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彩色的黑

154 彩色的黑

付凌天回到山洞處的時候,發現山洞內一片狼藉,血水沾染了山洞的牆面。

他知道出了事,但心裡念著,倘若雲檀和卿離在的話,江祭臣應該是不會有任何事的。

可是現在,洞內一個人都沒有。

「江祭臣!」付凌天在洞穴中呼喊著江祭臣的名字。

傳入耳中的,只有自己的回聲。

打鬥的痕迹明顯,四處都是血跡。

洞穴再深處,一柄面具落入付凌天的眼中,遠遠地,他便能看到白色面具上那朵深紅色的彼岸花。

付凌天上前,撿起地上的面具。

那面具上也沾染了血色,與面具角落處的彼岸花混在一起,但卻顯得那彼岸花更加艷麗。

他默默地將這柄面具好好收入衣服里。

「雲檀!卿離?!」付凌天扔在尋找著。

腳邊,是一個被打掉的殘肢,付凌天眯著眼睛。

這殘肢,與昨夜與他對戰的殘肢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昨天夜裡,他是被人故意困在城內,所以才沒有機會回來。

而在這洞內,所經歷的對戰,應該是與他所經歷的一樣。

都是那群被控制的屍體.......

藏在背後的人到底是誰,他的目的又是什麼?付凌天仍然想不明白了。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付凌天防備轉頭,只見一道紅色的光影閃過,隨後,像是要為他帶路一般,朝著洞穴之外而去。

付凌天自從認識了江祭臣,已經見過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而且也沒什麼可畏懼的,他不假思索得抬腳,跟著那道紅色的光影而去。

森林裡。

江祭臣的手放入江奴的手中,跟著江奴向森林的深處走去。

而此刻,阿清也面無表情得跟在江祭臣的身後,就像是兩個鬼魂,在牽引著一個沒有靈魂的凡人。

「江祭臣!」

三人的身後,傳來付凌天的聲音。

已經沒入森林中的三人都沒有回頭,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

付凌天眉峰緊鎖,快走兩步,向三人的方向衝去。

上方的樹枝。

雲檀和卿離正對坐在樹杈上,望著遠去的江祭臣和付凌天。

「有酒嗎?」雲檀的聲音嘶啞,對卿離伸出一隻手。

卿離望著江祭臣的眼神中,滿眼的擔心,但還是從身後拿出一個酒壺,扔給雲檀。

雲檀接過,收回視線,將酒倒入口中。

卿離仍然不放心,想要跳下樹去。

「我覺得沙華說的不無道理。」

雲檀眼神有些迷離哀傷,他已經不再看向江祭臣的方向,而是可以看著完全相反的方向。

卿離別過頭去,望著雲檀:「雲檀,我以為你很珍惜江祭臣。」

雲檀輕笑一聲,眼角有些潮濕:「沙華早就不是曾經的沙華,而眼前的江祭臣,也不可能會是他。」

「可是......」

雲檀看向卿離:「沙華已經起了殺心,他便不會有回歸仙位的機會。」

卿離眉角一跳:「要怎麼幫他?」

雲檀笑出聲來,望著天:「蒼天,饒過誰?你我......曾經是吉獸,但到底,在百姓的口中,還是成了妖獸。蒼天......」

雲檀笑得花枝亂顫,好看的眉眼卻透著哀傷。

「雲檀......」卿離有些擔心,「就算救不了這個江祭臣,不是還有下一世嗎?前面的八世,沙華都已經收走了他們身上的靈體,眼前這個江祭臣,也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

雲檀低下頭,竟然在強忍著難過:「他是最像沙華的一個,而沙華,現在卻是最不像自己的那個......卿離,凡人的事,還是由凡人自己去解決吧。」

「你不管了?」卿離著急。

雲檀一口將酒壺中的酒喝了個乾淨:「管得了嗎?沙華......註定要落入魔道,我以前不懂,曼珠為什麼要保護江祭臣,現在我才明白,她是想要阻止沙華繼續落入黑暗之中,她愛他,勝過愛自己。」

「那我們呢?」卿離問道。

雲檀苦笑:「我們?」

雲檀從樹上跳下來,明顯得有些搖搖晃晃。

卿離跟上。

「我們.......我們可能早就被忘了。」雲檀笑著向反方向而去。

卿離站在雲檀的背後:「既然你覺得我們已經被忘了,為什麼早早得為江祭臣找好了安靜生活之地?司家,你知道司家那個女兒與江祭臣有月老牽的紅線,所以,你早早就將司家袒露在江祭臣的面前,對不對?是你親手把他推到別人的手裡。」

雲檀轉回頭,望著卿離,那眉眼,令人心疼。

卿離繼續說道:「你比我更早找到江祭臣,其實在沙華還沒有出現之前,你就知道,江祭臣真正的身份,但是你還是幫他找好了能讓他安靜長大的地方,不是嗎?」

雲檀笑著:「沙華救我們的時候,就是這般大小,看到他,我就想起了我們的過去,我蒙蔽了自己,讓我以為,他便是他......」

雲檀的身上,那藍色的羅裳落上了陽光的明亮,卻看上去那般冰冷孤獨。

卿離再回頭看向森林的深處。

雲檀對卿離招招手:「卿離,結束了,從我們見到沙華真身的那一刻開始,這個夢就已經被打碎了,現在,需要打碎夢境的,就是江祭臣自己了,往後,他會有自己的生活,付凌天不會看著他死,他陽氣重,會沒事的。」

