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優雅的梅花鹿

潛艇像是人被踩了一腳，沉了半截，耳邊回蕩著沉悶的嗡鳴。

與此同時，小女孩舉起了手臂，冷漠的臉上多了一絲凝重與厭惡。無形的力量漣漪擴展開來，地面像是結出了霜花，寸寸漫進。

「這麼久沒見，你還是一樣的絕情和冷漠！」黑暗中，一個磁性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柔和與惆悵，忽然說道。

聞言，蘇小北趕緊揉了揉眼睛，軍用手電筒的光柱掃過漆黑的泥澤，而遠處除了屹立的潛艇和堆積的屍骸，不見任何的蹤影。

「妖月小姐姐，是誰在和你說話？」

蘇小北忽然很害怕，芥蒂四周，縮了縮膀子道：「這裡不會是鬧鬼吧？我怎麼看不見他？」

「他是無形者。」小女孩淡漠的說，「無形無實，無影無蹤。」

小女孩的語氣裡帶了一絲的厭惡與嫌棄，看來這個無形者不怎麼受人待見，連妖月這種對俗世漠然的人都嗤之以鼻。

「無形者？」蘇小北若有所思。

忽然想起逆時鐘里看到的老婦，當時老婦的死狀就很奇怪，像是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掌控，死的那般詭異。

「你是說，這個人會隱形？」

然而蘇小北的想象力還是太局限，那玩意顯然比隱形更加的複雜和危險，

可以說它是一種超自然的存在，沒有實質，沒有聲音，像風一樣虛無縹緲；但他又可以有實質，有聲音，是張牙舞爪的惡狼將你吞食。

「無形只是他的技能，他是夜屠者。」小女孩說。

蘇小北若恍然的點了點頭：「噢~，我想起來了，『南婉百奘海，燭影月未良。』……他是夜屠榜老7，斷影。」

林小曼的黃金戒指可以看到夜屠榜排名，蘇小北清楚的記得，第七名的位置是一個叫斷影的傢伙，

「聽說斷影醜陋且猥瑣，難怪妖月會嫌棄和厭惡。」心中腹誹，卻又忽然發現不對，疑惑的問：「可是，現在是白天呀？難道他也是夜屠者的傀儡？」

小女孩搖了搖頭，說道：「夜屠者並非真的無法觸及白天，白天對於我們雖然很遙遠，但是前十中有三個人可以通過特殊的技能參與白天。」

『參與』而不是'到達'。

斷影的技能可以做到無形無實，一個沒有實質的技能，又拿什麼逃避日月更替呢？

想到這裡，蘇小北恍惚的點著頭：「也就是說，現在的斷影並不存在，眼前的，是他的技能。」

就好比一個士兵臨死前開了一槍，他自身已經死去，可是他打出的子彈還在飛馳、還可以洞穿敵人的胸膛。那麼，即便士兵已經死了，他的子彈還是可以殺敵，意義上還是他在殺人。

想到這裡，蘇小北不得不佩服神樹的創造力，簡直太有想法了。

夜屠者們的技能各不相同，如妖月可以石化物質；玉如雪可以撕扯空間和操縱藤蔓；星海的白色小花；歲末的紅色燕尾服；少年孔夜的疾風……，

而夜屠榜上就有五千名夜屠者，這還不包括沒有上榜的呢。

這麼龐大的一個群體，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特殊的技能，這得有多少創意呀！？

想到這裡，蘇小北的腦海里忽然蹦現出一個名字，心中呢喃：「也不知道那個叫『蘇小北』的夜屠者，他的技能是什麼？」「不過從他的名次看，一定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技能，……垃圾！」

就在蘇小北神馳意遠的時候，潛艇的位置又傳來他聲音說：「妖月妹妹，我知道你會來這裡，請不要走開好嗎？讓我再看看你，我太想你了！」

他的聲音很溫柔，像極了暖男，

蘇小北搓了搓冰涼的臂膀，對著黑暗喊道：「我要吐了，能注意點場合嗎？」

「呵，殘民！」

暖男不屑的冷切一聲，賤兮兮的說道：「殘民有什麼資格評價高尚的情感，你們所謂的愛情無非是繁衍後代時釋放的氣味信息，表現方式還那麼隱晦和骯髒。真正的愛情應該是聖潔高貴不染塵垢的，就像我對妖月的感情，像白雪一樣乾淨、像雲朵一樣純潔、像棉花一樣鬆軟，舒適貼身，溫柔綿長……」

