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跌跌撞撞回到了清心居，喬湛一頭栽倒在床上昏睡了過去。等到再清醒的時候，已是申時末了。
迷濛地睜開眼睛，酸痛的身體睡了一覺已經好了太多了。
難受地翻個身，脹痛的腦袋讓喬湛無法安然躺著休息。趴在床上，弓起身子，緩緩地抱住自己，像奶噶睡覺的姿勢一樣。身後的傷口一跳一跳地提醒喬湛自己的存在，背後的磨傷也未作處理，此時皮肉的生長讓喬湛覺得有些疼得發癢。伸出手繞到背後撓了一下，整個人被疼得一激靈，喬湛收回手，閉起眼睛想再睡睡。
「阿湛，奶噶找爹爹呢。」沐十三一腳踢開喬湛的卧房門，抱著奶噶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看到一臉蒼白的喬湛狼狽地趴在床上，不由詫異又擔心，幾步躥上前來摸摸喬湛的額頭，「阿湛你怎麼了？你生病了？」
「沒……」喬湛拿掉沐十三粗糙的，滿是硬繭的手，磨得他臉上傷口生疼，「就是有些累。」
「喏，給你在膳堂拿的包子，」沐十三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打開，拿出一個包子遞給懷中的奶噶，「乖奶噶，你來給爹爹，爹爹會很開心很開心地吃掉哦。」
「吃……」奶噶流著口水接過包子，不舍地在上面舔了幾下，將掛滿口水的包子遞給爹親，「喋……七……」
喬湛內心湧上暖流，這是他和主子的兒子，身上流著他和主子共同的血液，他們的兒子已經快一歲了。
「謝謝奶噶，爹親很喜歡……」喬湛努力抬起手摸摸奶噶的小臉，接過包子，放在唇邊咬了一口，牽動了傷口，疼得一皺眉，抬起頭看沐十三，「十三哥，我想喝點水。」
「行，我去給你倒。」沐十三到桌邊倒了杯茶遞到喬湛唇邊，讓他就著自己的手喝下去。
「我想再睡一會，十三哥。」
一向跳脫喜熱鬧的沐十三也察覺出氣氛不對，抱著哼哼唧唧的奶噶轉身虛掩了門，「阿湛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和十一。」
屋內回歸了平靜。
渾身的黏膩感讓喬湛很不舒服，疲憊地撐坐起身子，摸摸耳垂，觸了一下仍舊浮腫著的臉頰，沉默了一會，換了身衣服去後山的冷湖準備清洗一下身體。
泡在冰冷的水中，趴在青石上閉眼回憶著昨日駱舒雲的迷之操作，駱公子為什麼要這樣對他？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抱著自己不放是何意？造成自己與主子之間的誤會又是何意？喂進自己嘴裡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想到這喬湛才抬手運氣，忽覺內力似乎回來了很多。
那酒被駱公子動了手腳加了散功粉？
轉頭又想起主子脫掉自己衣服時，隱約殘存的記憶。
終於還是做了么？被擁抱的感覺是這麼疼的么？那為什麼還會有那麼多的男男女女對此趨之若鶩？
喬湛覺得自己的腦子快要疼得裂開了，捂著頭痛苦不已地趴在岸邊青石上，猛然想起奶噶就是他和主子做過之後懷上的，那這次？！
手忙腳亂地將衣服穿上，喬湛不顧剛恢復的內力和虛弱身體，運起內勁朝著蘇澤恩的住處狂奔而去。
「蘇先生！」喬湛闖進蘇澤恩的懸壺室，忽然發現宋允也在懸壺室的百草廳中坐著，等著蘇澤恩出來為她診脈。
「王妃。」按下焦急的心情，喬湛緩緩跪在地上。
宋允只有不到兩個月的身孕，但還是小心翼翼地扶著腰站起身，「喬侍衛，奶噶的傷好了么？我一直記掛著。」
「勞煩王妃挂念，奶噶已無大礙。」喬湛說著就站起身倒退著朝廳外移步，「王妃請便，屬下先行告退。」
「王妃，你總敬著一個死士做什麼啊？你這還懷著孕呢，幹嘛要站起身來折騰自己？」紫鳶不滿地瞪著那個消失在遠處的身影，回身扶住宋允盈盈一握的纖腰，「王妃你快些坐下，不要動了胎氣啊。」
「我們畢竟沒有照看好喬侍衛的孩子，是我們有錯在先，客氣一點怎麼了。」宋允溫柔地教訓著紫鳶，「以後看到喬侍衛要尊敬些，知道了么？」
「哼，知道啦王妃，快坐下休息啦。」
沈慕看著床頂若有所思，回憶著早上死士躡手躡腳地做的那些事，心情複雜不已，那人緩慢坐起的身子，坐在床邊的沉默，那處流下的液體，腿上遍布著的青紫淤痕，滿是沙土的背後傷口，還有臉上的……那抹紅暈。
難道他的死士喜歡自己？
可是接下來，他該如何與他相處？
沈慕搖搖頭，想要把煩心事甩掉，站起身子準備更衣出門，卻被地上的一個東西硌到腳底，低頭一看，竟然是個包子。哭笑不得地撿起包子，端詳了一會，這個人……還真的是很可愛。
清心居。
「喬湛呢？」蘇澤恩背著藥包來到喬湛門口，探頭看進去卻沒發現喬湛的影子，索性拽住正經過的沐十七的衣角。
「不知，似乎去了後山。」
