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第二次的折戟來得理所當然，在聽小江大夫說「工作忙,沒有談戀愛的想法」后,程簽並不意外，甚至還雀躍了一秒鐘。

「沒有談戀愛的想法」,這個說法在他心裡等同於「我單身,沒有男朋友」，又能約等於「我同意你追求我」。

沒有男朋友,一切還是皆有可能的。

程簽咧嘴笑出來，把盤子里一多半的冷盤都扒拉進了江知妍的小碟里,又給她盛了小半碗小米粥，笑得春波蕩漾：「沒事沒事，咱先吃飯。」

江知妍蹙著眉看了他一會兒，總覺得這位病人好像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划拉到了「自己人」的圈子裡,熱絡得奇怪。

倒是人家只隨口問了句有沒有男朋友,沒有提到別的，她也不好意思自作多情。

多想無異,只當是錯覺。

入了深秋,天越來越短了,快七點，天也不過剛蒙蒙亮。

兢兢業業的孫特助一大早開車來的,送兩人去醫院。

少爺留宿這一晚上做了什麼？孫桓心裡跟貓撓似的,時不時地從車內鏡里往後窺伺一下。

程簽靠在後排睡得很香,車裡暖氣開得熱,他臉頰微酡,時不時哼出兩句囈語，帶著彷彿被寵愛了一夜的饜足；

小江大夫卻坐在副駕上，目視前方，一臉的無動於衷，全程沒回頭看一眼。

孫桓腦子裡無端端地蹦出來一個「單純少女愛上無情渣男，被騙炮后慘遭拋棄」的狗血橋段，他連忙清理了自己的腦洞內存。

——呸呸呸，瞎瘠薄想。

少爺才不是被騙炮的單純少女。

「小江大夫。」孫桓清清嗓子：「老先生今天沒班么，怎麼沒跟著一起？」

江知妍說：「沒有，爺爺是醫院返聘的，不用考勤，也不用每天坐診，八點半以後到醫院就行。」

孫桓：「噢，那挺好的，還能多睡會。」

江知妍：「是啊。」

然後就沒話了。

孫桓沒話找話的本事遠比不上自家少爺，覺得這嗑嘮得尬，識趣地掐停了對話。

*

十月中旬，一天比一天涼了。

程簽幾年前註冊過一個葡萄酒協會，最近幾天手機反覆推送商家廣告。

他一查，哦，十月十四號，葡萄酒情人節。

公司內部論壇飄了好幾個情人節的置頂帖。

程簽控股的這家公司是做醫藥物聯網的，物聯網是09年以後才逐漸成型的新專業，公司員工基本都是年紀輕輕的單身程序員，還沒來得及在職場上大展拳腳呢，就已經在年少禿頭的邊緣徘徊了，談戀愛全靠天意。

