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寒夜行軍

第七章 寒夜行軍

劉振華儘力輕手輕腳地拉開槍栓,他的仔細檢查檢查槍膛里是否有進水。看了半時天,愣是一點反光都沒有,連他自己都有點詫異。

不過剛才這把槍掉進水裡的時候,槍管是朝下的,因為槍托上一整塊木頭的浮力更大。劉振華微微一笑,覺得運氣這次站在了自己這裡!

畢竟常有人說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檢查好槍,劉振華一手提著,蹲低身子,向機槍手所在的地方靠攏。

路線上又有兩台拖拉機下陷,一個朝右,一個朝左,形成了頭碰頭的局面,把中間的間隔幾乎堵死。

僅剩下的縫隙,劉振華提著槍根本無法通過。

忽然他看到右前方有人影晃動!

劉振華舉槍射擊,那人卻好似多長了一隻眼睛般,在地面一個側滾,完美避開了劉振華的射擊路線。

縫隙的寬度有限,左右都是劉振華的視覺死角。看不見的地方當然打不準,不能靠瞎猜就浪費一顆子彈,所以劉振華也收了槍,準備轉換一下位置,免得自己暴露。

誰料那敵人卻是聽到先前劉振華拉槍栓上膛的聲音才會立即閃避,當然也聽音辨位,確定了劉振華的位置。

一發子彈貼著縫隙,從劉振華認為不可能開槍的死角飛來,把他的後頸重重劃了一道,鮮血把襯衣領子登時浸透……

「他媽的!」

劉振華往下出溜了幾下身子。

抬手一抹,脖子上火辣辣地燒,掌心全是血。

他把手上的血往身上擦了擦,又重重地壓在傷口上。

子彈倒是沒打進去,但床上面挺大,也比較深,必需得及時止血。

要是有衛生員在的話,肯定不讓他就把手這樣直接壓在傷口上。

肯定要先消毒,再縫合,最後包紮繃帶。

但現在哪有那條件?

就算會感染,那也是以後的事情。當務之急是要先止血!

失血過多的後果……劉振華體會過一次,那種深深的無力和疲憊,還不如在衝鋒的路上被一顆子彈打死來的痛快、舒服!

不過這麼個傷口,劉振華還真沒放在眼裡。

抗戰的時候,經常受傷都是槍傷。鬼子的三八大蓋因為槍管長,因此射程遠。再加上他們訓練量和彈藥供應的原因,射擊水平都不差。

機槍手右腿還有肚臍旁邊就挨過兩槍。

好在那槍穿透力強,但殺傷力相比之下算小的,有時候子彈打進去,並不會破壞體內的其他部位,筆直地從對面又沖了出去,俗稱「鑽了個眼兒!」

雖說這樣也得躺個幾天,但恢復好了,幾乎就和沒事人一樣,不妨礙後續的工作生活。

後頸的血在劉振華的按壓下差不多止住,他便鬆了手。

早先負傷的時候,大夫就說他骨頭硬,血稠。

這兩點劉振華聽了后很是自豪,甚至一度成為他與戰友吹牛時必說的談資!

骨頭硬代表不那麼容易斷手斷腳。

血稠的話止血方便。

這倆放在一起,說白了就是他命硬,沒那麼容易死,最多是掛挂彩!

劉振華原地測過身子。

但已經傾斜的拖拉機,早就失去了平衡,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砰!」

一顆子彈幾乎沿著上一發的設計軌跡打來。

好在劉振華已經換了身形姿勢,否則再挨一下,即便是擦傷,脖子也得斷一半,那人還能活?

看著彈頭消失的方向,劉振華暗暗心驚……

「這他娘打的也太准了吧!」

劉振華不是沒見過神槍手。

準確來說,他自己就算是。

一對一比賽射擊,他在狀態好的情況下,也基本上能保證槍槍都是靶心。

但像是這般,前後兩槍子彈的飛行軌跡幾乎一模一樣,他還真沒見過……要是對應在靶紙,開兩槍只有一個彈孔!

