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買線索
姜秦一路風塵僕僕趕到虎口鎮,姜雲河早在醫院門口守著了。
山叫小鎮夜深露重,站在路口的姜運河身上的白襯衫已被露水打濕,可他卻彷彿沒有任何感覺,一雙眼望著黢黑的路口,直到一束車燈驅散了那濃墨一般的黑暗。
隨著車子緩緩停下,姜雲河已迫不及待地跑了過去。
車門打開,瘦到風一吹就倒的一個身影從車內鑽出來。
「爸。」
姜雲河的喉頭有點哽咽,他壓下了聲音中的異樣,千言萬語彙做一個字。
「雲河,你這是等了多久了啊。」
關切的聲音讓姜雲河回頭,他露出個溫文的笑容,「田叔叔。」
姜秦走近自己的兒子,發現他竟然已經長成了需要自己抬頭才能看清的青年,便拍了拍他的胳膊,「怎麼不進去等?」
入手的觸感讓他微微皺眉,忍不住道:「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不會照顧自己。」
這久違的關心,讓姜雲河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借著夜光,他偷偷將自己的淚光擦拭乾凈,只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好的,下次一定注意。」
他不捨得讓父親再增加一點點不順心,哪怕那個人、那件事是關於自己的。
「我先帶你們去招待所安頓下,就是條件有點艱苦,要讓爸和田叔受委屈了。」姜雲河幫兩人提起行李袋,在前面帶路。
田福春跟在他後面,笑呵呵地道:「我和你爸年輕的時候什麼苦沒吃過,你可別瞎操心了,對了,你們父子也好幾年沒見了吧,今天就一起住吧。」
姜雲河期待地望向自己的父親,見他點頭后心裡也有點歡喜,「那我就不回宿舍了。」
待簡單洗漱后,姜秦坐在床沿上摸著一張老照片出神,聽到身後的動靜后,低低地問了聲:「你見到那個拿著玉佩的人了?是個怎麼樣的人?」
雖然年紀對不上,但他還是抱有一線希望。
姜雲河自然知道自己父親的意思,但是有時候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他只能硬下心腸,「爸,不是他。」
接著他打起精神,故作輕鬆地道:「不過在你來之前,我已經打聽清楚那個人的情況了,他是虎口高中的學生,家裡除了父母外還有一個姐姐,不過他父親好像出了點意外在市裡住院,院長幫我打聽好了,明天我們可以直接過去找人。」
姜秦小心翼翼地將照片收進隨身攜帶的皮夾后,略顯疲憊地閉上了眼,再睜開時已經有了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氣勢。
「早點睡,明天還有的忙。」
正在對著文獻逐字逐句翻譯的十六直接將剛剛起鬧個不停的手機扔到了角落,直到啃完一片幾十頁的論文後才看了眼手機。
果不其然,又是陶老二,不過最後一個是醫院的固定電話。
手頭的事情剛好告一段落,她也可以抽空去「看望」下他們,免得他們不斷作妖。
雖然兩個人一個殘一個病不太可能翻出什麼幺蛾子,但能去欣賞下他們的臉色也是不錯的減壓方式。
「你要去醫院?」
程偉航見狀也跟著起身,「我陪你去。」
自從陶佳妮事件后,他就草木皆兵,和一隻護犢子的老母雞一樣亦步亦趨,她走到哪他就跟著到哪。
這讓從小就沒有朋友、閨蜜的十六覺得很新鮮,原來到哪都有人陪著是這樣的感覺啊。不用害怕砍柴砍到半夜走山路的時候會有野獸躥出來,也不會餓了病了還要一個人硬抗。
她並不排斥這種感覺。
「好。」
她甚至沒去想自己帶著程偉航去醫院「看望」父母,在外人眼裡是種什麼信號。
當十六到了醫院病房時,護士喊住了她。
「哎,三區四號床和五號床病人家屬,要交醫藥費了。」
「四號床?」
護士抬眼看了十六一眼,覺得這家人家也夠倒霉的,而且好像犯了什麼事,最近老有警察來問話。
「薛金男病人被人撞斷了肋骨,現在也在治療。」
