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底線
走馬河一環路橋下游是一個小水電站水閘的閘區,河水在這裡被閘門阻擋,側邊引水渠引水去電廠。這裡形成了一個寬而深且碧波蕩漾的河面,其右岸岸邊是一排高大的梧桐樹,然後是一條沿河道路,道路邊畫著停車位。但益恆把車停好,走到邊上,透過河邊稀疏的枸銀樹間隙看到河對面趴在臨河欄杆上低頭呆望著河水的歐珈饅。他明白,今天帶夏蘭在公司碰到她的那一刻,就擊碎了她心中所有的期望。是啊,一個在相親時遭受過無數次打擊好不容易碰到了個喜歡的男人的女孩,本以為人生馬上就要開啟新篇章了,哪曉得又回到了起點。兩個多月里,他但益恆得到了歐珈饅帶給他的愉悅和被愛的幸福,讓他度過了最煎熬的日子,而他給她的卻是見不得光的感情和虛無縹緲的希望。他沒想過要騙她,而是真心想給她一個未來,只是現實無情的扼殺了他的打算。他本打算與夏蘭好聚好散,哪怕分到一套房也可以給歐珈饅一個安穩的家,可是,夏蘭鐵了心要把他們掙的一切留給女兒,那擺明的態度就是容不得外人來瓜分她現在擁有的一切,要離婚唯有他但益恆凈身出戶了。自己雖然曾經想過只要能擺脫她夏蘭凈身出戶也認了,可是仔細一想出軌的是她夏蘭,憑什麼辛苦十多年掙的家當就讓她以女兒為借口就全部給了她,到頭來她過舒服的日子我卻要節衣縮食的過日子。這天理何在啊?
無論如何,哪怕離婚的道路上遍布荊棘也絕不做凈身出戶的蠢事,畢竟人到中年,愛情、婚姻哪有手中擁有的硬資產可靠呢。只是自己還是想得太簡單了,以為出軌的夏蘭心不會在家了,自己一提離婚也不虧她地跟她分手便可分道揚鑣各自安好,那曉得離個婚卻是如此的困難重重。今天又草率地帶她去了公司還被她知道自己升職了,而且還被她證實了他與歐珈饅戀愛了,恐怕凈身出戶都滿足不了她的胃口了。只恨自己做不出起訴離婚的事來,短時間又兌現不了對歐珈饅的承諾,終其原因便是性格使然總想當老好人害的。
老好人?但益恆自嘲地一笑,老好人最後是不是都是左右不是人?他心裡有些膽怯,怕面對歐珈饅那委屈的眼神和傷心的淚水。只是,兩人是繼續還是就此分手,總歸是要面對的。他咬了咬牙,走上橋、過橋、再右轉向她們走去。
但益恆經過青葉身邊沒停,只是瞟了一眼她。青葉回了他一個好好說話的眼神,便站起來,移到大榕樹背面的凳上坐下。青葉知趣,這樣的女孩懂得什麼時候可以摻和什麼時候該閉嘴,不會讓人有壓抑的感覺。要是歐珈饅也能如此知趣,發現得不到她想要的立馬拉黑自己也不糾纏自己並從自己的世界消失,豈不輕鬆?
