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沈凡晚上還是賴在江離的房間,晚飯之後他陪著江離又做了會兒試卷,九點之後直接把人抱上床睡覺。
「明天早上再做。」
「……明天早上有事。」江離無奈道,眼神有一絲閃躲。
沈凡似沒看見,還是壓著他:「那我幫你做。」
江離看著他,問:「不怕被祭天了?」
「改天肉償就行。」沈凡隨意的很。
江離哼了一聲,但還是不動了。
這晚上倆人都睡得安穩,第二天醒來都是同步的。
沈凡一睜眼就對上江離的目光,頓時心裡顫了顫。
「早上好,親愛的男朋友。」沈凡笑著道,語氣溫柔。
江離似勾了勾嘴角,眼眉微彎:「早上好。」
沈凡在床上賴了會兒,江離已經收拾好了自己。
「我要出去,早飯我會自己買的。」
江離來推開浴室的時候,沈凡正刷著牙,聽了他的話也只是含糊地應了一句:「嗯,路上小心」
等江離把門帶上,他才扭頭看向門口,眼神微沉。
靈恆醫院,五樓。
沈凡站在某個診室門口看了看,摘掉了臉上的口罩,輕輕敲了敲門。
「進。」
沈凡推門進去,裡面的醫生看到他有一似驚訝。
「你好,請問你是?」醫生問。
沈凡沒回答,只是在桌子前的座位上坐下。
「我今天應該沒有病人了,你……」
「我是他對象」沈凡沉聲道,眼睛看向面前的中年醫生,「剛才出去的那個。」
醫生皺了皺眉,懷疑地看向面前的男生。
沈凡拿出手機,放出裡面的相冊,放到醫生面前。
「現在可以麻煩您告訴我了嗎?」
醫生翻了一張,抬起頭來看他,嘆了一句:「難怪啊。」
「什麼意思?」沈凡盯著醫生的臉,眼睛里是緊張。
江離剛才在裡面待了一個多小時,這段時間裡,他到底……做了什麼?
治療嗎?
沈凡覺得胸口有些異常的悶,還有些隱隱作痛。
「我不太確定你對這段感情的看法,這關係到病人的情況,我希望你也可以實話實說。」醫生換了個表情,嚴肅地說。
沈凡皺眉,抿唇不語。
「你知道,我是心理醫生,在我面前撒謊其實沒有什麼必要,除非我十分確定你對病人的態度,我是不會透露任何情況給你的。」
沈凡從口袋裡拿出那個藥瓶,放到桌子上:「我覺得我現在坐在這裡,就是最好的態度不是嗎?」
醫生看了一眼那個藥瓶,眼睛里有一絲詫異。
「我並不想知道他病得多重,我只想知道,讓他難受的理由。」
醫生頓了頓,沉著眼睛看他,似乎在判斷其中真偽。
半晌,醫生才換了個坐姿,語氣也隨即發生了變化,已然是一個專業的心理醫生:「最簡單也最根本的,同性戀愛很容易帶來心理上的不確定和精神上的焦慮,這一點,是我今天看到你才確定的,事實上,之前所有的諮詢中,他都沒有透露過關於戀人的信息,我之前也只能確定他的戀人是引導他情緒的關鍵,但沒想到,居然還是個男的。」
沈凡放在腿上的雙手緊緊扣在一起,指甲嵌進手背。
為什麼這麼久他才發現不對勁,江離到底已經一個人承受了多久?
「他第一次來,是什麼時候?」沈凡低著頭問,聲音有些顫。
醫生又審視了他一會兒,翻了翻病例道:「今年,三月二十一。」
三月二十一。
沈凡顫著手翻開了手機的聊天記錄,殷琳回來是四月份,三月二十一,三月……
三月……
是……朱汶嗎?
「你對抑鬱症有偏見?」醫生突然問。
沈凡只覺得呼吸有些不暢,難受地搖了搖頭。
「我對抑鬱症本身沒有偏見,只是……因為這個遭到過不好的事……」
是因為朱汶的事,他才不和他說嗎?
是因為有那件事,才讓他現在那麼難受嗎?
沈凡狠狠捏著手機,眼睛閉了閉。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能解除很多問題,」醫生點了點頭,「任何的感情都是有會有猜疑的,這不是病,而是一種人性所導致的,只是對於更敏感的人來說,引發猜疑的導火線會更多而已。」
沈凡怔怔地低著頭,心情有些沉。
「還有嗎?」過了一會兒,他抬頭問,「今天呢,他來說了什麼?」
醫生搖了搖頭:「他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制定一份治療方案,他想儘快接受正式的心理治療。」
正式的心理治療?