十六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情,不過司理最近確實沒怎麼給她報信了。
十六朝著護士點點頭,「醫藥費的事我會轉告他們的。」
她可沒想給他們付錢,陶家旺推了陶老二現在真被拘留這。這種屬於民事糾紛,只要陶老二肯鬆口,陶家旺關上個把月就能出來。
為了能讓兒子判刑判的第一點,陶阿柄早就準備了錢給老二支付醫藥費。現在護士說沒有錢了,那肯定是陶老二自己收起來了。
正要推開門的時候,十六聽到了裡面傳出薛金男中氣十足的叫罵聲。
「陶冬那個小賤人,打電話也不接,我看她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哼,她以為自己能跑的掉,看我好了不打她個半死。」
像是尤不解氣,薛金男繼續口吐芬芳,「給她找好的人家,她竟然敢跑,真是膽子肥了。我看當初陶勇說的沒錯,像她這種天生反骨的就應該賣到最下等的窯子里去千人枕萬人騎,看她還怎麼傲。」
「找我看,我們就該將她的腿打斷了再嫁出去,看她還跑不跑。」
這話惡毒的比后媽還不如,程偉航聽后當即臉若冰霜。
要不是裡面的人是陶冬的親人,他恨不得衝進去打她一頓。
「還進去?」
他側身低頭看她,見她臉上神色平靜,根本看不出一點傷心,就忍不住握了下她的手心。
感到手上的溫度,十六也回以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門被她一把推開,薛金男扭頭看來,見到不是自己心愛的兒子而是那個小賤人後臉上的笑容收的比變臉還快。
「你個死丫頭,這些天跑哪去了?還不快來服是侍你老子和娘。」
她可真是明知故問,去哪了?被他們賣了唄。
十六走過去居高臨下看著病床上的兩人,見他們兩個一個比一個慘,一個比一個狼狽,心中的那口鬱氣漸漸散了。
這兩個人是壞、是蠢、是惡毒,但他們從來都是欺軟怕硬的,比如現在。
「陶耀宗不是閑在家嗎?你們可以喊他過來。」
十六知道陶耀宗被開除的事,不該他得的,最終還是會吐出來。就如山城大學已經在聯繫她,想要錄取她一樣。
「還有醫院催費用,你們儘快交了,免得被強制出院。」
聽到她漠不關心語氣,陶老二知道這個女兒是不會再聽他們的話。但她想擺脫他們,沒門!
「陶冬!你別忘了我們是你的父母!你現在很有名是不是?那你想被人知道你不孝嗎?」
名聲,有時候對人是束縛,尤其這種剛長出來的小苗苗,一點風吹草動就會是滅頂之災。
「你要是想以後不被人指指點點的話,就記牢了——老陶家養了你,那你這一輩子都得給陶家做牛做馬。」
陶老二比薛金男有點腦子,只要要用人言來脅迫十六,「不然以後你去哪,我和你媽就跟到哪,讓大家都知道你是怎麼不孝的。」
要是一般人,被這樣的狗皮膏藥貼上,別說工作了,就是正常的生活都會受影響。
「沒錯!」薛金男也得意洋洋起來,「到時候我可要好好宣揚宣揚,看你還有什麼臉活著。」
十六扯起唇角,「好啊,那我就等著。」說著她還特意看了下陶老二的腿腳,「這雙腿到時候還能走么。」
「你竟然詛咒我!」
陶老二大怒,他現在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腿,這個賤人竟然敢這麼咒她,與此同時他抄起床頭的搪瓷缸就朝著站在門口的十六砸過去。
「哐當」一下,十六和程偉航兩人沒有躲避,因為陶老二上肢無力只將搪瓷缸扔在了距離病床一米左右的距離,裡面潑出來的水都沒能沾到十六的鞋子。
無法給這個逆女一點教訓這個認知讓陶老二發狂,他還想找東西去砸,結果找了一圈發現並沒有什麼東西。
他見陶冬當著外人的面這麼下他的臉子,氣得鼻息粗重,眼中的狠色就和毒蛇的尖牙一樣。
十六臉上浮現嘲諷的笑容,她就喜歡他們看不慣她去又不能奈何她的樣子。
氣氛正僵持著,門又被推開了。
帶頭進來的是一個年輕人,他確認了下,然後回頭,「爸,就是這。」