卿離思索片刻后,跟上雲檀。

森林深處。

付凌天眼看著江祭臣和江奴阿清前後走著,宛若鬼引路。

「江祭臣,你不能跟他們走!」付凌天怒吼。

走在前面的江祭臣終於聽到了付凌天的聲音,他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身後的付凌天,但依然是面無表情的樣子。

付凌天上前兩步:「江祭臣!王子清和江奴早就死了,他們根本就不是你阿姐和娘請!你他娘的給老子清醒點!」

江祭臣默默地抬眼看向江奴。

此刻的江奴正低頭,一臉溫和的望著付凌天。

江祭臣的另一側,阿清也微微笑著看向江祭臣。

江祭臣正要開口,江奴卻率先開口道:「祭,跟娘親走,娘親才能讓你有真正的好歸宿。」

阿清只是笑,那笑容看上去那麼虛假。

江祭臣仍然站在原地,他本已經想要放棄自己的生命,他何嘗不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倘若連他的命都是假的,那麼,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江奴見江祭臣有些猶豫,輕扯江祭臣的手:「祭,去主人那裡,回到主人的身邊,你才能永遠活下去,做凡人,只會讓你一而再再而三得受苦。」

阿清笑著上前,牽起江祭臣的手:「跟阿姐和娘親在一起,好不好?」

「江祭臣!不要聽她們的!他們根本就不是人!」付凌天拔劍上前。

三人仍然保持著原來的狀態。

付凌天一劍刺向江奴。

江奴的身體被刺穿,她歪著頭,瞪著眼睛,咧開嘴,笑著將付凌天的劍從身體里拔出來。

「江祭臣,你清醒一點!你看清楚,她們到底是什麼人?!」付凌天低吼。

江奴和阿清的臉色劇變,兇狠得怒視著付凌天,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音。

江祭臣難過得低著頭:「為什麼不讓我多騙自己一會兒呢.....」

江奴和阿清死死地抓著江祭臣的手不鬆開。

江奴喉嚨里的聲音已經與剛剛不同,那股難掩的惡臭味開始傳出來,她身上的皮肉開始脫落,化作一灘污水,最終,只剩下一具枯骨。

而江奴身邊的阿清,全身也開始腐爛起來,只是,她的身體腐爛程度並不深,只有部分位置皮肉脫落,但樣子看上去更加滲人。

「祭......跟阿姐走吧......」阿清說這話的時候,一顆眼球掉落下來,在地上滾動著,她臉上的笑容看上去很是怪異,「主人還在等我們呢......」

「江祭臣,不管你是誰,你都要自己做決定,你不是一直都是一個很有想法的孩子嗎?你不一直都很堅強的嗎?」付凌天怒吼,「江祭臣!我不許你這麼放棄自己!」

江祭臣一直低著頭,像是在想什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一邊是一直在幫助他的付凌天。

而另一邊,是他一直在尋找的最親近的兩個人。

他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的那兩個親人,雖然被沙華控制了心智,但是,他們確實是他的親阿姐和娘親啊。

他捨不得鬆開她們的手,雖然現在她們正緊緊地抓著他,像是生怕他會跟著付凌天走。

但她們現在已經沒有了跳動的心,他們不知道,其實江祭臣比他們更害怕自己會遠離兩人。

江祭臣眼角濕潤,輕聲說道:「如果,這個世界不是看上去彩色的黑,而是真的彩色,那該有多好,是不是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真的與阿姐和娘親一起坐在桌前吃飯,也能......也能讓她們親耳聽到我叫他們一聲娘親?」

付凌天終於聽懂了江祭臣的話,他慢慢收起了手中的劍:「他們去了,早就去了,以後,我會保護你。」

江祭臣笑了,他轉身抬手,將阿清和江奴抱住,一手抱著一個,他們身上的惡臭,在江祭臣眼中就像是不存在一般。

「阿姐,娘親,我愛你們......永遠都......愛你們.......但是現在,我不能跟你們走......」

江祭臣的話,令被抱在懷中的阿清和江奴躁動起來,他們的嗓子里發出尖銳的咯咯聲,他們伸出已經慘不忍睹的手,想要刺穿江祭臣的心臟。

江祭臣突然躍身而起,抽出腰間的軟劍:「娘親,阿姐,謝謝你們陪了我這些時間,給了我一個彩色的夢境。」

話音剛落,江祭臣手中的軟劍穩穩地打橫落下。

只一劍,便將阿清和江奴的頭齊齊削掉。

頭顱滾落在地上,她們的身體還沒有倒下。

她們的屍體仍然在掙扎著,就像是沒有想到江祭臣會對他們突然出手一般。

「阿姐,娘親,安息吧......」

江祭臣說罷,兩具本來還站在原地的屍體轟然倒地。

付凌天睜大眼睛,望著眼前的江祭臣。

是了,這才是江祭臣,才是那個理性而堅強的江祭臣。

江祭臣抬眼,看著付凌天,慢慢笑出來,那笑容,單純得好看,是當初為了哄騙阿清時,專門對著鏡子練習過的笑容。

但此刻,江祭臣的眼中,淚水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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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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