所以常有情場上的前輩站出來分享程序員如何提升自己形象、如何變得有趣、如何追姑娘的寶貴經驗。每月情人節前夕，首頁總會飄上幾個這樣的熱帖。

程簽也應景地發了個匿名求助帖——「聊聊你是怎樣追到另一半的」，獎品是三支普朗酒庄長金帽。

帖子一發出，即收到許多回復。

【我要是有女朋友，我還顧得上刷論壇？】

【我要是有女朋友，我還用得著在這種帖子里學習經驗？】

【我要是有女朋友，我加個鎚子的班？】

【在全是單身狗的內網裡問這個，懷疑是釣魚帖，引起強烈不適，已舉報！】

【普朗冰酒！！！愛了愛了！其實追女孩子跟拍老闆的馬屁求升職加薪是一個道理嘛，首先要常在老闆面前多多地刷存在感，了解她的喜好，投其所好還不會？】

大概是情人節前夕，有女朋友的程序員還真沒空來逛論壇，答題的儘是些母胎單身狗，整個帖子變成了一個苦逼呵呵的單身狗大型交流會。

還總有人蠢兮兮地嘲諷樓主，絲毫不知他們各式各樣的假ID在程簽電腦上全會以「部門＋姓名」的無馬模式呈現。

程簽瞄了幾眼，沒興緻了，打開上證大盤掃了一眼，大盤和昨天一樣風平浪靜。

失去夢想與追求的日子，生活變得跟白開水一樣寡淡。

程簽隱隱記得半年前的自己還是每天晚睡早起、日常舉鐵和做腹肌撕裂者的好青年。半年以後，他已經頹到癱在床上和幾個表侄一起開黑打農藥了。

打農藥都只想玩孫臏，就那個——失去了雙腿，得到了穿越時間的力量——那個孫臏。

台詞越聽越苦，程簽與孫小臏隔著屏幕兩兩相望，快要對這種不良於行的生活絕望了。

他覺得自己變得有點頹廢了，偏偏每天困守醫院，喝著五種西藥兩碗中藥，和以前的生活徹底脫了節，一時半會兒還沒能想到什麼補救辦法。

目前唯二的目標，其一是遠程關注著D國一家醫療器械公司，把對方新產品的代理權爭取過來。

第二個目標才是切身利益，就是追到小江大夫。

他舉著平板在幾個小學生中渾水摸魚，分心跟孫桓嘮著嗑：「我覺得我這樣的男人，在戀愛市場上是處於劣勢的，對吧？」

孫桓：「……什麼？」

程簽使的孫臏空了個大，他看著幾十秒的CD，有點惆悵。

「現在不是好多人都講究門當戶對么，我自己不在意，但小江大夫臉皮薄，肯定不願意跟我這種沒什麼強項的富二代在一起后被同事們指指點點，這會不會才是她拒絕我的真正理由？」

孫桓麵皮抽搐，心說您還知道自己沒什麼強項？

身為特助，要時刻關注少爺的心理健康，孫桓艱難地圓著少爺的臉面：「……可能是這個原因吧。」

程簽仰倒在床上感慨：「啊，不為我的五套房和十三輛跑車折腰，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姑娘。」

孫桓無言以對，抬頭瞟了一眼自家少爺。

卧室空調開到30度，全身上下只穿著條四角短褲，半上午就開始玩物喪志打手游。他寧願每回在護士敲門時手忙腳亂地蹦起來穿衣服褲子，也不願意自己一人時身上多裹上一件布。

美名其曰「一人獨處時要回歸本我與真我」。

孫桓心說小江大夫就算是真為你折了腰，看到這個情形也遲早得離。

每天都在腹誹和絕望中度過的特助大人收回視線，兢兢業業地把早上剛買的丑橘剝了皮，掰開塊，拿幾樣水果在果盤裡擺了一朵碩大的水果花。

餵養一個堪稱水果黑洞的少爺不容易，孫桓來了一禮拜，方圓五公里內所有的水果店都已經光顧過了。

程簽心裡盤算了好幾套追姑娘的方法，就等著實戰演練了，今兒卻一整天沒看見江知妍人影。想著她應該在忙，也就沒去打擾。

周五是該推拿的時間了，程簽早早洗好了澡等著，卻沒等來小江大夫，只等來一位推拿科的中年男大夫。

大夫是四十多歲的老技師了，專精針推，手勁比江知妍重得多，後邊還站著兩個推拿科的實習生現場觀摩，倆女孩子。程簽被按得疼，喊了聲「輕點輕點」，身後倆姑娘就哼哧哼哧一陣輕笑，小聲嘀嘀咕咕，挺沒禮貌的。

實習生十有八九都留不下，大夫也懶得說她們。程簽卻沒再喊了，全程平躺如死狗，任由大夫下狠手蹂|躪。

推拿大夫姓秦，程簽問他小江醫生怎麼沒來，秦大夫也不知道，只說是小江大夫昨天在他這裡掛了預約，她好像有點事請假了。

中午吃過飯後，程簽又去研究所走了一趟，仍舊沒見著人，檔案室的護士最近一禮拜總見他過來，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沒有隱瞞：「小江大夫去B市了。」

程簽奇怪：「去B市幹嘛？」

護士指了指牆上的值班表，程簽上前去看，研究所里每周出勤情況都會記錄在上邊。而主治醫師的記錄在最前邊。

江知妍：請假兩天。

請假時間：10.11-10.12

請假事由：恩師三周年祭日。

她早年就跟著江爺爺練書法了，老人家不會什麼溫溫柔柔的閨閣體，打小教的只有橫平豎直的楷書和大開大合的行草。

練字多年，江知妍字跡不像女孩子，筆力挺勁，「祭日」兩個字筆跡尤其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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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有點短小，二更在中午，三更在晚上～

留言掉落紅包，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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