動作起來，壓過了辛餘墨的聲音。

趙老太家的飯菜的確很簡陋，味道也一般，但辛餘墨是從末世來的，出任務的時候什麼難吃的沒吃過，她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然後一口就嘗出了飯菜里加的特殊「作料」。

趙老太見過村裡人這樣干，她自己下藥還是頭一回，見辛餘墨端起飯碗，她的心就懸了起來，不自覺地將全部注意力放在辛餘墨的表情上。

石大順比她還不如，見到辛餘墨開始吃飯，他緊張得呼吸都變粗重了許多。

見到辛餘墨輕輕皺了一下眉頭，趙老太就搶著說道：「是不是不合口味？我從當姑娘的時候做飯就不怎麼好吃，大順他爸也嫌過我做飯難吃……」她說著做出一副傷心的樣子，絮絮叨叨地說著，「我也下死勁學了，就是做不好。大順他婆婆說，一個人一個人的是天生的。我這灶上的手藝實在不行，腌的酸菜也有股怪味……仙女娘娘你要是真吃不慣，改明兒我去大順二奶奶家，麻煩他家給做，他家做飯是我們上窪村出了名的好吃……」

她自認為自己非常聰明——這一大堆話說出來，這小姑娘保准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就算嘗出來碗里有什麼不對，也會老老實實把飯吃完的。

果然就聽到辛餘墨說：「不用那麼麻煩。」猛扒了兩大口飯。

趙老太和石大順都鬆了一口氣，一邊胡亂往嘴裡塞飯，一邊繼續關注著她的動靜。

上窪村是個窮地方，本來也沒有什麼好吃的。趙老太下麵條又捨不得放油，她為了遮掩藥味，只在燒開的清水裡放了些自家腌的酸菜，等水開了就下面。

下在面里的酸菜還是她春天的時候在山腳下薅了野菜試著腌的，腌好以後發現吃起來總帶著野菜特有的苦澀，趙老太和石大順都嫌難吃，不怎麼碰它。

飯的味道不怎麼樣，他們兩個又全都心懷鬼胎，根本吃不下。

母子倆高度關注著辛餘墨的一舉一動，就看到她吃完一碗又盛一碗，吃完一碗又盛一碗。

不過她倒是沒有拒絕讓趙老太幫忙盛飯。

趙老太端著碗再一次走進廚房從鍋里撈麵條的時候，看到一大鍋飯都要空了，忍不住自己盛了一勺面嘗了嘗，然後皺起眉頭：「還是那股子漚壞的菜味啊……」

她怎麼就吃得那麼有勁？

她端著滿滿一碗飯送到辛餘墨面前：「鍋里還有！你別跟我們客氣！我做飯味道不咋樣，肯定管飽！」

辛餘墨點點頭，也不說話，端起碗就又開始悶頭大吃。

直到把一鍋飯都給吃完，她才停下來：「我去外面走走，今晚有星星。」

趙老太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說道：「讓大順跟你一起，打個手電筒，別摔了。轉兩圈就回來啊，別走太遠！我們這大山裡頭，夜裡有狼，嚇人得很。」