「你……確定你說的是愛情，而不是姨媽巾？」

小女孩投來異樣的目光，

她放下手臂，蔓延的霜花將潛艇包裹，在軍用手電筒的強光下，潛艇宛若一尊白色的塑像，

而在白霜中，一個人形的輪廓悠閑的踩在潛水艇的頂端，他有形無實，斑駁的霜花匯構出他臃腫的身段與猥瑣的姿態。

雖然看不見，但是小女孩似乎把他的樣貌和身材畫了出來，一目了然。

「那就是斷影？又矮又矬，他從哪兒來的勇氣談論愛情？」

丑的人，面對女神不是應該自卑的嗎？

小女孩漠然的看著霜花中的人影，說道：「可惜那只是斷影的技能，否則，我一定會殺死他。」

小女孩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像是理所當然，甚至有些惋惜的意味。

蘇小北覺察到了她話語中癲狂，驀地轉眸，看著小女孩問：「你要吸收斷影的力量？」

「妖月小姐姐，我知道你吸收歲末后變得很強，可歲末畢竟是老9，比你少一個段位，而斷影是老7，你比他少一個段位，這是越級殺神呀！」

潛水艇上的人影惆悵嘆息，臃腫的肚腩晃了晃說：「愛情是無私的奉獻與心甘情願的犧牲，為了證明我對妖月妹妹你的感情、也為了讓妹妹你得願以償，請不要離開好嗎，等我，我會用我的方式證明對你的感情。」

斷影的聲音溫暖體貼，像是一個大哥哥在哄路邊迷路的小女生，一邊無微不至、一邊毛手毛腳目露猥瑣。

但蘇小北知道斷影絕對不是癲狂的情聖，也不會是什麼腦殘舔狗，他只是想留下妖月，待到夜晚降臨。那個時候，就會是夜屠者的主場！

「妖月妹妹，請給我一次機會、給我一次為你做點什麼的機會。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沒有老5星海的漂亮、沒有老3君百的才情、沒有老4血奘的率性坦蕩。但是我有一顆愛你的心，願意為你付出一切、犧牲一切，對於我而言，這就是我生命的意義，是我作為夜屠者最大的榮譽……」

斷影沙啞磁性的聲音回蕩在耳畔，讓人一陣陣的噁心反胃。

「我艹，斷影你噁心到我了，賠錢~！」

斷影的聲音憤然說道：「你這個殘民有點不解風情呀，我對妖月是真愛，你再不識好歹橫加干擾，我會對你不客氣。」

蘇小北可能沒理解夜屠者這句『不客氣』的含義，以為只是一句叫囂，有恃無恐的回懟道：「你以為我是嚇大的嗎？夜屠榜老7斷影對吧？有本事你對我不客氣呀，」

「欺人太甚！我斷影誓要與你不死不休。」

「光說有什麼用？好像我怕你似的。」

若非知道夜屠者沒有白天，蘇小北絕對不敢這麼囂張。

但就在他滿目鄙夷的時候，忽然一道殘影從霜花中迸射而出，迎著蘇小北撞了過去。

殘影的速度很快，像是一道白光，一閃而過，

蘇小北甚至沒看清那是什麼，恍惚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問小女孩：「剛才是不是有一束光照過來了？」

