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洛陽 第十三章 考前速成奧秘
齒輪是古已有之的。
山西侯馬東周晉國鑄銅遺址,就曾經發現成套的齒輪陶范。
只不過陳瞻的模擬需要更加精確,齒數更大的齒輪,所以需要能工巧匠手工製造。
在不缺經費的情況下,想要造出精確傳動的齒輪並不費勁。
在知道圓周率的情況下,陳瞻找了一段繩子直接等分為若干份,做好標記之後反算出對應圓的半徑,然後就能以弧長代角度,實現較為精確的齒輪設計。
比如你要365等分就先將繩子9折之後得到512等分,然後在從中數出365個等分即可。
當然也因此,為了減小誤差影響,若是齒數更大,陳瞻就不得不將齒輪設計得更大。
至於材料,直接用銅製造就可以了。
為了湊夠這座這套系統地銅,陳瞻還不得不肉疼地融了一堆銅香爐五銖錢什麼的。
足夠的錢進行這項燒錢的「愛好」。果然科研什麼的自古就燒錢。
好在前幾天陳家才送來了一堆用來賠罪的甜棗,否則陳瞻都不一定有
也是出於這個原因,陳瞻只是先製造出了距離太陽更近,公轉周期更短的水、金、地、火四顆行星用於演示「熒惑守心」和日月食。
而公轉周期更長的土星木星並沒有製作。
至於更外面需要觀測的心宿二,東漢已經存在的渾天儀已經能很好地模擬二十八星宿的觀測。
所以陳瞻可以套用前人成果,將渾天儀的渾象安裝在模型的外側,就可以模擬出心宿二的觀測結果。
東漢時期中國的天文學遠沒有後世想象的那麼落後。
比如,之前提到的東漢桓帝靈帝時期的宗室劉洪,就已經在乾象曆中,將朔望月的長度誤差縮小到了4秒,而計算的黃白交角誤差值縮小到了0.44°,並且得到了「五月二十三之二十而一食」的交食周期。
而他陳瞻提出的新假說,無非就是將張衡「渾天如雞子,天體圓如彈丸,地如雞子中黃,孤居於天地內」的渾天說,從地心說改成「日如雞子中黃」日心說而已。(先簡單介紹一下背景,具體的論戰過程和科學原理會在之後的論戰章節中出現。)
再結合將皇帝比作太陽的傳統古已有之,這個假說的提出后,陳瞻並不需要擔心整個學術反應過激,把他像布努諾一樣,綁在火刑柱上燒死。(其實羅馬教廷之所以執著於地心說也是為了打擊太陽教的日心說,燒死布努諾不是單純的學術爭端。)
做完了設計后,接下來的事情都可以交給工匠。
按照他們的製造速度,大概半個月之後就能完成初步的製造。
到時候再進行細調,按照當前行星位置擺放模型,應該不出一個月就能達到陳瞻演示需要的精度水平。
到那時正好能比預期的熒惑守心提前大半個月。
安排好這一切之後,陳瞻面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準備三日後的文會了。
雖然知道這些事情總是避免不了的,但是真正到了眼前,陳瞻還是有點發怵。
他穿來的時候雖然繼承了原身的回憶,但是原身的記憶對於他來說總有一些隔閡感,那些記憶對他來說更像是一本書,需要時可以隨時查看,而不能融會貫通。
他前世雖然讀的是工科,但是家學淵源,對儒學經典小時候也學過一些皮毛,所以陳瞻清楚這些大儒的水平到底有多高。
且不說他接受的那種啟蒙水平的經學教育,就算是後世那些儒學「專家」也不可能幹過專精於此幾十年的大儒。
所以在路上陳瞻就連睡覺都在惡補文化常識。
結合原身的記憶,經過幾天的突擊,陳瞻的經學水平突飛猛進,雖然比起原身還差很多,但至少達到了十幾歲世家子弟的平均水準。
但是就像考前半天才看完課本的學渣,即將面臨全校圍觀的知識競賽一樣,陳瞻心裡其實慌得一匹。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這個請帖是陳家給他的。
陳家雖然看不起他,但也不會樂意在眾多世家面前丟臉,所以考官應該大部分都是自己人,不會故意為難他。
而這個文會大多是一些主觀的東西,所以到時候只要他的行為不要太過離譜,他應該都不會落得一個身敗名裂的下場的……吧?
