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幼稚
趙長青不知道從哪找的衣服,這會兒已經恢復了女兒家打扮,頭髮也梳好了,看不出剛才的狼狽。張不周沒走,趙行也沒把他當外人。「你也年紀不小了,父皇前幾日剛給你正式冊封了公主稱號,就是想讓你給天下年輕女子做表率,可是你看看你,每日只想跑出宮,像什麼樣子。」
趙長青被劈頭蓋臉地訓斥一頓,嘴巴一撅,眼看就要哭出來。「憑什麼說我,我又沒做傷天害理的事,我只是想跟男子一樣讀書罷了。還說我是最尊貴的公主,連平常百姓都能做到的事,我卻不能,尊貴到哪裡了?」
「誰不讓你讀書了?」見她這副樣子,趙行就頭疼:「不是命人往你宮裡送了不少的書嗎?你嫂子說,她閨房之中的幾本心頭好都送給了你。」
「那根本就不是書。」趙長青振振有辭:「《烈女傳》,《女德》,《女記》,這算什麼書,我要讀的是《史記》,是《春秋》。」
趙行都被她氣笑了:「你是不是還要參加科舉,考狀元?」
「是又怎麼了。憑什麼只有你們男人可以參加,女人就不行了。憑什麼連女人讀什麼書,都要你們說了算。」趙長青越說越氣,到底還是哭了出來:「母妃不許,父皇也不許,連你也不許,你們都不是好人。」
「別胡說。」雖然知道她是小女孩的無心之語,可這番話怎麼能亂講,被禮部的人聽到了,彈劾的奏摺能堆得比她人都高。「那你想怎麼樣?」
「我也沒想怎麼樣,我只不過是想和所有人一樣,有個讀書的權力,我要進國子監。」趙長青說出了自己今日來這裡的目的。
「不行。」趙行斷言拒絕。「國子監中都是男子,你一個女兒家出現在這算怎麼回事,名聲還要不要了?」
趙長青嘴巴一扁又要哭出來,譚笑連忙哄著道:「燕王殿下說的在理,公主您每日來這確實是不太方便。」小聲道:「您忘了剛才發生的事了嗎?」
趙長青止住哭聲,偷偷地看了張不周一眼,見他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你笑什麼?」
張不周看戲看得好好的,沒想到突然被針對,急忙解釋道:「我想起高興的事情。」
趙長青咄咄逼人:「什麼高興的事。」
「我今日拜郭祭酒為師了。」
趙長青氣得咬牙切齒:「連你都能入國子監,我卻不行,真是太沒天理了。」
見她越說越不像話,趙行冷臉道:「夠了,譚姑姑,勞駕您把她押回宮裡去交給我母妃,嚴加看管起來。」
「不行,你不能這麼對我。」趙長青還想反抗,可是看著趙行鐵青的臉,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紅著眼眶,用力地跺了一下腳轉身跑了,臨走前還瞪了張不周一眼,譚笑連忙追了上去。
「長青被慣壞了,讓你看笑話了。」趙行跟張不周解釋道:「以前也不是沒有偷偷出宮的經歷,大多是貪玩,沒想到今天這麼大膽,連國子監都敢來。要是被人知道了,別說禮部那一關,恐怕先生就會帶頭彈劾她。到時候丟的,可就不是她自己的臉了,連父皇都要背上教子無方的指責了。」
趙行作為兄長自然可以評價,張不周一個外人卻不能亂說:「公主殿下有心修習學問,其實是件好事。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話,您也知道實在有失偏頗。更何況公主殿下率真坦誠,若是強行拗了她的性子,反倒不美。這哄女子就像是治水,向來是堵不如疏的。」
「你說的我也知道,可是父皇和母妃不許,我也沒有辦法。現在就盼著早點給她找個如意郎君,到時候為人婦,想來也能安穩些。」趙行無奈地先走一步,趙長青即便被押回宮,可是心氣不順,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事來,自己得跟著快點回去看一看。
張不周抱著一摞書,這會兒已經下了學,正是午休的時間,他便跟著人流往監外走去,出了門口便瞧見,凌瓏帶著幾個人堵住了封一猋,來接自己的驚蟄正在中間攔著雙方不要動手。
將書本放到馬車上,張不周慢慢悠悠地湊過來:「怎麼了這是,這麼熱鬧。」