隨著年輕人側身,兩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十六發現其中一個是熟人。
姜秦三人剛剛在門口已經聽到了裡面的喧鬧,進來一看發現是病床上的人正對著站著的一對年輕男女發脾氣。
他並沒有關注他們,而是徑自看向了病床上那個暴怒的男人。是他吧,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倒是跟著進來的田福春看了眼,然後詫異地道:「陶同學,程同學,你們怎麼會在這?」
十六對著他微微頷首算是問好,程偉航也很奇怪田福春來這裡做什麼?還有另外兩人,他總覺得那個滿頭白髮的中年男人十分眼熟。
「你是陶老二?」姜秦壓抑著心中的激蕩,雲河說玉佩是從在他們手上,「你知道沈彤在哪嗎?」
「你們是誰?」
陶老二見病房內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其中一個還說著奇怪的話,「什麼沈彤,我不認識,你們找錯人了。」
姜雲河沒有他父親那麼沉得住氣,急忙上前一步,「你不認識的話,那你兒子手裡的玉佩是從哪裡來的?」
玉佩?
陶老二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之色,然後強自鎮定,「什麼玉佩不玉佩的,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我們這裡正在處理家務事,請你們出去。」
沒想到這麼多年了,還有人關注著那塊玉佩。雖然不知道這幾個人和當初的人是什麼關係,但從他們的穿著打扮來看是吃喝不愁的城裡人,他們現在來問那塊玉佩還有什麼沈彤,是件麻煩事。
「你別裝不知道,我媽從不離身的玉佩怎麼會在你兒子身上,那玉佩你是從哪來的?」姜雲河忍不住急切的質問。
陶老二朝著老婆子使了個眼色,薛金男就捂著胸口「哎呀哎呀」的痛呼起來,「這是哪來的人啊,一進門就對我們這些可憐人又是威脅又是恐嚇的,哎呀,快來人啊,快來幫幫我們這兩個沒用的老頭老太吧,我們要被逼死了。」
田福春看著這個一秒哭得鼻涕眼淚滿面的老太忍不住想後退,他最害怕這種麻煩的老太了。
姜秦則連忙解釋,「兩位,我們沒有惡意,我們只是來打聽事情的,要是你們能提供線索的話,我願意付錢。」
聽到有錢拿,薛金男的哭喊停了停,她剛想開口問多少錢,那頭陶老二已經開口,「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十六的目光在他臉上劃過又轉向假哭的薛金男,心中有了計較。看來陶老二還有什麼不可見人的事情,而且和剛剛他們說的玉佩有關。
「你是說陶耀宗脖子里掛的那塊玉佛嗎?」
姜秦猛地轉頭,看向聲音的來處,之間逆光中站著一個年約十八九的女孩,那瘦削挺拔的身姿,那淡薄清冷如雲煙的面容,讓他一瞬晃了神。
「是,你知道嗎?」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微微在顫抖。
十六點點頭,「我知道,那塊玉佛自陶耀宗出生,陶老二就給他掛在脖子上,平時都不許他拿出來炫耀。」
「陶老二說是家傳的,可陶家往上三代都是貧農,陶老二兄弟兩當初娶媳婦都差點娶不上,要真是有家傳寶貝,陶家會這麼落魄?會不傳老大傳老二?」.
她緩緩說著,將這裡面的疑點全都點了出來,「我一直覺得是陶老二偷的或是搶的,畢竟山村窮,也不太可能會撿到這種好東西。」
「陶冬!」
「你個賤貨!」
陶老二和薛金男聽得冷汗直冒,要不是身體不好動彈,他們早就要從床上跳下來揪著她打一頓,看她還敢不敢亂說。
姜雲河則有疑問,「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你又是誰?」
「我?」十六面無表情,但語氣卻十分嫌棄,「他們說我是他們家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