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萱爺想減肥
當電話在枕邊像救護車一樣哇哇大叫的時候,楊三江還在做夢,在夢中他手裡提著小籠包和豆漿,站在早點攤上猶豫牛肉麵要不要加香菜,攤主一手端碗,一手懸停在大香菜盆上方,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碗里紅通通全是辣油。他的電話二十四小時不關機,怕晚上有急診。電話那頭是蹦蹦同學和跳跳同學的爸爸,他也確實是來請求救命的。老闆昨晚通知他出差,一早就要動身,大概去兩三天,也可能是三五天,最多不會超過七八天,反正老闆是這麼精準預測的。因此蹦蹦和跳跳就得從日托生升級為全托生。
終於打發了一步三回頭的蹦跳爹,還不到七點鐘,楊三江打算睡個回籠覺。但是丟丟對此有不同的意見,認為既然已經起床了,不妨大家走起,去公園看看野鴨子,運氣好碰見那隻虎斑貓還可以把它攆到樹上去,今天咱們人手足夠多,看它還敢那麼囂張不。這個計劃難道不香嗎?它領著兩個小跟班站在楊三江面前,仰起的三張小臉上六隻大小不一的眼睛一眨不眨,那無言的催促跟夢中的攤主一模一樣。
寡不敵眾,楊三江敗下陣來。丟丟舉著尾巴,趾高氣昂地在前面帶路,楊三江牽著兩隻小泰迪跟著它,出門五十米右轉,從側門進了小公園。晨練大軍嫌這個公園小,鬧騰起來不夠痛快,都約在街那頭的青少年宮,這兒倒還真沒什麼人。沿著鵝卵石小徑走上平緩的小山坡,坡頂空地上有一個具體而微的亭子,方形單檐歇山頂,小雖小,勝在態度端正,一絲不苟。
晨光熹微,他深吸一口清早清冽的空氣,少有地起了興緻,見四下無人便放開了蹦蹦和跳跳。立正請手變懶扎衣,一套宋祖長拳被他打得撐長舒展、筋順骨直。他一個乾淨利落的順鸞肘轉旗鼓式收架,兩眼放平,猛然看到一對老夫妻在亭子另一側,也不知來了多久。他們面無表情地對視了幾秒鐘,老頭兒轉身走了,老太太也跟上他,手裡提著的塑料袋裡一把鮮嫩的芹菜顫巍巍探出頭來。
楊三江站了一會兒,摸出一支煙點上了。這是他十年沒有交談過的父母,雖然就住在三條街外。看來他們今天中飯會吃芹菜炒千張,他想著,如果他在家吃,媽媽還會再加些榨菜。
前面傳來一陣重重的腳步聲,丟丟警覺地從坡上衝下去,站在路口張望。它把重心放在後腿上,還回頭確認一下楊三江的位置,以便隨時逃回去躲在他腿後面。
「丟丟,」楊三江告誡他膽子只有芝麻大的小哨兵:「乖,不要叫,乖啊。」
小小哨兵迎來了一個大大驚喜,原來是程文萱在繞著湖跑步。「楊哥,」她高高興興地喊著:「哎呀,可累死爺了,歇會兒歇會兒!」她喘著粗氣向楊三江走過來;哨兵自發變成儀仗兵,一路8字形蹦躂護衛。「這一圈有三千米沒?」
楊三江笑出了聲。這是附近一帶最小的一個湖。「一千二百二十米,」他拿煙指指亭子,「那邊兒地上寫著呢。」
自認為已經跑了一萬多米的程文萱大受打擊,宣布今天的減肥運動到此為止。「楊哥,你說我減多少斤才會好看呀?」面如桃花的胖丫頭泄氣地問。
楊三江把煙從嘴裡拿出來,仔細地看看程文萱。「你現在很好看,一斤都不用減。」
「小楓姐也老這麼說,」程文萱既快樂又不滿。「我這不尋思著,要是瘦點兒,就更好看了嗎?」
「有沒有那幾斤,你都一樣好看。你自個兒要是覺得不一樣,那你就無論多少斤都不象現在這麼好看了。」
「還能不能愉快地談話了?!」程文萱一把抱起丟丟,大有挾持人質的意味。「你和小楓姐總愛這麼繞著說話,一個彎兒~又一個彎兒!在我們糙人面前顯擺你們腦子好使嗎?」
丟丟身為人質,卻完全沒有自覺,伸長嘴在綁匪粉紅的臉蛋上叭叭地親了好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