眼前微微泛著浪花的河面,帶起的涼意與岸上的熱氣相融在大榕樹樹蔭下,明顯比陽光照射的地方涼快了許多。但益恆走過去站在歐珈饅邊的欄杆前,側頭看著她,她眼圈紅腫顯然哭了很久。
「哥,舊情復燃勝過我這個新歡了吧。」歐珈饅扭過頭,帶著一種憤懣的口氣,「你既然捨不得她,為什麼要來招惹我?我的愛就這麼廉價嗎?」
想不到歐珈饅一說話便毫不留情地往他們的感情上戳,但益恆愣了愣,曾經你情我願的美好瞬間變得醜陋不堪,這是要分手的節奏嗎?他只得苦笑,訥訥地解釋:「珈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就是一時衝動想讓她看看我離職后是不是像她說的那樣什麼都不是,那想到你不打招呼的就到了我公司。」
「你怪我啦?你說了你要離婚的你還怕我到你公司去嗎?難不成真像你老婆說的就是想把我藏起來不讓我見陽光!你這樣的用心也太歹毒了,是不是就想哄騙我當那種知趣聽話的情人,想的時候要不想的時候就扔,可是,當情人,人家至少要買一套房藏她,每月得給她上萬的零花錢,你呢,給過我什麼,就請我逛過街進過公園吃兩頓飯說幾句情話給我許諾要離婚而已,你真當我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嗎?」
但益恆嘴角微微抽動了下,聲音溫柔地說:「珈饅,我是真心喜歡你,從來不承想過要騙你,怪就怪在上天讓我在錯的時間裡遇上了對的你,想愛卻只能偷偷摸摸地愛,以致於給你帶來了傷害。」
「傷害?我明確地告訴你,造成這樣的結果是你這人做人沒有底線的原因。你想讓所有人都覺得你是好人。你老婆背叛你,你要體面甘願把什麼事都藏在心裡,只跟我們幾個剛認識的人吐露你的痛苦,無非是不想你女兒受到傷害,更不想在你親朋面前丟臉,說白了你內心是捨不得你曾經好好的家散了的。你想維護家的完整,又無法忍受你老婆給你戴綠帽的事實,你只好逃離家。你以為你這樣做就能解脫嗎?解脫不了?只要你們沒有離婚,那結婚證和你女兒就會拴住你一輩子!可恨的是你既然解脫不了,為什麼又不拒絕我的愛還要給我希望,還答應我和我爸離婚的時間點,你這是什麼樣的用心?」
但益恆有些尷尬,這些都是實實在在做了的事,也是出於真心的,怎麼說成是別有用心呢,錯就錯在沒有離婚就愛上了婚外的她。要是真有什麼用心我就不會顧忌什麼巴不得直接把你搞上床了,只是現在再說真心也是蒼白無力。
「哥,怎麼無話可說了?我說了終其原因就是你做人沒有原則沒有底線,你老婆出軌了,這是每對夫妻都知道不能破的紅線,她破了,你卻不當機立斷及時止損,還要跟她糾纏不清還要帶她去你的新公司炫耀你的升職,這叫不愛她嗎?最重要的是你有老婆離不了婚卻欺騙我說你要離婚而且也不拒絕跟我來往讓我對未來充滿了期待,雖然這裡面也有我的責任,但是,你說了你要離婚的為什麼還要跟她來往還要讓她看到你升職,還要讓你全公司知道你有老婆,你這就是赤裸裸的在踐踏我的自尊,讓所有人看我的笑話。」歐珈饅說著,鼻子一酸,兩串淚珠就滑了出來。
「珈饅,你想多了。」但益恆想伸手安撫她,還是沒敢伸出去,「真的,我公司沒人知道她是我老婆,這點我敢保證。只是現在她知道你我的事以及我升職的事,恐怕悄無聲息的離婚就更難了。我知道你對我們的未來沒有信心了,說真的,我現在也是一團亂麻,因為在離婚之前給不了你名分,說不定還會耽誤你不少的青春……」
聽到這話,歐珈饅僅有的自尊都被但益恆弄沒了,這是提分手嗎?我本想提的,反而被他搶先了。只是,我一個身體有缺陷的女人的愛就這麼不值錢,愛的時候情意綿綿,不愛的時候隨手就可以拋棄,甚至連點憐憫和同情都沒有。看來離婚的周姐說得對,一個已婚男人心中看重的是事業裝的是利益,就算婚姻出現危機,他都要衡量輕重,誰能給他帶來的利益更大,他的天平就傾向誰。我沒有工作只是幫爸做事說穿了什麼利益也給不了他,而他怎甘心捨棄辛苦十多年所掙的一切娶我這個一窮二白的女人,以後還要一切從頭開始,任誰都會猶豫不決的。
歐珈饅清醒了,一下頓悟了,看著但益恆,淡淡地說:「哥,我後悔沒聽我爸的教誨不與有婦之夫戀愛,更沒有堅持這個底線,不過,有時愛一個人真的是控制不了的,而初見你的那一刻我就怦然心動,這是宿命我沒能躲過。我以為我愛你你也喜歡我哪怕前面困難重重,只要我們一起堅持就能戰勝一切,可是,我想的太簡單了,愛情終究是抵不過現實的。你事業有成,我一無所有;你身體健康,我殘疾一個,說到底你我相差太遠,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我還做著這種痴心妄想的夢,這不是太可笑了嗎?」
「珈饅,是我的錯,不該在沒離婚就跟你談戀愛的,幸好,我們都還理智沒有做出無法挽回的事。」
嘿,這都是你算計好了的嗎?怕跟我有了關係甩不脫我還是怕跟我有了關係我會揪著不放鬧得你下不了台,所以才剋制著不越那道紅線。這下,你就可以輕易的甩脫我了,還不用內疚嗎?