以前就聽教導員說道,抗戰的時候,在蘇德戰場上,有的狙擊手甚至可以起到扭轉戰局的作用。那時候劉振虎哪裡聽得懂這樣的洋詞兒?教導員變換了個說法,叫神槍手中的神槍手。

這麼一解釋,劉振華卻是懂了。

眼下他自己就是神槍手。

正在面對的敵人,應當就是神槍手中的神槍手,也就是教導員說得那個洋詞兒——狙擊手!

今天是碰上硬茬子了……

劉振華盤算了一下和自己交過手的隊伍。

最能打的還是小鬼子。

雖然侵略者必敗,但當真面對面發放槍、拼刺刀的時候,他們的戰鬥素質還有軍事理念簡直甩出自己好幾條大街。

其次是被他們趕到海對岸小島上的反動派。

不說別的,光是他們手裡的武器,在抗戰的時候就讓劉振華眼紅不已……什麼德械師,美械師!聽著就神奇!

有次大戰役,劉振華負責邊路配合,主攻的部隊正是一個整編美械師。光是那十幾分鐘的炮火準備,就讓劉振華口水嘩流!

當時他就對身邊的機槍手說道:

「別眼饞,遲早咱們都有!」

機槍手傻傻一笑。

他不知道這個遲早是多久,反正劉振華說了,他跟著一想,也覺得開心,就笑了起來。

果不其然,沒等幾年。

似是什麼都沒變。

就是八路軍改了名字,叫做解放軍。

這時候的解放軍已經改頭換面,坐擁百萬大軍不說,還能和反動派展開勢均力敵的炮戰。

「連長,等以後你當團長了,也搞個炮兵連,俺去當連長!」

機槍手看著遮天蔽日的炮彈說道。

劉振華勾起嘴角,笑罵道:

「你他媽現在就在盤算著怎麼把我踢下去?」

「告訴你,我這屁股是鐵的,比秤砣還硬!你不怕折了腿就來踢一腳試!」

腦子裡這麼一盤算,他差不多清楚了對面敵人的身份。八成是那群反動派中的死硬分子。

劉振華知道有不少這樣的死硬分子,在和平起義前夕,脫離了原有的戰鬥序列,出去自立門戶,還帶走了不少武器彈藥。

由於他們是職業軍人,戰鬥方面比那些由本地壞分子構成的土匪戰鬥力強得多,所以清繳起來也十分費勁……給解放軍造成了一定的傷亡,還拖慢了新疆的全面和平進程。

只不過劉振華以為這些死硬分子應該都被清繳乾淨了,即便剩下還有零零散散的,大多也都躲在深山老林里,不敢露頭,過得和野人差不多。

沒想到竟然還有一支餘孽,擁有這麼強力地武裝和充沛的人員編製。

劉振華想到一個點子。

目前自己等人是處於劣勢,但只要扭轉了這個局面,應當能和對面談一談。若是能說動他們,放下槍投降,固然是最好的結局。

想著想著,他左手摸到一塊個頭很大的鵝卵石。

從土裡摳出來,放在手上一掂量,像極了小鬼子當時用的香瓜手雷。

劉振華心生一計!

不過這辦法他今晚已經用了兩次了。

第一次對野狼,第二次對人。

這第三次,能不能成,他也不知道。

聲東擊西這辦法,算是最為基礎的謀略。

村口的小孩兒都知道引開大人的注意力,就能趁機得到自己想要的。

辦法極其老套。

不過老套就以為著好用!

要不然用得少,它也不會變得老套,始終都很新鮮才是。

「咚!」

劉振華把這塊鵝卵石高高拋起。

在敵人眼裡,根本區分不出來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就看到一個黑乎乎的,長得像極了手榴彈的玩意兒騰空而起,立馬尋找掩體,卧倒躲避。

沒想到,這「手榴彈」竟然只是一塊普通的戈壁灘鵝卵石。失去了劉振華投擲出去的氣力后,筆直的掉下來,重重地砸在了拖拉機駕駛艙的頂部。

這動靜震的劉振華肝顫!

他恨不得這石頭疙瘩掉自己腦袋上……萬一把拖拉機砸壞了怎麼辦?

等不到心裡的悔恨勁兒過去,劉振華裡面向機槍手所在的位置趕過去。

機槍手這邊終於得手!

