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人世間 第十二章 一吐心中氣下
陳青山從昏迷中醒來,只感覺自己的腦袋十分昏沉。
「我這是睡了多久」
「對了,爺爺,趙諱。」
陳青山趕緊從床上起來,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齊,還是之前那套。
他走出屋外,只見院內燈火通明,堂屋和大門處滿滿都是人影。
他向堂屋走去,奇怪的是旁人都好像沒有看見他一樣。
他知道這是張寶郎的法術作怪,蒙蔽了別人對自己的感知。
堂屋內張寶郎正假扮陳青山的模樣跪在地上守靈,村上的風俗是晚上下葬。
白天屬陽,晚上屬陰,這是為了能讓先人在路上走的輕鬆一些。
至於鬼怪,人氣那麼重,根本就沒聽過鬧鬼的事。
今天是停靈的最後一天,等來人祭拜之後就該下葬了。
張寶郎知道陳青山來了,但他並沒有理會,這本就是他有意安排的。
陳青山看著張寶郎暗暗咬牙,恨不得上前干翻他,但是他知道他不能。
他鬆了握緊的拳頭,走到棺材前,重重的磕了九個頭。
然後起身走到張寶郎身側,跪下,對著來人磕頭。
雖然那些人並不能看見他。
他也來一個人便磕一個頭。
這是對來祭拜之人的感謝,感謝他們是真的敬重自己的爺爺。
等來人祭拜完了。
陳青山對著一旁的張寶郎說道。
「你的興趣就這麼低級嗎?」
「愚弄我就能讓你感到開心?」
「不過看在你還是讓我能參與爺爺葬禮的份上,對你說聲謝謝。」
張寶郎沒有理會他,就像看不見他一樣繼續干著自己的事。
很快,眾人抬著棺材來到張寶郎所購的墳地旁。
邀月道人有過交代,要厚葬老先生,為此張寶郎望氣三天才尋到了此處風水寶地。
陳青山這就這樣一路上默默的陪伴著,他沒有去找村上的人溝通。
他知道這都是無用功,更有可能害了他們。
當然,也許張寶郎會顧及他師父的話,為了辦好葬禮,不會輕舉妄動。
但是誰能肯定張寶郎有沒有留下後手,自己昏迷了七天,對這七天發生了什麼完全都不了解。
所以他不敢賭。
萬一張寶郎就等著自己暴露身份,然後發難呢?
終於,葬禮完成了,陳青山默默的看著爺爺下葬,他跟著張寶郎走回院子,看著他一一送別前來祭拜的人。
「趙諱,你到底想怎麼樣。」
陳青山看著坐在園中張寶朗問道。
張寶郎直接躺在地上,望向夜空中的明月。
「我越來越喜歡月亮了,自打走上這條路愈發覺得月亮是如此的美麗。」
「你呢?喜不喜歡月亮?」
張寶郎扯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陳青山雖然心牽陳家村的村民,但也知道自己還是要沉著冷靜應對。
「我當然喜歡。」
「曾經也曾借月寫詩。」
張寶郎一副天下事都漠不關心的模樣。
「哦,陳公子還有如此才情,閑來無事,不如念來聽聽如何。」
陳青山施施然一笑,「趙先生既有如此興趣,在下敢不奉陪。」
「獻醜了」
「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潔。
無物堪比倫,教我如何說。」
張寶郎笑道:「你的心境調整的倒挺快,之前還恨不得殺了我,現在又在這陪我有說有笑。」
「了不起,至於這什麼詩。」
「陳公子,你的心真如秋月嗎一樣皎潔嗎?」
「不恨我?」
陳青山平靜道:「我想明白了,爺爺的死和你沒什麼關係,縱然幾次用法術束縛我,也未對我造成什麼傷害。」
「而且你不是也讓我送了爺爺最後一程,至於先生幾次用言語刺-激我,也讓我的心境在此後受益匪淺。」
「若從這裡說來,我或許可以叫你一聲先生也不為過。」
「哼,你倒是醒悟的挺快」。張寶郎冷聲道。
「還是謝先生之功,不知先生下一步有何打算。」
張寶郎聽他這麼問,隨即開始怪笑。
「有什麼打算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只要知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行了。」
「行了,不要在啰嗦了,老子等會帶你去辦正事。」
「給你提前提個醒,接下來不要想著自盡,你不會有那個機會的。」
陳青山頓時心神大亂,他沒想到張寶郎居然會在這裡等著他。
他早就知道這人不安好心,不談他的言語,而是從他一開始的畢恭畢敬,到現在狂態畢露的行為。
就能說明他是個小人。
陳青山強定心神。
「趙先生,有什麼事咱們再好好談談吧。」
「能不能別對村民動手。」
張寶郎打斷了他。
「停,老子是看在你爺爺的份上才對你那麼客氣。」
「畢竟家裡剛死人嘛,對你好一點也是應該的。」
說到這裡,張寶郎停頓了一下,然後又接著說道。
「但是,這不代表你能和我站在同一位置說話。」
「你我的差距就像人和螞蟻一樣,只要我願意,我就能輕易碾死你。」
「所以,不要讓老子不開心。」
陳青山沉默了,他沒想到這人如此直白蠻橫。
「好吧,趙先生,我會聽從你的安排。」
「順便說一下,我不怕死。」
「所以,我可能不會讓你那麼開心。」
張寶郎對他的話並沒有在意,他已經壓抑了太久心中嗜血的慾望。
剛才用言語的試探,並沒有一道天雷劈下來,證明那老頭子這會可能真的死了。
虧他還等了七天。
