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章
顧檸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只覺得兩個人給她的感覺很奇怪。
宋安臣率先打破聆聽,大大方方的介紹道:「辛以晗,我的愛人。」
周洲早就預先知道,並未有太大的反應,一點兒也不知情的顧大小姐卻真真吃了一驚。
整個琛城誰不知道宋家和辛家水火不容,沒想到這兩個人竟會湊在一起,這可真是攤上大事了。況且還是同性戀,華國的接受程度,她又不是不知道,社會輿論壓死人那可不是假的。
她尚在思索,那邊周洲已經獻上祝福,「祝你們幸福。」
她是真心實意的。
誰說都市沒有童話,她們不就是嗎?曾經在我國外呆了五年,見過形形色色的情侶,忘年戀,黃昏戀,百合同志……追逐愛是人的天性,世界這麼大,能找到一個相知相守的愛人真的不容易,所以她堅信這輩子能和魏徽澤在一起,她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整個銀河系,要不然芸芸眾生,為什麼他單單隻愛上了自己呢?
話不多說,流水似的服務生端著菜品上桌,精緻的菜品在水晶轉盤上擺放整齊,一群人入座位。
魏徽澤和周洲並坐,旁邊緊連著的是Abigail宋安臣辛以晗坐在魏徽澤鄰側,顧大小姐最終只好一退再退,最終落得和何律師並坐。
小臉兒頓時垮了下來,不開心。
反倒是一旁的何淼霖異常開心,不過他十分識相的沒表露出來,用公筷夾起一顆紅艷艷的櫻桃放進顧大小姐的餐盤裡,「你嘗嘗,據說是酒店的招牌菜櫻桃咕嚕肉,很甜的。」
顧大小姐真的是很想十分硬氣的說一聲我不吃了,可是,櫻桃,她的最愛!
她擰著眉頭吃了下去,嗯,好好吃,不是太甜,綜合著一股酸味,還有肉味,而且汁水飽滿,太好吃了!
她愉悅地眯眼,禮尚往來,用公筷夾了一塊肉算做回禮。
何大律師甜蜜消受。
一旁的周洲看得心驚膽戰。那一塊粘滿濃郁醬汁的肉,師兄是怎麼吃的下去的?
他口味清淡到哪種程度周洲是了解的,就好比一碗白米飯,何淼霖可以干吃下去,可澆上菜汁的蓋澆飯,他是一口也不肯動的。
如今那一塊甜蜜的折磨師兄竟然面不改色的吃了下去,她鬼使神差的看了一下身邊的男人。嗯,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比如師兄,比如她。
宴席正酣。
只可憐小小的Abigail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愣生生看得見吃不著,急得直吞口水,可憐巴巴的樣子,碧藍色的大眼睛失落的盯著,直把人心都看化了。
周洲俯下身,抱起他,溫言問道:「Abigail想吃點什麼?」
席面上的菜品琳琅滿目,看得人眼花繚亂。這一道看著好好吃,這一道也不錯,要怎麼取捨呢?