劉振華剛才那枚假受累不但讓那名「狙擊手」啞火,更是逼得有兩名敵人誤打誤撞,自己送到了機槍手面前。

這輛背對背倒退著走,還十分注意對周圍的警戒防備。

但他們沒想到機槍手早就埋伏好。

敵明我暗,以靜制動。

兩人逼近到可以出手的距離時,機槍手狠狠一鐵拍向其中一人的腦袋,另一人剛想要有所反應,脖子卻被機槍手的胳膊鎖死。

緊接著,機槍手腰一挺,生生將其提溜了起來。

這人雙腳在空中胡踢亂蹬了一陣,漸漸沒了動靜……

鬆開胳膊,屍體落地的時候剛好劉振華也到了。

「營長,俺收拾了倆!」

機槍手笑著說道,有幾分邀功的意味。

劉振華點點頭,低頭看向這兩人。

挨了鐵杴的那個,七竅都在流血……臉上跟個大花貓似的,啥都看不出來。另一人是知悉而死,相比之下只是臉色有些發烏。

「他們不是本地的土匪,是反動派餘孽!」

雖然這人已經許久沒有理髮刮鬍子,看上去亂糟糟的。但從五官上還是能看出來,他不是本地人。

劉振華讓機槍手把這兩人的武器彈藥全部手機起來。

總共有一把衝鋒槍,一把駁殼槍。子彈有小一百發,全都用油紙包著,隔潮防水。打開一看全都黃澄澄的,跟剛下生產線一樣!

「營長,這只是自動火器啊!」

劉振華點點頭。

這支衝鋒槍是德國貨。

具體的型號他不知道,但以前見過它開火。

在單兵作戰素質足夠高的時候,再配備充足的子彈,這把衝鋒槍可以形成持續性的火力壓制。從某種程度上,卻是可以媲美輕機槍,甚至還比輕機槍的使用更加方便靈活。

劉振華檢查了一下手槍的槍膛和彈夾。

駁殼槍他卻是再熟悉不過。

早就掌握了其獨有的射擊竅門。

兩人將自己重新武裝好后,機槍手忽然看到一具屍體的腰帶上好像還掛著什麼東西。

「營長,手榴彈!」

「好傢夥……真他娘猛啊!」

劉振華倒吸一口冷氣……

自己丟了個石頭假裝手榴彈,還想著對面會不會有樣學樣,一報還一報。沒承想他們卻是有真傢伙!

劉振華急忙說道:

「再摸,別漏掉啥!」

摸來摸去,這次卻是再沒其他東西。

機槍手把手榴彈別在自己褲腰帶上,想著關鍵的時候用。

劉振華卻搖頭說道:

「在拖拉機周圍絕對不能丟手榴彈,你給老子記著!」

機槍手點點頭。

他知道營長是擔心手榴彈炸傷拖拉機。

敵人可以周旋,可以熬,慢慢收拾……但拖拉機能有一台針式比登天都難。方才那塊石頭砸了一下,劉振華都心疼得鑽心,咋能捨得在這地方扔手榴彈!

但他也沒想到那個石頭塊能帶來這麼大收穫。

現在兩人都有了槍和充足的彈藥。

天上的雨也停了。

往後一瞧,積水也下降了不少。

戈壁灘貧瘠荒涼的土地又重新露出了猙獰的嘴臉,星星點點的紅柳和梭梭也重新露頭。

這地方真令人乏味啊!

不是說一個地方有水就活了嗎?

劉振華有點羨慕小傢伙的老家,可定是青草野花,清泉流山澗!

「小傢伙兒呢!」

騰出來點空餘,劉振華髮現從戰鬥一打響,就沒看到小傢伙兒的身影。

「俺也沒看到。」

劉振華心裡一沉……

再結合起最開始那木棒斷裂的聲音,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估計躲起來了吧,那小子鬼精的,知道自己傷了腳,跟著咱們是累贅!」

劉振華勉強點了點頭。

事已至此,只能選擇相信機槍手所說。

這和他本來的計劃也差不多。

小傢伙兒行動不便,肯定是發揮不出來多少戰鬥力了。

他能護住自己不被敵人發現,抓個落單,就算是完成了作戰目標。

要是被敵人逮住,抓了去當人質,那局面可就更加複雜了……救還是不救?