小女孩收回目光，對著蘇小北意味深長的說：「他，標記了你。」

「什麼？」「標記？」「啥意思？」

再看潛水艇的方向，霜花在小女孩收回目光的一瞬開始融化，那道斑駁的人形輪廓早已消失，潛艇也像是少了踩踏的重壓往上冒了半截，泥澤翻湧。

「他人呢？」蘇小北凝了凝眉，看向小女孩問：「他不會真的會來找我吧？」

小女孩點了點頭：「他會在夜晚到來，除非你死、或者他死，否則標記會永遠存在。」

「那……會怎麼樣？」蘇小北眨巴眨巴眼睛問。

小女孩轉了個身，紅鞋陷在了泥澤中，她卻毫不在乎，帶起的泥濘漸染了紅色裙擺。

小女一邊艱難的走著，一邊淡漠的說：「他標記了你，就會很容易找到你。」

蘇小北腳步一頓，後腦勺有點發涼。

「糟糕！玩禿嚕皮了~！」

「妖月小姐姐，你不是要殺斷影吸收他的力量嗎？正好他來找我時候，你就有機會動手了呀。」

「我暫時還沒有找到對付斷影無形者的辦法，殺不死他。」

蘇小北一愣，臉都黑了：「感情你剛才說的是大話，我還以為你真的要殺斷影。」

「我一定會殺死斷影，……但不是現在。」

小女孩說到這裡，忽然停下腳步，紅色裙擺為之晃蕩。

「斷影標記了你，他會來找你。」小女孩仰著小臉認真的說。

「對呀，我知道。」蘇小北點了點頭，目光熱切的問：「所以你要想辦法，他可是夜屠榜老7，比你高一個層次，我們要怎麼反殺他？」

用小女孩剛才的話說的很明確，一旦被標記就是一輩子的信號，除非其中一個死去。

而擺脫標記的方式只有一個，那就是殺死對方。

蘇小北有些著急，一瞬不瞬的盯著小女孩看，目光熱切。

白色布偶揚起了臉，針線粗糙的五官對著蘇小北，像是在為他默哀。

「所以我們要分開」小女孩淡漠且認真的說，

看意思好像是說：現在你身上有人家的gps定位，你會連累我、會暴露我的行蹤，所以，請你離我遠一點。

蘇小北眼睛瞪的滾圓，差點爆粗口。

「妖月小姐姐你這是要攆我走？」

小女孩沒有說話，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泥濘中艱難跋涉，裙擺頹廢的晃蕩。

「我不管，我是為了你才開罪斷影的，你要對我負責。」

蘇小北才不管那麼多，現在小女孩哪怕是要蹲大號，他都會跟著去。

無緣無故惹上一位連妖月都沒有十足把握應付的夜屠榜強者，蘇小北很難想象獨自面對會不會像老婦那樣死的莫名其妙。

眼下只有抱緊妖月這條大腿、寄希望於她的反骨與癲狂。

「妖月小姐姐，前面好像有建築物耶。」

蘇小北拿著軍用手電筒四下看了看，確定是T849和複製人軍隊行進的方向，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原來大坑裡有現代建築，為什麼要在這種極端環境里蓋房子？真是匪夷所思呀！」

說話間，兩人來到一棟歪斜的房屋前。可能是因為腳下的泥澤鬆軟、地基不穩，整個建築群體都是東倒西歪的，又或者說建造的有些敷衍。

軍用手電筒的光柱照射一圈，像是快到了大坑的邊緣，建築群有一半被塌陷的泥石掩蓋，看上去又像是這些建築本身就建造在地下，是大坑塌陷才裸露了出來。

蘇小北看到所有的建築物都沒有窗戶和門，像是封閉的墓室。

一棟較為低矮的牆壁上被炸藥炸出了一個豁口，空氣中殘留著一些火藥味，崩碎的磚石七零八落，丹紅的磚塊落在泛黃的泥澤中顯得格格不入。

蘇小北探頭看一眼牆壁豁口，心裡有些沒底。

「看樣子他們是進去了，不知道林小曼有沒有在裡面。」

小女孩沒有說話，抱著白色布偶站在豁口前，裡面有氣流往外冒，揚起她染著泥污的紅裙，讓小小身段顯得肅穆而又孤寒。

忽然，她像是看到了什麼，對著黑洞洞的豁口說了句什麼后，直接走了進去。

小女孩的個頭不大，沖著牆壁豁口直接跑了進去。蘇小北後知後覺的跟上，一米八的個頭匍匐爬進去的時候，早已沒了她的身影。

蘇小北忙打開軍用手電筒掃視一圈，黑嗚嗚的建築內部堆滿了碎磚爛瓦，一道三米寬的樓梯傾斜往下，不見盡頭。

不見小女孩的身影，蘇小北心裡慌得一逼，都快急哭了，

「我嘞個去，妖月你個渣女，是故意的吧？」

空曠的建築內腔迴音跌宕，四下靜謐，一根針掉地上都清晰可聞。

但這裡太安靜了，靜的不像是人間之地。

「妖月小姐姐別開玩笑了，我害怕呀！」

蘇小北拿著軍用手電筒四下尋找，看一眼樓梯延伸的方向，下面黑洞洞的，讓人望而生畏。

「要不，先看看剛才發生了什麼？」

想著，蘇小北掏出逆時鐘，擰動指針，咔咔咔咔~

時間回到幾分鐘前，蘇小北站在時間長廊外看到自己和小女孩來到牆壁豁口前，先是蘇小北探頭看一眼，然後小女孩紅衣獵獵的站在洞窟前凝視，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全身發光的梅花鹿跳了出來，

梅花鹿全身泛著熒光，鹿角很高，分叉，像樹枝一樣多枝多節，

鹿角的枝丫上棲息著一隻粉紅色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