要不是因為這一點,陳瞻都想直接裝病不去,畢竟雖然逃避可恥,但是逃避真的很有用啊。
但是這種事情可一不可再,他總歸是要面對這些事情的.而且他還可以藉機感受一下時下風氣,順便看看能不能宣傳一波自己……這對他接下來的計劃是很有幫助的。
所以陳瞻決定利用好這次文會,下定決心之後陳瞻就開始準備。
其實文會這種東西很大的難度在於,期間發生的事情不可預料,這種隨機應變的考驗全都就要依據參與的士子的積累臨時處理。
如今只剩下三天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年內即使他再努力,經學水平也不會有太多的提高。
但是如果他能提前猜出考題,劃定戰場,或者想出能以不變應萬變的「萬全之策」,那麼這三天的準備時間確實可以很大程度上提升他的成績。
陳瞻當然知道,在文會上迎合士人階級,那麼最好的方式就是痛罵宦官。
宦官本是天子家奴,不過為了抗衡世家清流,皇帝本人刻意縱容宦官權力膨脹,宦官們早已經成了權傾朝野的大臣,甚至還在朝廷之上擁有相當的勢力。
士大夫們自然不願意原本屬於自己的權利被分走,所以「罵宦官」就自然地成為了歷朝歷代清流們打口水仗的熱門領域。
關於這一議題,陳瞻腦子裡也積累了很多素材儲備,到時候寫出來的質量絕對不差。
如果做到這一點,憑藉他的身世和才名,他也將如「三君八俊八顧八及八廚」一樣獲取天下的清名。
但是陳瞻很清楚,國家如今走到這一步,錯誤已經不能簡單地歸因於某一個個人,或者群體了。
而且,這樣為世家清流站台的行為,無異於自絕於皇帝。
就算他能藉此揚名,以後他也將被視作黨爭之人有建議都會被帶入黨爭的背景,很難被皇帝考慮。
如此,他根本不會在十年之內接觸到實權,更不要提推行他的政策了。
所以,陳瞻必須找出一條更穩妥的揚名方法。
目前大雍社會矛盾尖銳,民亂,邊亂已初現端倪,學術思想也比較混亂。
一方面大雍的尚武精神並未完全衰退,士人渴望建立功名。
另一方面朝中各派,相互傾軋,朝不保夕經。
歷了兩次黨錮之禍的士人出仕無望,也出現了一些魏晉時期的極度壓抑之下的悲觀和狂放。
所以在這兩種情況下,如果想要在三天後的文會上快速揚名,那麼陳瞻就要利用好這兩種心態。
他不僅需要為皇權站台,而且還不能給世家留下攻訐他的把柄。
「那該怎麼辦呢?若是能站上道德的高地,那麼……」
陳瞻眉頭緊鎖,在昏黃的燈下攆著一顆棋子在棋盤上輕輕地敲擊著。
突然燈花爆開,發出「啪」的一聲輕響,靈感劃過心靈,陳瞻豁然開朗:「對了!大雍也有政治正確!」
大雍也有自己的政治正確,在宣揚「大復仇」的公羊一派為官方學術思想的大雍,最大的政治正確就是「擊胡拓邊」。
在大雍只要有這項功績,只要不是謀反之類的大罪,幾乎所有其他的罪責都能被掩蓋。
比如之前竇憲犯了死罪,就自請出擊匈奴,以贖死罪。
後來他勒石燕然,以前的罪責被一筆勾銷被冊封為大將軍。
要不是竇家死性不改,再次牽涉到宮廷政|變裡面,也不至於落得被逼自殺的下場。
所以只要掌握這項政治正確,就等於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使得對方不能輕易地從道德方面攻擊自己。
而只要沒了道德綁架,比起實幹興邦,陳瞻自問不弱於任何人。
所以「擊胡拓邊」這項政治正確是要拿來好好利用的。
若能在文會上是鼓吹一波,號召世家子弟投身於偉大的邊防和平叛事業,既得到了美名,也不會遭到皇帝的厭惡,更得到了尚武精神尚未衰退的一派的認同,而且還能戳中那些年輕氣盛渴望建功立業的年輕士子的爽點,將他們變為自來水。順手還能給自己立一個「忠於國事」的人設,簡直完美。
更重要的是,這幾年胡人蠢蠢欲動,鮮卑每隔幾年就要南下一次。
朝廷雖然想出了以夷制夷的辦法,但是自家軍隊的軍餉都發不出來,更不要提雇傭的胡兵的軍餉了。
所以顯而易見,幾年之內外族肯定會進軍釁邊,到時候陳瞻今天的話都可以作為他「卓有遠見」,提前幾年預見胡人叛亂的證明。
所以,不管文會上出現了什麼,陳瞻都準備往這件事上引導。
然後,他就能借著他提前準備好(抄來的)的命題作文殺穿文會,最後再以「詩詞小道爾」提出「投筆從戎」才是正道,在升華主題的同時,順手打擊了一堆光說不幹的清流的聲望,委婉地表明了自己「干臣」地立場,在皇帝那邊給自己刷一點好感。
而且如此做之後,以後要是有人讓他作詩,他都能以「詩詞小道爾,無益於國事」拒絕。
相信他做好的萬全準備,以及原身廣傳於鄉里的才名掩護之下,也不會有人懷疑他其實名不副實。
所以定下方案之後,陳瞻就開始了準備工作。
這三天之內,陳瞻將自己關在書房,左右互博,不斷完善自己的計劃,思考可能出現的問題。
三天之後,陳瞻抱著「就這樣吧還能怎麼著」的心態,無所畏懼地去參加文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