這群反動派餘孽擺明了是沖著補給來的,特別是那些油料,運走賣掉能賺不少錢,足夠他們從北邊出境,或是繼續招攬兵馬,和我方為敵。

但要是真讓劉振華做出犧牲小傢伙兒的決定,他自己也不清楚能不能做到……

這樣的事情不真正發生在眼前,想再多都是毫無意義的。

「你看後面!」

機槍手聞聲轉頭。

「看到那個土包沒有?」

劉振華追問道。

機槍手點頭回答道:

俺看到了。

「你向那個土包移動,那是這一片的值高低,而且應該沒有積水了。」

衝鋒槍給了機槍手。

若是再能佔領一處制高點,他就能在以這個火力點為圓心,以射程為半徑。在這個圓圈內,對敵人做到一定程度的火力壓制。

「小心!」

臨動身前,劉振華拉住機槍手的胳膊又交代了一句。

機槍手微微一愣,隨即咧嘴笑了笑:

「放心營長,俺有數!」

敵人裡面潛藏的那名「狙擊手」讓劉振華很是頭疼。

制高點的好處是雙刃劍。

能夠對地方進行火力壓制時,也同時會成為敵人的眼中釘。

機槍手獨自一人在那,身邊沒有照應。

一旦交火,等於自動暴露位置。除了那個小土包,四面空曠。稍微有些許伸頭漏腳的,子彈肯定不要錢般地沖他招呼。

機槍手抵達既定位置后,劉振華看到拖拉機輪子下方有東西正在閃光。

撿起來一看,發現是塊鏡子碎片。

拖拉機右側的後視鏡被子彈打中,連帶著震斷了鑲嵌在內的鏡子。

明晃晃的,在光線如此微弱的夜晚,它都顯得刺眼。

劉振華本想把它收在懷裡,等後面修修還能用。但又怕這玻璃岔子扎傷害自己……

正準備把它放回輪子後面藏好,劉振華突然想到這塊鏡子既然能反光,那就可以用作和臨時營地交流。

抗戰的時候,最為吃虧的除了武器裝備和人員的軍事素質外,就是上下級以及各部隊之間的溝通聯絡。

電台只配發到旅部,連團一級都沒有。

至於營連排這樣的基礎作戰單位,全都依靠通信員傳話。浪費人員不說,極其耽誤時間。戰機稍縱即逝,很可能一句話說完得前後都會大有不同。

反觀敵人,連一個小隊都配備了電台。可以根據戰場的形勢,做出及時的戰術調整。

劉振華找好角度,把袖子拽長些,包住手掌,拿著鏡子找好角度。

袁隊長看到對面拖拉機之間的空隙處有個東西一閃一閃的,裡面就想到是劉振華等人在和自己聯繫。

但鏡子的反光只能告訴對方自己的位置,並不能傳遞語言來進行複雜的溝通交流。

而且這種信號是單方面的。

袁隊長無法給劉振華做出任何回應。

「那個亮點是不是營長?!」

袁隊長身後,趙明霞忽然躥上來問道。

自從交火開始后,她的目光就沒離開過那幾個拖拉機。始終想要從其中的縫隙和間隔中看到劉振華的身影。

在劉振華進入拖拉機駕駛艙后,趙明霞的視線就再也沒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是,是劉營長!」

極度緊張讓袁隊長有些口乾舌燥。

趙明霞的能力和經驗讓她對戰鬥的局勢無能為力。

從袁隊長這裡聽到准信后她終於能安下心來,重新退回自己先前的位置,緊貼面趴著,儘力隱藏住身形。

同時袁隊長也吸取了前一次的經驗教訓,讓機耕隊的隊員沒有自己的允許都不需再擅自開火。

既然劉振華方才已經用鏡子反光發來了信號,想必接下來有大動作時,也會再次提前告知。到時候自己這邊只要跟上劉振華等人的節奏,打好配合,定然就能一舉將這群敵人全部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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慷慨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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