聽葯童說喬侍衛急匆匆地來又急匆匆地走，他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蘇澤恩背著藥包又雄赳赳地去了後山。漫山遍野地找了一會，什麼都沒有發現。忽然聽到「咿呀」一聲，是奶噶？蘇澤恩趕快朝著聲音發出來的方向疾步走去，「喬湛？」
「蘇先生？」喬湛單手抱著笑嘻嘻的奶噶從灌木叢走出來，奶噶手裡捏著一隻用乾草紮成的小蜻蜓，「您來啦。」
蘇澤恩看著滿臉病態潮紅的喬湛，氣涌如山，上前一把奪過肥胖的奶噶，一手貼在喬湛的額上，「你怎麼又發燒了？剛剛上午去懸壺室找我做什麼？」
喬湛摸摸耳垂，抿著嘴角牽出一個苦笑，「蘇先生，你有避子湯么？」
「你說什麼？！」蘇澤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舔舔嘴角的傷口，喬湛自虐般地勾唇輕笑，「避子湯。蘇先生，我想要避子湯。」
蘇澤恩心痛得快無法呼吸，他實在看不下去這個男人作踐自己的樣子，將奶噶放在地上，上前狠狠給了喬湛一耳光，「你怎麼這麼賤啊？沒完了是么？」
虛弱不已的身體被這股大力打得摔倒在地上，趴在草地上一動也不動。
「喬湛？」蘇澤恩正待緊張的上前查看，喬湛抬手阻止了他上前的腳步，「我沒事。只是很累。」
「避子湯熬好了我會送到這裡來，只是不知道，這葯對你的體質來說有沒有作用。」蘇澤恩抱起哼哼唧唧在喬湛身邊拱呀拱的奶噶，「走咯奶噶，跟蘇伯伯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喬湛翻過身仰躺在草地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頭頂的太陽。強烈的光線刺得眼睛流出淚來也不閉上，勾勾唇角，「你還真的是賤……」
蘇澤恩配藥的時候手指都在微微發抖，他真的不想去相信，喬湛又跟沈慕做過了，再一次，沒有尊嚴地獻出了自己。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有些骨氣？
奶噶在腳邊目不轉睛地抬頭看著他手裡的藥材，伸出肉肉的手指，「吃……」
「小饞蟲，這個不能吃。」蘇澤恩看著那一張天真無邪的笑臉，彎腰颳了刮他的鼻子，暫時的煩心事通通拋在了腦後，「唉，你這個小鬼頭，怎麼會這麼可愛呀。」
喬湛看著一望無際的藍天，回想第一次見到主子的情景。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跟他同齡的小孩，雖然主子只比他大上三歲，可眼中沒有稚氣，只有身為官僚世家小王爺該有的成熟。
他是那麼好看，即便喬湛沒有見過太多世面，他也確定，眼前這個男孩，就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我叫沈慕，是你的主人，會給你飯吃，讓你有睡覺的地方，但是你要聽我的，只聽我的話，不許看別人，不許和別人說話，只准喜歡我。」小小的沈慕故作成熟，居高臨下地看著仰頭崇拜地望著他的瘦弱的喬湛，語無倫次地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在山野中，小喬湛整日與小鹿小松鼠相伴，不會說話。將軍撿到他的時候，將他帶回軍營，教他看書寫字，拉弓搭箭。
喬湛天生聰明，很多事情只教一遍就會了，將軍因此也更喜歡他。
只半年之間，他就學會了稍微熟練地說話交流，寫自己的名字，將軍說撿到他那天，橋下的湖水被天空映得湛藍，煞是好看，像他的眼睛一樣單純澄澈，就以喬為姓，給他取名叫做喬湛。
將軍告訴他，他將要有一個新的玩伴了，是將軍的兒子。小喬湛一臉期待，眼睛都在發亮。
「我……可以吃很多肉包么？」小喬湛因為對包子的執念，瞬間想到的飯只有肉包，聲音細細弱弱的，還有著一絲剛到陌生環境的恐懼感。
「當然，聽我的話，就給你吃肉包。」小沈慕一本正經地許諾。
「謝謝你，你真是好人。」小喬湛臉蛋紅撲撲的，露出了第一個發自肺腑開心的笑。
「那你喜歡我么？」小沈慕急於得到認可，上前用力抓住瘦小男孩的肩膀。
「唔……」沈慕三歲就開始習武，發育得快，長得也是人高馬大八歲的力氣已經可以和一個普通不習武的成年男子媲美了，小喬湛感覺自己被捏得肩膀快要碎掉了，可還是惦記著肉包子，拚命忍住馬上掉下來的眼淚，用力點頭，「喜歡！」
「那你要一直喜歡我！」「嗯！」
抬手擦掉眼淚，喬湛抿上嘴，半晌嘆了口氣。
我倒是真的，一直在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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