辛餘墨思索了一瞬，答應下來。

她轉身的一剎那，趙老太就用力地給石大順使眼色，見他看不懂，她又把碗筷放下，揚聲說道：「仙女娘娘你先不忙走，等我帶大順去拿了手電筒！」

辛餘墨又答應一聲。

趙老太拉著石大順就往旁邊屋子裡鑽。

「她本事大，我怕葯不倒，每一碗里都給下了，葯都用完了，你跟著她出去一定要跟緊點！葯起作用了就趕緊把人扛回來扔你床上，知道不？」

「要是葯不起作用，我、她要是想跑我怕攔不住……」

「你說你！」趙老太運了運氣，耐心交代道，「你看她要跑，就跟她說夜路不好走，讓她再留一留，好歹等天亮。轉頭趕緊大聲叫人，我聽見了就過去！」

「知道了。」

辛餘墨站在門外仰頭看著天空，裝作沒有聽到裡面那母子倆說的話。

一分鐘后，石大順拿著一根手電筒出來了——並不是辛餘墨在末世里見過的那種強光手電筒。

這手電筒打開，光比他們堂屋裡的燈泡還不如，只能照到腳下那一丁點地方。

其實也不用辛餘墨到處轉，因為上窪村一共也就住了十幾戶人家，幾乎站在石大順家院子里就能看完全村。

家家戶戶的燈都跟石大順家差不多，在黑漆漆的夜晚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反倒是頭頂閃爍的星光更加燦爛一些。

辛餘墨走出小院，石大順沉默地跟在一旁，也不說話，只把手電筒的光打在她的腳下。

她往陶星河說的那一戶人家走，石大順似乎根本沒有發現。

還是辛餘墨先開口問道：「那家住的就是你二奶奶嗎？」

石大順用手電筒照了一下：「不是，那住的石老九。」

「老九？兄弟九個嗎？」

「他家也是就他一個兒子，村裡老人說，起個大數，下一代人丁就多了。」

石大順不知道想到什麼，不等辛餘墨繼續發問，他就主動說道：「可他都二十多了也沒說著媳婦，他爺奶爹娘急得天天夜裡睡不著覺。」

他一邊說著，一邊借著星光偷偷看了辛餘墨一眼——這姑娘白的發光，真真像是天上仙女一樣好看！

想到她的力氣他就有些害怕，不過一想到自己能睡這麼美的姑娘，他的心就砰砰直跳，又什麼都不怕了。

娘把葯都用完了，據說那包葯能葯倒兩頭牛，她怎麼還一點事都沒有？

「石老九說不著媳婦，家裡人著急，然後呢？」

石大順回過神來就聽到這一句，想也不想就脫口道：「他家也打算買一個！」

辛餘墨「哦」了一聲，不再開口了。

一見她沉默，石大順又有點急了：「仙女娘娘！我們村子里都是好人，真的！要是能說著媳婦，我們也不想花光家底去買的！這都是被逼的沒法子了。」

辛餘墨想到了豬圈裡外的兩個女孩，一個明顯精神不正常，一個見到自己就像見到救命稻草一樣。

好人？

見她沒有搭腔，石大順又大著膽子說：「我娘說買你花了三萬，我家裡一年到頭也掙不到三百塊錢，三萬，仙女娘娘你算算我們得掙多少年才能掙回來？老九家現在跟我家裡差不多，以前比我們家還不如，拿不出錢來就到現在還沒說到媳婦，他娘奶提起這事就哭……」

辛餘墨似乎有所觸動，忽然說道：「太黑了什麼也看不見，我們回去吧，等明天再出來。」

石大順趕緊答應，調頭就帶她往家裡去，邊走邊疑惑——她怎麼還沒有給葯倒？

兩個人進了小院子，迎面碰上聽到動靜跑出來的趙老太，她見到辛餘墨好好地走進來也嚇了一跳，不過轉而就關心道：「累了吧？外頭烏漆麻黑的沒啥好看的，還是早點睡，等明兒天亮了再去看？」

辛餘墨答應一聲：「我睡哪？」

「床我已經給你鋪好了，鋪蓋都是剛換上的！我帶你去！」趙老太連忙說道。

辛餘墨睡下后。

趙老太和石大順母子倆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石大順憋不住叫了一聲：「娘？」

「夜裡我摸進她屋裡看看，葯是不是真沒用。要是真不行……」

趙老太瞅了一眼辛餘墨睡覺的屋子，低聲發狠道：「等她睡著我就去大栓家、老九家、你二奶奶家裡把葯統統借來！她也是個要吃飯睡覺的人，不是鬼不是仙，明兒早給她加量，就不信葯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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嚶，有人在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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