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人世間 第十一章 一吐心中氣 中
「孩兒不敢,只是二叔他也太霸道了吧。」
「啪」
還沒等張寶郎說完整句話,張李氏的巴掌已經落在了他的臉上。
「你還說!這事和你沒關係。」
張李氏眉頭皺起。
「只要你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將來娘跟著你去各地磨礪娘都不怕。」
說道這裡看到張寶郎驚慌失措的表情,她的語氣又軟了下來。
「娘求你別去再和你二叔有什麼牽扯了。」
「你相信,娘都是為了你好。」
張寶郎對這件事一直雲里霧裡,根本不明白娘為何一定要和二叔撇清關係。
但是看著母親臉上哀求的表情,他也在心中暗暗下決定,絕不去找二叔。
「娘,孩兒知道了,我不會去找二叔。」
「將來我一定帶著你離開這個地方,到時咱們風風光光的走。」
又在心中加了一句。
「還要帶著阿秀,到時咱們三個一起走。」
「嗯,娘親相信你。」
看著自己家孝順的兒子,張李氏心頭一暖。
兩人相視一笑。
「噥,這五十文給你買菜買肉,再給你十文,給小秀買點東西吧。」
「別不好意思,剛才你臉上的表情都快藏不住了。」
「誰人一看都知道你是在想心上人呢。」
張寶郎有些羞澀,心想自己的心中事怎麼這麼輕易就被母親看透了。
「好的,娘親,我知道了。」
「我買東西去,先走啦。」
張李氏看著窘迫的兒子,也不答話,而是就那樣笑著。
他有些想念自己的丈夫了,當初他也是像兒子這般害羞,不,是比他還害羞。
自己給他送碗粥他都能羞紅臉,然後好幾天不和自己說話。
不過最後他還是鼓起勇氣找了媒人給自己定親。
可惜,有些人就是天生壞種,見不得別人好。
那個弟弟自從自己嫁過去之後,平日里對他也是恭敬有加,吃穿用度更是沒有少過他,怎麼當上巡檢之後就像變了個人。
對別人囂張跋扈不說,對自己家裡人也沒個好臉色。
自己的爹娘但凡有一點不順他心的地方,動輒就是打罵。
就連對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更何況自己那口子出了事之後,更是變本加厲,家產都奪了去不說,還想霸佔自己。
若不是自己懷了身孕,肚子也一天一天大了,恐怕還逃不出他的魔爪。
不過等到寶郎考取功名之後,到那時就好了。
張李氏想起當時那些悲慘的事來,心中一陣苦悶,只能靠著兒子來安慰自己。
張寶郎懷抱著一堆被油紙包裹起來的食物,站在一處小院子門口。
站立半響,終於鼓起勇氣敲門。
不一會兒,有人推開門出來。
張寶郎看見來人,不敢正眼看她,只好半扭著頭用餘光偷偷瞧著她。
那人也不說話,而是同樣靜靜的瞧著他。
還是張寶郎先憋不住。
「給你。」
張寶郎從懷中掏出一支很細很細的銅釵。
「今天鄉試結果出來了,我考了第一名得了秀才功名。」
女孩卻沒接過,而是雙臂環抱,嗔嗔的看著他。
「哼,你考功名和我有什麼關係。」
「誰要你的釵子,我自己沒錢買啊。」
聽見女孩不要,張寶郎頓時慌張起來。
「別呀,啊秀,這釵子是我特意買來送你的,雖然不值什麼錢,可你別嫌棄啊。」
「將來我一定送你更好的。」
女孩聽見他說將來也羞紅了臉。
看著被關上的大門,張寶郎有些不知所措,細想著自己剛才是不是說錯了話,才惹她生氣了。
緊接著門又打開,女孩從張寶郎手中搶過銅釵,又趕緊把門關上。
「記好啊,將來要送我更好的,你要是忘了,我,我就一輩子都不理你了。」
張寶郎聽見她說這話,站在門口傻傻的笑著。
良久,才想起來自己手裡還抱著肉和菜。
張寶郎將陳青山抱到床上,藉助面具對他施加了隱藏身形的法術。
然後走到院子里看著天空的明月,嘴角有抹淡淡的笑意,但是轉眼消失不見。
「還得去請人去鎮上訂棺材啊,上次訂棺材還是為了娘親和阿秀。」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悔恨,不甘,或者扭曲的表情。
只是緊閉著雙眼。
張不諱是16年前當上了巡檢。
不過他心裡一直有個疙瘩,那就是他大哥的兒子。
當初他家中費力打點才在巡檢司里給他尋了個巡差的職位。
而這些年來一路摸爬滾打,也終於熬到了副巡檢長。
巡檢是縣城中重要的武裝力量,一般負責區域的治安,也負責處理縣衙無力處理的詭異案件和大案。
一縣之中設有巡檢司,最高長官是巡檢使,之後是巡檢長,再下面就是巡差。
不過各縣人口不同,巡檢司下所設的巡檢處也不同。
這個根據一個縣城的區域所分設的。
像瀘平縣便有三個巡檢處,各有一位巡檢長,幾位副巡檢長,和幾十名巡差管理。