沈凡皺眉:「什麼意思?正式的?」
「對,據他自己說的,他最早在初中的時候就接受過心理諮詢,但短期的疏導之後,情緒就得到控制了,而且也一直控制地很好。」
「不過現在看來,所謂的得到控制,並沒有從根本上消除焦慮煩躁等一切負面情緒,就像防禦戰,長期強行控制的情緒一旦崩潰,將會是精神的巨大折磨。」
「所以……現在是已經快崩潰了,是嗎?」沈凡啞著聲音問。
醫生面色沉靜,並不說話。
「那……可以治嗎?」沈凡盯著醫生的臉,眼睛有點紅。
「……只能說,暫時還沒有足夠的條件」醫生很遺憾地搖頭,臉色也不太好,只是繼續道,「至於以後的話,還要看後期的了解,但是……」
「什麼……」沈凡緊張地問,心裡的不安被瞬間放大了。
「抑鬱症是很難完全治癒的,我們能做的,只是最大程度控制病人的情緒。」
「作為他身邊親密的人,你能做的有很多。」
這也是他願意透露的原因,相比於醫生,有時候家人、朋友、戀人的作用,更加巨大,但同樣的,傷害的威力也就更大……
沈凡慢慢低下頭:「我知道,我會陪他的……」
江離,你相信我好嗎,我一定會陪你的……
沈凡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醫院的,當外面的光照在他臉上,他只覺得眼睛疼得想要流淚。
「抑鬱症最典型的癥狀就是焦慮不安,失眠,注意力障礙。」
「他現在還是早期,但是隨時都有可能惡化,情緒是關鍵,但他的感覺比常人要敏感的多,有時候周圍人一個小小的舉動,都可能產生他精神和心理上的巨大反應。」
「他會更喜歡一個人獨處,甚至把自己封閉起來,他會喜歡安靜而單調的空間,但那樣的空間只會增加心理障礙……」
「他甚至會變得和你認識的他完全不一樣……可你知道,那樣的變化,沒人可以以平常心接受的……」
「他自己都接受不了,更不敢開口讓他愛的人去接受……」
……
沈凡扶著橋上的石欄,愣愣地看著湖面。
他想到了那天陳霄來家裡的時候,江離就站在樓梯口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他幾乎了解了全部,包括陳霄最後說的那番話……
沈凡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後背靠著欄杆坐在地上,把頭埋進掌心,眼睛濕了一片。
早在那時候,江離就有些不對勁了吧?
為什麼自己那時候就沒注意到江離的反應,他那時候,該有多難受……聽著自己的男朋友和別人談論著那些「心得」……他該是什麼心情啊……
他一定會害怕自己有一天變得和朱汶一樣,天天和自己你儂我儂的戀人內心其實帶著恐懼,周圍的人會因為自己有病而帶上虛偽的面具,恐怕也正是因為這個,他才決定要正式接受治療……
可是……可是他不是……不是那樣的啊,他怎麼會覺得害怕……怎麼會討厭……怎麼會啊……
「江離……對不起……我怎麼會討厭你呢……」
難怪江離不再讓他在他房間過夜,除了倆人情不自禁的時候,他從來不讓他和他一起睡了……
他以為他是為了學習,為了不讓他打擾他,結果卻只是在一個人承受焦慮和不安的折磨嗎?
可是為什麼一點都不告訴他,就算是害怕,那難道就打算一輩子都不說嗎?
不過,這還需要告訴嗎,葯就放在抽屜里,只是自己從來沒去注意而已……而江離,又怎麼會告訴他……
如果不是自己發現了葯,江離是永遠都不會告訴他的吧,直到再也無法隱瞞的時候……不,即便到了那個時候,他恐怕會選擇消失吧……在他的生命里永遠消失,只為了給他的記憶里留一個最驕傲最完美的形象……
可是,無論你變成什麼樣,你永遠都是江離啊……永遠都是!
那個驕傲的耀眼的,活在別人眼睛里的江神,可是在他眼裡,他只是他的男朋友……他的江離……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沈凡的視線有些模糊,但卻第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沈凡抹了把臉,站起來。
「江離……」
「你出去了嗎,有事?」
「沒,已經辦完了,很快回來。」
沈凡壓抑著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正常。
江離卻依舊靜了靜,不確定地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沈凡呼吸一滯,然後自然地道:「……沒啊,我很快回去了。」
「好。」
掛了電話,沈凡的眼睛里又是一片灰暗,但很快恢復了清明。
他得先洗把臉,不然可怎麼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