周洲坐在一旁笑了,拿起碗勺幫Abigail下了決斷,這都不是隨手選的。
周洲思來想去,也只有這道白玉羹能做開胃湯,乳白色的濃稠湯汁,山藥切塊被小火燉得軟糯,泛著蜜光,湯養胃,易消化,小孩子最適合不過。況且Abigail嗜甜,果然見著那濃汁便露出笑臉,拿著自己的勺子喝了起來,頭也不抬。
周洲放下心,注意力轉到席上,卻看見辛以晗對她報以訝然的目光,不免有些奇怪,不過初次見面,她微笑以對。
辛以晗亦然。
下一秒,便被人箍進腰身,宋安臣了臉色有些吃味,他俯身在他耳畔,說道:「不準。」
「她是女人。」辛以晗申辯,他是天生的同志。
「女人也不準。」他知道自己愛人是天生的gay,可是看著自己辛以晗這樣,他就是吃醋。
辛以晗沒好氣的瞪他,眼前人就是一隻佔有慾極強的大貓,這不,整個人都壓過來了,沒羞沒臊的。
周洲倒是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兩個人眉目傳情的樣子真的好萌!可惜某人不準,她只好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宴席的氛圍一直溫馨,幾個分開多年的好朋友自然是無話不說,談天說地,聊聊最近的近況。
宋安臣笑了,毫而不隱瞞的說出了自己的打算,他要脫離宋家。
此話一出,不僅是周洲和顧檸錯愕不已,就連一旁的魏徽澤也有些吃驚,想不到他竟然如此決絕,斷得一乾二淨。
那可是宋家,在整個琛城都排得上名號的宋家,那麼多的財富,人脈,他就如此放棄了。
講到這兒,他深看他一眼,等著下文。
宋安臣繼續說:「這不是我的一時衝動,昨天我已經和他出櫃了。」
此言一出,像是引燃了一顆重磅炸-彈。
兩個人卻只若罔聞,反倒是長舒了一口氣,這五年來他們過的太壓抑了。想到這兒,宋安臣握上自家愛人的手,十指緊扣。
「這些都已經過去了,我和以晗是真的決定在一起,以後說不定還要承蒙你們關照呢。」
魏徽澤是第一個聽出他們話裡有話的人,細想一下,也是,若不是有萬全準備,又怎麼可能斷的如此乾淨。
正應了宋安臣那句話,說不得他們將來會有什麼聯繫。
周洲想到這一點,問道:「那你們現在準備怎麼辦?」
聞言宋安臣沉穩一笑:「我已經辭去宋氏集團的工作,準備和以晗共同建造一個娛樂公司。這幾年來,我也積累了一些人脈,正趁著網路的東風展翅高飛。」
「那我在這裡先祝你們開業大吉!」說著,周洲將手中的果汁一飲而盡。
語言真摯,魏徽澤沒做什麼表示,但是在場的人誰不知道周洲的表示就是他的表示,旁邊坐著的顧檸當即表示,有什麼醫療上的事情,儘管可以來找她,只要是他們公司旗下來員工一人一律打八折。
周洲在一旁聽得哈哈大笑,這是咒人家呢。
月明星稀,烏兔西垂。
午夜,酒店門前空蕩無人,甫一出門,一陣涼風襲來,魏徽澤當機立斷,脫下外套披在周洲身上,柔聲說道:「小心著涼。」
這一幕正巧被顧檸看見,被強硬的塞了一嘴狗糧,至今還是單身的顧大小姐超級不爽了,冷哼一聲,不軟不硬的刺了幾句,被周洲反將一軍。
顧大小姐,卒。
Abigail被司機接走。
周洲和魏徽澤一起回家,回他們自己的家。
一路流光瀉影,周洲坐在後座上,即使聽著舒緩的輕音樂,他的心情仍舊忐忑不安。
那個地方她至今還記得,瞬間就想到了。感覺自己就像是砧板上待宰的魚肉,那是承載了她太多回憶和快樂,也是痛苦。
她抿著嘴,上嘴唇快要被自己咬破了,窗外的霧色燈光透過玻璃流瀉到她臉上,愈發的晦暗不明。
她始終不發一言,手指緊攥緊衣擺,泛起白色。車子里很靜,沒有說話聲,只能聽見車子引擎的震顫很快,他便發生了不對,還有另外的雜音。
周洲下意識朝倒車鏡看去,有人在跟蹤他們。
要對他們不利。
這是她的第一反應,短暫過後便是天大的恐懼感,如潮水迅疾間便淹沒在厭仄這的空間。
鎮定!
她強硬的控制著自己要鎮定,所以即使她內心早已經慌亂到不行,面上也是一副從容的樣子,只有那雙純黑色的眸子,時不時寫出一絲是惶然。
此刻,魏徽澤一眼撇到身後的人,英俊的眉宇狠狠地擰了起來,攥成死結。終是忍不住恨恨低咒一聲:該死的!
若是平常他早已脫身,而且可是今天……
他嘴角泛起一抹澀然的弧度,他的車竟然被人動了手腳。72文學網首發https://www.72wx.com
不被追上已經是他竭盡所能,更遑論突出重圍,到底是誰?他商場的仇人抑或是……餘孽?
