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約定 2

高哲看著東方宇一副不自在的模樣，反倒笑了起來。「怎麼？東海警界赫赫有名的東方副局長面對不與警方合作的罪犯，竟然會表現出悵然所失的神情，叫人看了去，豈不是會浮想聯翩？若是被人誤以為你立場不堅被我這種社會敗類拖下水，不毀了你經營多年的好名聲么？」他那戲謔嘲諷的口吻一出，東方宇僵硬的面部線條才漸漸和緩下來，不過，高哲並不想給他任何樂觀的念想，聲調一轉，又變得異常冷峻疏離，「可事實上，現在的我和你，已經不可能再有任何親近的關係了——」說這話的時候，他故意將語音拉得很長，卻沒覺察到自己看向東方宇的目光裡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傷痛，或者說是悲憫。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他高哲早有著罪孽深重、眾叛親離的覺悟，既然他已經無法回頭，不管前方等待他的是什麼，他只能選擇硬著頭皮走下去。

「你這小子——」東方宇看著眼底晦澀的高哲，立時就張口反駁，可開了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合適。盯著高哲半晌，他才惡狠狠地罵道，「高哲，我發現你小子真是越來越混了！」高哲始終坦然地面對他，並不因為他兇悍的語氣而生氣，讓東方宇的心裡越來越沒底，隨即，他忐忑地問高哲，「你告訴我，你真打算放棄你的警察身份了？」看高哲無力卻肯定地點著頭，東方宇感到震驚、失望，繼而憤怒起來，上前一把抓住高哲，照著他的臉就揮出了一拳。

高哲硬生生地挨了這一拳，卻並沒有暴跳如雷，他扭過頭來，面對東方宇，平靜地說，「東方副局，如今的我不算是你的手下了，你最好和我保持距離，你要明白，我不再是以前的高哲了，你打我或者罵我，都可能被我逮到機會不依不饒，若是我反咬一口，絕對可以讓你這輩子都無法翻身！就像那個冷強，被我害得到現在都還沒官復原職——」對冷強的境遇，他仍感到愧疚，如果不是當日他帶人襲擊冷強，冷強也不會「被休養」到現在。如今，高哲覺得有必要提醒下東方宇，做事務必要謹慎，不要被「有心」的人逮到什麼把柄，害了他自己。然而，東方宇似乎並沒將他這些話聽進去，只是用力抓住高哲的肩膀，強迫他將目光與自己對視，倒讓高哲迷惑起來，不知道他東方宇究竟想幹什麼。

「高哲，你告訴我，你陷入多深了？」東方宇的聲音顫抖著，雙手卻牢牢地按住高哲，不讓他有機會掙脫。他的目光里顯露出的急切和擔憂，讓高哲心裡湧起陣陣暖流，可更多的，卻是酸澀。

他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平靜，「我放過火，也殺過人了——」每每想到自己為圖一時之快，竟然在燒烤攤那邊將阿康的手下重傷致死，高哲的心中就充滿了悔恨。殺人放火，素來是卑劣之人的行徑，而他高哲，不知不覺，全都做過了。

放火？殺人？東方宇面色急變，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高哲。怎麼會？

「是的，除去害死我爸，我還做了很多壞事——幸福街那兩個民警崗亭是我放火燒的，我還在永安路的燒烤攤子前將一個壯漢重傷致死，還有，龍虎兄弟的死雖然我事先並不知情，但從某種程度上也脫不了干係，總之，現在我的身上滿是罪惡，雙手也已經染上了鮮血——」在東方宇面前，他毫不掩飾和隱瞞自己的罪孽，犯了錯就要承擔後果，這是他從小就懂得的道理，不管能不能成為警察，他都不可以逃避責任，違背他做人的準則。痛苦像瘟疫一樣在兩個人心中迅速蔓延，兩人對視著，誰都沒說一句話，氣氛壓抑極了。「哈，老傢伙，你別告訴我，我都這樣了，你還想叫我給你傳送情報？」良久，高哲故意用輕鬆的語調打破沉默，可是，東方宇嚴肅的表情卻讓他偽裝的堅強瞬間擊得粉碎。「老狐狸，你玩真的？」他猛地一把推開東方宇，與其保持距離，眼淚也在一瞬間傾瀉而出，「我都墮落到這般地步了，你還不打算放過我么？」

東方宇知道高哲誤解了自己，卻也沒為自己辯解，只是淡淡地說高哲，回來吧，與其越錯越多，不如及早回頭！我東方宇別的不敢說，卻可以向你保證會盡全力保護你——作為**中隱匿的天使，身不由己的事情很多，我理解，大家必然也是可以理解的。高哲承受得太多了，再這樣下去，不僅天使計劃無法完成，高哲這個人也會被徹底摧毀，他東方宇寧可中止天使計劃，也想要幫高哲從罪惡的泥潭中解脫出來，不能眼睜睜看著高哲就這麼給毀了。

「老傢伙，在這個時候你還能說出這些話來，我很感激你！可是太遲了，我走得太遠，已經回不了頭了！」高哲搖頭直接拒絕他的好意，即便他可以在東方宇的庇護下全身而退，卻逃不了自己心中的牢籠。縱然他所犯下的過錯都是因天使計劃而起，可天使計劃在他的手中也並無實質性的進展，到現在，他將所有的事情都搞得一團糟，難道還可以當做什麼沒發生一樣重新來過么？怎麼可能？死了的人別說活不過來，人生又豈是那麼容易可以重新洗牌的？「不過，老傢伙，看在你真心對我的份上，我可以答應你，除非逼不得已，我不會傷害任何一個好人，而且，凡是我能力所及的，我必會幫你——當然，前提是我活著！」他嘴角忽然扯出一抹輕鬆的笑，語調平靜地就像是在訴說一件普通得不得了的事，「若是哪天發現我橫屍街頭，你不要難過，像我這樣不知好歹的人死了就死了！還有，你也不要通知我家人，隨便找個地方把我埋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