當年張不諱大哥因為跳水救人死後,家裡失去了唯一一個能鎮住他的人。自那時起他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不但性情大變,為人更是油滑奸詐了許多。
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他想要權力,金錢,和美女。
什麼親情,道德,法律在他眼裡都是狗屁,都是一文不值的東西。
但是想要沒有後顧之憂的得到那些東西,總是沒那麼容易。
比如說他的嫂子,當初大哥死後,他想讓嫂子改嫁給他,方便他名正言順的繼承家產。
只不過嫂子不從,而且又懷了身孕,他才沒有動強,畢竟那是他大哥的種。
「早知道就不該留他們娘倆,沒想到我這個小侄子還能考上秀才。」
張不諱在自己府邸中的書房獨自思量著。
「若是讓他考上了舉人,到時候有功名,官運加身,他再想找我報復,我又不好動他,豈不是成了我的心腹大患?」
「不行,不能給他這個機會,到那時再動手就晚了,還是早做早利量。」
張不諱走出屋門,喚來自己的親信狗腿。
「小六,最近讓你盯著他們娘倆,你可有什麼發現嗎?」
小六回道:「回大人的話,小的看那娘倆最近一直都很正常,只是那張寶郎考上了秀才,今天給張李氏說,想找您要回一塊地。」
「就這些?」
小六一拍腦袋。
「對了,那小子今天給一戶人家的閨女送了個便宜的銅釵。」
「小的懷疑他應該是對人家有意思。」
張不諱聽到小六的回話撫掌沉思了一會兒。
「有了,你去上那戶人家提親,說是我兒子今年十五,明年就該成人了,所以我想提前尋戶好人家把親訂上。」
「明白了老爺,小的一定辦好。」
張不諱已經有了計劃,那小子既然有喜歡的人家了,那自己就橫刀奪愛,逼他一把,自己也好抓住他的破綻。
張寶郎借著陳青山的容貌將喪事的一切事宜安排妥當,跪在靈堂前,陷入了回想。
「當初阿秀和娘是怎麼死的來著?」
「對了,那畜生說是給自己的兒子定親,其實是給自己納妾。」
張不諱找了個由頭,將阿秀接到了家中,起初還待她彬彬有禮,頗為客氣。
阿秀雖然不願,但也拗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只好找機會偷偷出來和我相會,而這也是張不諱有意安排的。
這種日子持續沒多久,那畜生就按耐不住發難。
最後東窗事發,娘親以自身做保,留在了張府,才換來自己一條性命。
可張不諱真的會那麼容易放過我嗎,這仇結大了,我不死他不會心安。
後來他找人打斷了我的腿讓我真正的成了個廢人,也正是那時組織找到了我。
因為我是個讀書人,還算有點用,所以組織暗中保下了我的性命。
不至於讓我張寶郎餓死街頭。
後來那個畜生強行和阿秀行了苟且之事,阿秀接受不了這個刺激便吊梁自盡了。
娘親知道是我們倆連累了阿秀,便找了個機會想要刺殺他,可那畜生早已修行武道,力有千斤,我娘又怎會是他的對手。
他也借著這個機會假裝受驚失手打死了她。
因為短短時間內連出了兩條人命,明眼人都看出了不對勁。
官府也迫於民間壓力來調查他,可事情拖著拖著也就不了了之。
也許他也暗中付出了很多代價,但終究解決了心腹大患不是嗎。
事後,我從亂葬崗找了兩夜才找到阿秀和娘親的屍身。
阿秀身上還纏著她上吊時用的白布,這群畜生。
也正是那夜,憤怒讓我感覺到了渾身的血液都在燃燒。
我看見了血怒之勇中的炁。
也正是那夜我擁有了報仇的力量。
將阿秀和母親一起安葬了之後,我找到了組織的接頭人。
和他說明了我也能感知到炁之後,組織決定培養我,教我修行,鍛煉我的心計。
期望我在以後的大計中發揮出該有的效用。
張寶郎很想笑,是的,在這靈堂之前他很想笑。
「想起來了,後來我借用組織的力量,根據計劃,入伙了一夥馬匪。」
「然後教他們修行血氣之道。」
「慢慢壯大勢力,扶持老大的野心。」
借著組織計劃實施的第一步。
我將目標對準了瀘平縣,那李老爺本來就是我娘親的遠方堂弟,這次計劃也是他做內應,通知消息。
我用阿秀自盡用的白布祭練成了我的本命法寶,然後在上面刻上陣法,又用鮮血時刻滋養,屏蔽我們的氣息。
犯事之後,我假扮張不諱的容貌出了城,順手坑了一下當初對我落井下石的老丁。
然後在涼山之中布下陣法等著他們自投羅網,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多來了一個孫弘毅。
和他一戰,我深受重傷,才來到了這裡。
但是那張不諱卻在涼山一戰中被我梟首。
「哈哈哈」
張寶郎狂笑,再也不能控制。
不過他已經施展了遮眼法,在旁人眼中他還是那個跪地守靈的陳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