一切都不得而知。
他壓下心頭的疑慮,全身貫注到車子上面。現如今最重要的是儘快脫身,因為車子快沒油了。雪上加霜,他不斷變換軌跡,車后的兩輛身猶如跗骨之蟻咬在身後。
他額頭沁出幾分薄汗,不是恐懼,而是害怕。害怕他招呼不住,他要周洲遭受如此大的危險,彷彿是心有靈犀,周洲抬頭,堅定的聲音在車子里響起:「阿澤,我們會沒事的,我已經報警了——」
「砰!」一聲極其劇烈的撞擊,蠻橫的撕扯她接下來的話語。被追上了,又是一聲,整個車子在劇烈震顫,飛速轉動的車輪在煙灰色的馬路上剮蹭出長長的車痕,車尾凹出一大塊,冒著絲絲縷縷的黑煙。
彷彿是河流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魚,兩輛車狠狠地撞擊著車子,帶著勢不罷休的凶戾和悍勇,價值上千萬的豪車在猛烈的撞擊中終於報廢。
而此時,魏徽澤滿臉血跡,以一種極其蜷曲的姿勢被徹底變形的車身壓在堅硬的防彈車窗上,玻璃□□,只是表面上已經皸裂出密密麻麻的裂痕,足以令令任何一個密集恐懼症患者犯病。
血腥味在和燃燒的刺鼻煙味火氣糾纏在一起,不時聽見一兩聲噼啪聲。
車禍現場寂靜的厲害,好似蒙上了一層朦朧黑紗。
周洲整個人還沒從那巨大的暈眩中抽脫出來,頭暈目眩,呼吸著刺鼻的空氣,五臟六腑好似塞進去一個巨大的碳火,火燒火燎。
她全身痙攣,好半晌才艱難地睜開眼,一瞬間便忍不住流下淚來。
細小微秒的光線從車身空隙處投射下來,足以使得她看清眼前的狀況,那半蜷曲著身體淋漓著血跡的他,瞬間使她的心臟緊縮成一團。
周洲張嘴,有轉瞬閉上,一股細細的紅色液體從她嘴角落下,那是她的血,混合著鐵鏽味的咸腥味道,無端的在口腔中瀰漫,仿若瘟疫。
她痛得秀眉緊蹙,眼眶裡滑落出大顆大顆的淚水,那痛苦自上而下蔓延,終於在喉間釋放。她痛不可堪的擠出一聲呻,吟,在這落針可聽的厭仄空間里。
「周洲——」
他望向聲源處,即使眼前是一大塊陰影,即使他現在什麼都看不見,但他總會聽到那道短促的呼吸聲,揪著他的心愈發遲緩的心臟。
「阿澤,我沒事。」她竭力忍住即將脫口而出的痛苦呻,吟,又怎麼會沒事,此刻她這麼說只是讓他安心罷了。
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痛的,叫人拿著千萬根鋼針刺穿釘穿透她的身體,肌肉被痛楚勒扯的繃緊,叫她不得安生,那真是痛極了,彷彿恨不得下一刻就暈厥過去。
可是他沒有。
她顧念著他,怎麼捨得暈厥。
「阿澤,我想嫁給你。」她的眼睛里燃著光,發著亮,宛如夜幕上高懸著一顆最耀眼星辰,「阿澤,如果,如果我逃過這一劫,我就嫁給你,做你永遠的妻子,你願意嗎?但是如果逃不過去,那你就好好活著,忘了我。」
「周洲!」低沉喑啞的聲音完全不是方才的溫柔,車子里很快響起劇烈的喘息聲,他很生氣。
得到這個反應,她反而笑了,無聲的輕喘,她的眼眸浮起一層水紋,一片片漾碎,連同心臟。
她只有這麼一個法子了,刻意這麼說只是為了激起他的怒火,他的求生欲,而她對自己卻毫無信心。
因為……
她身子陡然前傾,哇的一聲一口鮮血,染紅大片殘骸,她知道她壞了,那個病又開始了。
車子外,失去目標的兩輛轎車相互撞擊,停在不遠處,車子幾近報廢,似是天意弄人,兩輛車相互輒壓,形成一個對立面。
車裡的人出不去了。
但是她們的境況要比周洲好太多了。
宋雪在車上到處摸,蒼老了許多的臉上一片焦急,她拿著手頭一切可以夠到的東西敲砸車窗。
打不開!打不開!怎麼打不開?!