凌瓏原本要找的便是他,這會兒見他出現,倒是放過了封一猋:「我還真沒想到,你也算是有點身份。不過張家在武將派系中還算是中流砥柱,可是這學識嘛,就不值一提了,你恐怕連開蒙的書都沒讀過吧。」
在張不周眼裡,凌瓏還是個小孩子,偏偏要老氣橫秋地做點評,實在是又囂張又可笑,對他也生不起來氣了,乾脆點點頭:「是啊,我還真沒讀過,不過祭酒大人剛剛收我為徒,還送了幾本書給我,叫我好好學,不明白的地方就來問他。」
知道凌瓏特別想要拜在郭祭酒名下,張不周便專挑他的痛處提:「哎呀,你說我連字都不認識多少,這以後是不是得每天都來找先生討教啊。祭酒大人這麼忙,能有時間理我嗎?」
封一猋剛剛被凌瓏帶人凌辱一番,原本已經丟盡了臉,這會兒見張不周帶頭,不怕惹事,便幫腔道:「就算再忙,你這個親傳的關門弟子他還是要騰出時間來管管的。」
二人一唱一和,氣得凌瓏臉色難看。身後雖然有一群跟班,可都是國子監中的監生,讀書還行,要說動手的話,恐怕加起來都打不過張不周,更不用說中間還攔著一個明顯不好惹的驚蟄。「我不與你與做口舌之爭。祭酒大人被你矇騙收你為徒又如何,我會在科舉中向他證明,誰才是最好的那一個。咱們走。」
一群小屁孩。張不周暗自吐槽一句,拉著封一猋問:「你沒事吧,怎麼又和他們起衝突了。」
封一猋猶豫了一下道:「封王大典那天生了亂子之後,羽林衛的幾位都統都受到了牽連,眼下位置都空了出來。凌瓏問我,想不想讓父親官復原職。」
張不周瞭然。封梓從羽林衛都統一職,到泰安城城門守備,看似品級沒怎麼降,可是地位卻是天差地別。一個是可以經常在皇帝身邊露臉,一個卻只能每天看大門,兩者的未來前景不可同日而語。封一猋一直將這件事歸咎於自己惹的禍,這會兒有彌補的機會,當然想嘗試。
「條件是什麼?」張不周問道:「既然是想幫你,怎麼會把你氣成這個樣子?」
「他欺人太甚。」封一猋咬牙切齒。「他要我給他跪下舔他的鞋子。」
實在是幼稚。張不周又暗自罵了一句,這凌瓏是典型的高智低情,書讀得再好又怎樣,這樣處事,早晚給他爹樹上幾個強敵。
「不要理他這種人了。我會將此事記在心上,若是有機會,便幫你爹打點一番。」張不周道。「不過,你是不是回家問問你爹的意見,他是想回羽林衛,還是想繼續在現在的位置上。據我所知,羽林衛這會兒可不消停,萬一再出點什麼事,可能要被推出來背鍋的。」
封一猋點點頭:「你說的對,回去我就問問他。」
二人上了馬車,封一猋問起上午的經過,張不周給他講了聽,自然省去了與趙長青的那一段交集。
「你才來泰安城多久啊,就可以獲得陛下的單獨召見了,真叫人羨慕。」封一猋雖說也算是出身不低,可是封家勢單力薄,只有他爹這麼一個可以上得了排面的人,如果不出意外,他這輩子也不會有什麼機會面見皇帝。
「這有什麼可羨慕的。」這件事放在別人眼裡是恩寵,放張家這就是麻煩。「陛下不計較我逞英雄出風頭就行了。」
封一猋又纏著張不周講了一遍大典上的事,這已經算不得秘密了,張不周也就給他講了。聽完之後小胖子兩眼放光:「你可真厲害,我雖然也會武,可是和你一比,簡直就是過家家的遊戲手段一般。哎,你們張家代代都出武將,一定都很厲害吧。」
張不周想了一下,搖搖頭。大伯張一溫在戶部,從未聽說過會武。自己的老子大抵是會的,不過自己沒見他施展過,也沒聽人提起過。三叔會一些,主要是以軍中的把式為主。至於四叔,自己還沒見過,不了解。再往上一代的張韜,老頭子擅長的是打仗,不是打架,自身的武藝,也就是三品中境的水準罷了。
「武將不一定都會武功,重要的是帶兵打仗,要懂兵法。倘若只管一個人好勇鬥狠,自己衝殺,那他只能算是一個合格的前鋒,放不了一軍主將。」
封一猋聽得半懂不懂,認真思索,見他這副樣子,張不周心念一動:「你該不會想從軍吧?」
「有這個想法。」封一猋沒忸怩。「今日開學上課,我以為我都已經在假期里做好溫習了,可是博士一開講,我還是如同聽天書一般。學文這條路上,我是沒什麼出息了,可是總得有條出路吧。文不成,那就試試武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