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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他這句話，一直語笑晏晏的紀公子都愣住了：「這……」而後飛速低頭，萬分緊張地看輪椅上男子的表情。

一直閉目養神，巋然不動的男子陡然間睜開了眼，表情劇變了一瞬，再度收斂成古井無波：「你回去吧。」

卻是閉口不談那房間的分毫。

這一次趙堰卻轉身就走，不再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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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少人迥然不同的各種心思下，寒潮終歸是以一種不可抵擋的姿態，轟然來臨。

時值寒冬，萬物蕭條，一夜之間，隨著第一場雪的降臨，飛雲城內很快變成銀裝素裹的一片。

城內百姓只是發覺最近進進出出的異鄉人多了起來，但與己無關，只有客棧的老闆敲著算盤算著一天天的入賬，笑眯了眼。

歲末除夕，過大年的氣息便隨著雪落而愈發濃厚了起來，街道上掛滿了紅燈籠，臨街商鋪里堆滿了年貨，有商販推著小車，穿街過巷販賣各種小玩意。

幾個被家長裹成球的小孩子笑著、鬧著，在街巷裡隨意打鬧，扔著雪球玩。

沒有人知道，一場災難在暗處蟄伏已久，一旦爆發，便是末路。

玄衣的男子坐在輪椅上，由人推著，在城主府最高的角樓上，眺望遙遠處一片白茫茫的地平線。

而後他低著頭，目光由遠及近，一覽城內渺小的塵煙。

透過無限迴旋的鵝毛大雪，都可以看見城內張燈結綵的一片。

他無意識地喃喃了一聲：「下雪了啊……」

城主府內設有四方樓閣，本是站哨所用，現在樓閣內的哨兵卻被趕走，留下二人賞雪。

樓閣內是涼亭一般的布置，檐角高翹，雕了花鳥走獸，抬頭看得見花紋繁複的天窗，低頭四際視野開闊，若是眼睛尖利，還可看見飛雲城東部高聳的圍牆和大門。

紀微瀾自身後擁抱了他，略一彎腰，便將頭湊到了男子肩膀上擱著，然後，體會他的視野，回復道：「挺漂亮的。」

末了補充一句：「比天墟派砌雪峰上的雪景還漂亮。」

「是么？」趙敬之想笑，努力牽動唇角神經，卻笑不出來。

「當然，」紀微瀾起身，坐到了樓閣里設置的環形長凳上，他的目光略過城中無限風光，最後卻是驀然回首，放到身旁男子身上，認真地說：「你在這座城上耗費了十五年心血，將它一步一步變成如今繁華的模樣，難道它就不美了嗎？」

「可是你也知道，我是有私心的。」男子答得苦澀。

「可是不論如何的私心，至少這個結果是好的，甚至超出了預期。」

「但我有愧。」

「因為城裡居民的誤解么？」紀微瀾回憶道每次出城主府，城裡居民見他如避之蛇蠍，「你只需要做真正對的事即可，不必顧及他人看法。」

「不是的，」男子接道，「如果只有這件事，那也無所謂，畢竟當我進入那個地方，我便不算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了。」或許是談起了過去，男子自持冷靜的一雙眼陷入無涯的黑暗陰冷，和埋藏極深的……痛苦。

最後，趙敬之甚至緩緩低下了頭，姿態有如逃避。

面對這人極其罕見流露的痛苦和軟弱，紀微瀾的選擇是緩緩抱住了他：「還記得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么？」

男子哼出了一個鼻音：「嗯。」

紀微瀾一雙眼抬起來望天，深色的眼瞳里映照一片銀白的蒼穹，彷彿那雙歷經無數苦難的眼睛也因此變得通透澄凈，他的眼裡露出回憶之色，最後唇角略勾：「我本來只是路過飛雲城，欲前往妖界，但那時你方才在飛雲城紮根，大街小巷貼滿重金聘求各路人才的通告，我看那開出的錢財數目挺大的，想好吃好喝被人供著，拿了錢財再溜，只是最後沒想到啊……」

「沒想到什麼？」男子「嘖」了一聲，「看不出來，你當初居然是個如此惜財之人。」

「沒想到，最後成功混入城主府，卻被某人的風姿折服了。」紀微瀾摟著別人的腰就耍起了無賴，不肯再放手，趙敬之奪了他的摺扇，表情崩裂地往他頭上敲了三下，這人卻是眯起了眼，一臉的無所畏懼。

「胡扯，有什麼風姿。」對於自己，趙敬之還算了解得通透。

「不是風姿，是一種獨一無二的氣質，」紀微瀾眯著眼答，「跟著大堆濫竽充數的人浩浩蕩蕩進入城主府，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驚訝了，因為這飛雲城城主居然不是個笑得一臉虛偽的大腹便便，而是個挺拔如竹的年輕修士。」

「然後呢。」趙敬之「勉為其難」地聽了下去。

「後來你面無表情地刷掉了一大堆草包，離你近了，我才注意到你身上如影隨形的一些東西。」

「嗯？」

「當時我還在疑惑，因為在我看來，這飛雲城城主倒不像是個城主，反而……像個曾歷經刀山火海的殺戮者。」

趙敬之的臉色終於變了。

紀微瀾卻是繼續說了下去：「我很好奇為什麼你要隱藏甚至壓抑你的天性，想打探清楚一切，滿足下自己無聊的好奇心，因此就留得久了些，後來有一天，我終於知道了那些背後的故事，再看著你，卻走不了了。」

趙敬之把頭扭到一邊，「哼」了一聲，眉眼間都冷冰冰的。

於是紀微瀾又用頭去拱他懷，還一邊暗中觀察他的表情，看見他的彆扭，最後「噗嗤」一笑。

「交換秘密的感覺很好，我也沒必要再在三界飄零了，別看我自號逍遙，但都是騙人的，這個世界紛紛擾擾，哪來的真正逍遙？」

「你慢慢收斂了周身氣質，我也找到了真正的「逍遙」，豈不快哉？」紀微瀾與他十指相扣，貼面親了親自己「彆扭」的愛人。

他沒有說出來的是：更何況，正因為沉澱了無數暗黑的過往，才讓一個歷經磨難的靈魂蛻變，所以，我才會如此沉淪地愛上你啊……

因為，我們是同類人。

「所以你放心，無論你想做什麼，你要記住，我永遠在你身後。」

執子之手，他笑著許下了一個永生的承諾。

身側男子「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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