「珈饅,你是個好女孩,我不能再耽擱你了!咱們真的是有緣無分,不過,不管將來如何,我永遠是你哥!」
「哥,虧你說得出口!戀愛過的人還能認哥嗎?」歐珈饅一把推開但益恆,吼道。
但益恆一個蹌踉,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珈饅,咱們沒愛到死去活來誰離不開誰的地步,你就不能心平氣和點嗎?」
「心平氣和?你跟我相愛了兩月還給我許諾了未來,你一邊與我郎情妾意一邊跟你老婆糾纏不斷,現在我發現了你們舊情復燃你卻要把我從天下撂到地下,那有那麼撇脫的事?」
但益恆的心沉了下去,嘴角泛起一絲輕蔑的笑:「那……那你想咋辦?」
「十萬分手費,加起你借我的十萬,給我二十萬,咱們兩清!」
但益恆有些震驚,依欄靠著,斜著眼睛看她,曾經的美好在眼前慢慢地破裂開來。
「你老婆說得對,我跟你戀愛了到頭來空歡喜一場還什麼都得不到,憑什麼啊?咱們好聚好散,好聚倒是聚了,散呢?你不可能吃了飯連單也捨不得買吧。」
「珈饅,你把你情我願的感情拿錢來衡量,就像吃著的美味突然變成了蒼蠅,你不覺得噁心嗎?」
「噁心?我都被人甩了,知道我事的人要是知道我跟一個有婦之夫戀愛最後什麼都沒得到還被人無情的拋棄恐怕更噁心的還在後頭?要是我談了兩個月的地下戀情換來十萬,誰敢噁心我?這樣的好事,恐怕被包養的情婦都比不了吧。」
看著歐珈饅情緒激動,但益恆明白一個初戀的女孩失戀了還不能讓她發發情緒嗎?哪怕她說的是真的,他也認了,是自己沒有底線在婚外招惹了她就應該為此買單。
「行!我答應你,不過,這錢我暫時給不了,你知道我的近況,我爭取在兩月之內籌給你。」
想不到但益恆答應的這麼爽快,這男人是真傻還是假傻,你情我願的兩個月戀愛還沒有上床的關係,分手給十萬說出去就是冤大頭他也認了。歐珈饅心裡有一些欣喜,這個男人是愛她的,只是他沒法給她肯定的未來所以才與她分手。底線是一定要守住的,你沒離婚我再也不會與你有什麼瓜葛,這十萬就當是我等你一年的青春損失費吧,一年後你離婚我還給你,你不離婚咱們從此各自安好。她扭頭,叫:「青葉,你過來!」
青葉走過來,表情複雜地看了一眼但益恆,說:「珈饅姐,你們聊完了?」
「嗯。我與但哥今天分手,他答應給我十萬分手費,請你做個見證!」
青葉心裡一驚但臉上不露一絲表情,只是向但益恆透過去一個白痴的眼神。
但益恆當沒看到,攤攤手:「放心,我答應的事就是砸鍋賣鐵都會辦到,要是沒事,我走了。」說完,他轉身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男人無情起來真是太可怕了,歐珈饅趴在欄杆上,哭了起來。青葉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心裡懸著的兩塊石頭落了一塊,感覺輕鬆了許多,彷彿美好的幻想和期待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