現在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張寶郎去廚房尋了一把尖刀,用自身法力煉化,將尖刀改成一柄短橫刀。
雖然他是修行人,但也不能憑空造物,而他的刀早就不知道丟在哪裡了。
「跟我走,懂事點。」
陳青山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還是跟了上去。
很快,兩人走道一戶人家房前,張寶郎使了個遮眼法,敲響了房門。
「誰阿,這麼晚了還來串門?」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
因為今天剛給陳老先生送完靈,各家各戶都有些回來較晚的人。
所以房內的老人也未多想,以為是哪位村民睡不著找他來嘮嗑的,其實他也睡不著。
陳老先生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咯吱」年代久遠的木門發出了屬於它的哀嘆。
老漢打開了門,卻不見門外有人影。
「見鬼了不......」
老漢口中的話還沒說完,一道血影從他臉上划至腹部。
他竟被一刀分為了兩半。
陳青山看著自己從小親近的老人居然就這樣死了,剎那間憤怒衝上了腦海。
他還記得每當自己從老人家門口經過的時候,這位老人總會給他點吃的。
小村子里沒有點心和糖這些好東西,但是老人總能像變戲法一樣掏出來點帶甜味的小果子,或者是熱乎乎的烤地瓜。
他全身緊繃,極力的剋制著自己,低著頭,不敢去看張寶郎。
張寶郎右手甩了一下刀,是為了甩去血跡,雖然他的刀很快,但畢竟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切肉刀,做不到滴血不沾。
左手掐著法印,吸收著還未喪失生機的血氣修補自身神魂上的傷勢。
「怎麼,這就忍不住了?」
「這只是第一條人命,一條不足掛齒,只配做我修行路上資糧的凡人。」
他雖然沒回頭看陳青山,但也能想象出他的反應。
一個生性善良,淡薄卻不冷血的人看到這一幕會產生什麼情緒,他早有預料。
那是可以滔天的憤怒。
而他就是為了刺-激陳青山打破精神枷鎖,以便能走上和他一樣的修行路子。
良才誰不愛呢。
張寶郎怪笑道:「可以啊小子,居然忍住了,可惜,精彩的還在後面那。」
陳青山緊繃的身子猛的鬆了下來,聲音顫抖道。
「求求你,趙先生,我再求你一次。」
「別殺他們好嗎,你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
「我會盡全力去滿足你,你怎麼折磨我都行。」
張寶郎臉上笑容更加怪異。
「好啊,實話告訴你,老子受了神魂上的傷,雖然這個時期,神魂受傷對我修行影響不大,但也會有諸多後遺症。」
「現在,只是讓我丟失了一些記憶,但越往後,我的修行之路就會愈加艱難。」
「而我修行的法子,就是殺人吸取血氣。」
「不殺這裡的人,我也要殺其他地方的人。」
「怎麼,同樣的人命在你眼裡也有分別嗎。」
「嗯?」
陳青山心中一沉,看來是真沒辦法不讓他殺人了。
不過自己可以拖延點時間。
「趙先生,那你希望我怎麼做出這個選擇呢?」
「你將這個問題拋出,不就是為了讓我在陌生人的生命,和親人朋友的性命之間做個選擇嗎?」
「我想聽聽趙先生想讓我怎麼做,雖然我算不算先生刀下的魚肉,但也好不到哪去」
「不是嗎?」
張寶郎哈哈一笑。
「可以,可以,居然想用這個法子拖著我,好讓他們逃生。」
「不過你確定我會讓你如願嗎?」
陳青山修整心情,微微一笑「且試一試,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好。」
張寶郎將刀收起,反貼在背後。
「不錯,你倒是讓老子來了點興趣,不過老子不姓趙,姓張,以後不用再叫我趙先生了。」
「想起趙諱這個名字,老子就想殺人。」
「不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會怎麼選呢?」
陳青山對著張寶郎作揖行禮。
「張先生,在下看來,生命之間沒有高低貴賤,不論是陌生人的性命,還是村民們的性命都是一樣的。」
張寶郎臉上有些失望,他想讓陳青山為了心中感情做出不公平的事來,這樣以後也方便打磨他的心性。
「不論是變的冷漠無情也好,內心滿是愧疚也好,都會是操縱他的一件利器。」
「哦,那你是想讓我就近殺人,準備捨棄這些村民咯?」
陳青山微微一笑。
「自然不是,張先生,在我看來不論是陌生人,還是我的這些親人朋友,他們都是無辜的生命。」
「他們不該死,該死的是你!」
張寶郎大怒。
「你找死,真當我不敢殺你嗎?」
「就算不能殺你,我也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有無數中辦法可以折磨你!」
說著舉刀向著陳青山劈來。
就在這危急之時,一道閃電憑空從半空中生出,落在張寶郎頭頂。
於此同時,兩道恢弘的的聲音從天際響起。
「找死!」
「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