她真是要急死了,偏生肚子又開始劇烈疼痛,捂住微凸的肚子,宋雪一臉蒼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她抱著肚子蜷縮起來,好似剔除蝦線人扔進沸水裡綽熟的蝦子。
她痛得眼淚鼻涕流個不停,面色猙獰又痛苦,額角上綻開條條青筋。
但她還有力氣咒罵,混蛋!給我忍著!忍著啊!那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語言,澆淋著惡毒的汁液。
是的,她懷孕了,三個月大,已經顯懷了。
但她卻寧願沒懷上這個孩子。
在她走投無路流落街頭的日子裡,這個孩子,就是累贅,她連自己都養不起,更遑論這個孩子,簡直就是老天看她不順眼,她要打掉他,卻連一分錢都沒有。
若不是……
「混蛋,孽種啊!」宋雪拚命的拍打著車窗,毫不在乎□□慢慢洇濕的血跡,在綿質衣料上十分刺眼。
她流產了。
意料之中,意料之外。在死亡面前,這個從一開始就不被期待的孩子在母親溫暖的身體里被一點點抹殺,與之同時流走的還有宋雪的大半力氣。
算不算是他最後的報復?
宋雪透過車窗死死盯著窗外,那雙污濁的眸子里滿是悔恨。如果剛才她再小心一點,一定不會是現在這種境況!
這個自私的女人,到現在仍然不知悔改,她絲毫沒想過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了金錢,她不惜犧牲一切,他的自私是刻在骨髓裡面的,就像樹心裡的圈圈年輪,怎麼也抹不去。
而今,她要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宋雪不甘,卻有人從容赴死。
姚芯安然的坐在駕駛座上,目光始終是一片空茫,沒有半分波動,像一具行屍走肉。
她拿起手邊的打火機,打開幽藍色的火焰,在眼前搖曳,終於勾起了她的一點點情緒,瘋狂的,絕望的,快意的,晦澀的,盡數化為唇邊的一句嘶吼,「周洲,你一定會不得好死!」
她像是從深淵裡爬出來的復仇魔鬼,身後斑駁著森森血跡。
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那聲飽含惡意的詛咒。
轟的一聲。熊熊烈焰拔地而起,火勢衝天,復仇的焰火將她融成空氣里最微末的懸浮物,借著火勢沖向天空。
她徹底灰飛煙滅。
她的話,除了周洲沒人相信。
宋雪嫉妒,那賤人那麼好命,她不過空口白牙一句話,怎麼可能?
魏徽澤不信,不過是臨死前的怨恨,若能成真,他早已死了不下上千次。
周洲默然。
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就是姚芯,一手造成她的現在。
在催產葯里注射某種慢性病毒,致使她一出生便被病毒感染,他們又怎麼會知道這病毒潛伏期長達20年,越到最後越是痛苦,她確實做到了,她一生都毀到了這個女人手裡。
周洲無聲大哭,淚水肆意滑落。
她曾經一度絕望,萬千恨意,她恨不得生啖其肉,死鞭其骨,可是現在,徹底擺脫了她的陰影,在狠毒又怎樣,死後還不是骨灰一把。
她已經死了,自己還活著。
周洲快意的想著,她在藍天白雲下快樂生活,而姚芯早已化為塵埃一抹,她比她活的久,比她見得多,比她快樂,比她幸福,呵,她怎麼突然哭了……
變故陡生。
被火舌舔舐著的車子幾乎在瞬間四分五裂,火勢洶湧,零星火光已經跳躍到另一輛車上,宋雪驚惶的看著,眼睛里倒映著簇簇火苗,是真的。
火光在她臉上,透著灼熱的溫度活躍地教她恐懼,狹小的空間里無處可躲。
眼睜睜看著火焰從腳下漫上腰身,一點一點吞噬自己,連驚叫都發不出,在這窒息的空間里,宋雪被活活燒死了。
又是一聲。
「砰!」
車子里倖存的兩人徹底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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