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慾望
沈南玉回到院子里,手剛觸及門,就被輕輕彈開了。
她心內知道,晏裴野來了,就在屋內。
這些日子,他總是時不時地半夜三更溜來,一副看家護院的行為。
她正要進去,卻聽到身後陳元白氣喘吁吁的叫聲:「尋北,你怎麼走了?」
沈南玉連忙將門闔上,轉身站在門口等著陳元白走近。
「你生氣了?不願本王跟孫吉祥有勾連?」
陳元白小心覷著沈南玉的神色。
沈南玉面色有些冷,說道:「殿下如今貴為一州主事,又是皇族血脈,平王死了,這樣的情形遲早會遇到,我不敢也沒有任何資格置喙。」
「不……」陳元白猛地抓住沈南玉的手臂:「你有資格,本王如今得到的一切,皆是由你費心籌謀所得。若沒有你,本王不過是一個被放逐在杞州的無用之人而已……」
「本王不會做你不願意的事情,只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本王是有些擔心,萬一孫吉祥真的被父皇赦免了,恐怕他要對付的下一個皇子,便是我了……」
陳元白面色發白,也許是一路疾行過來,連額頭上都冒著細汗,甚至抓著沈南玉的手在微微發著抖,看來情緒是十分的緊張。
沈南玉頓了一下,說道:「殿下不要多想,只要是為杞州好,是為殿下好,尋北沒有意見,只是這孫吉祥十分狡猾,不如請杞王恩准,讓我先去渭州牢里刺探一下事情吧。」
陳元白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口氣,說道:「可以,我眼下身份特殊,不好直接面見,就由你代勞吧。」
頓了頓,又遲疑道:「……凡事,要把杞州百姓放在首位。」
沈南玉點了點頭,陳元白這才放心離去。
望著陳元白的背影消失,沈南玉才進了屋子。
「哼。」
窗戶虛掩,晏裴野大咧咧的架著兩條長腿,嘴裡悠閑的叨著一支茅草。
他眼裡滿是戲謔的光芒,不無嘲諷地對剛進屋子的沈南玉說道:「陳元白那小子,很明顯動心了吧。太子要死了,平王已經死了,被欺負了這麼多年,能有翻身的機會,他豈能不抓住?他不是第一天在深宮中混,不會還真相信什麼等他上了位,去照顧一個被頂替掉的太子吧?」
沈南玉也不問他耳報神太過靈通,她走過去,將虛掩的窗戶徹底關牢:「大白天的,你過來幹什麼?」
晏裴野嬉笑道:「我也覺得還是晚上來更方便……」
沈南玉沒什麼殺傷力地瞪了他一眼,沒中他的計,去糾纏這曖昧十足的話,只岔開話題道:「陳元白未必會真動心,畢竟他與太子有深厚的情誼。」
晏裴野撇了撇嘴,很明顯對於沒有撩動人家而感覺有些失望。
嘴裡的茅草被他咔嚓一口咬斷,含糊說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陳氏血脈一向涼薄,眼看著如今連當初視他如抹布的孫吉祥都向他低頭了,他很難不動心。」
沈南玉想著剛才陳元白雖也掙扎了一下,但是後面與葛喜商談時那泛紅的臉,那流光溢彩閃現著熱切渴望的眼神,不由得有些黯然。
那個唯唯諾諾,任人欺負的弱小皇子,終究養出了獠牙,爭權奪勢的野心終於從血脈中冒出了頭。
她微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大譽的江山,始終是陳家的,他們陳家人輪流坐,咱們臣子管不著。」
晏裴野說道:「不管這個了。你要去渭州營牢,不會真的只是看望一下孫吉祥吧。」
沈南玉眼眸垂下,眸中陡然升起的強烈恨意卻無論如何沒躲過晏裴野的眼睛。
不只是家破人亡,父親背上的恥辱更是扎進心內的一根刺,弟弟所受的折辱,豈能不向這些人討回?
晏裴野緊張地一把抓著沈南玉的手,低聲厲斥:「你要幹什麼?你一個女孩子家,不要胡來!」
「我不幹什麼……」
沈南玉穩了穩住心神,微微推開晏裴野,淡定說道:「我只是想問孫吉祥,我爹當年的事,陳元琮死了,只剩下他一個知道詳細事情了。」
晏裴野說道:「此事不但涉及大筆贓款,還有當年審理的數名朝政大員。你這般貿然去問,豈不是打草驚蛇,孫吉祥能放過你,當年一起做下陰謀的人不會放過你,單以一條私逃官奴,你便是難逃死罪!」
沈南玉搖了搖頭:「陳元白對我很是倚重,而孫吉祥正要靠他逃命,我自認孫吉祥沒有這個能力再去多生枝節……」
晏裴野皺著眉頭:「你便是這般確定,能拿到孫吉祥的口供?」
沈南玉說道:「虱子多了不怕咬,孫吉祥落到昭帝手裡的罪狀全都有據可查,他如今還有所幻想,一定是覺得昭帝尚念其伺候幾十年的恩情,覺得尚有迴旋餘地,有一線生死,他必會拚死掙扎,多認一條罪有什麼關係,只要他能安然脫身,自然有本事全然否決……」
晏裴野咬牙道:「你別當我是傻子,他若是狗急跳牆,死活不認,反而抓著你的身份把柄,你可就危險了!一個逃奴的命,可沒有一個得寵太監的命硬,昭帝說砍就砍了……「
沈南玉微微一笑:「不試試怎麼知道。萬一昭帝並不准備放過孫吉祥,他一死,我爹的死,豈不是死無對證了?」
「……」
晏裴野的目光棱巡著沈南玉,在她眼裡見到了如廝固執冷然。
他有些頺然地垂下手:「我知道這是你的心結……恐怕你一天不解開,便一天困囿在原地,怎麼也走不出來了……」
他抬手,輕撫著沈南玉瘦削的臉龐:「罷了罷了,你要去渭州。我陪你罷。」
沈南玉瞳孔一震,斷然拒絕:「不行!渭州認識你的人很多,陳元琮雖然死了,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盯著鎮西鐵騎的人更多了,在孫吉祥沒有解決之前,你不要去參加這趟渾水。」
晏裴野:「我不去你也別去。」
沈南玉皺著眉:「這不是耍公子威風的時候。」
晏裴野:「這也不是你肆意妄為的時候。我會藏好自己的,師爺身邊領一個覆面侍衛,也不奇怪吧?「
沈南玉抬頭望著他,一雙如硫璃般清透地雙眸直勾勾地盯著晏裴野的眼睛,輕聲道:「萬一去了真是龍潭虎穴,你會後悔的。」
晏裴野輕輕一笑:「萬一真是龍潭虎穴,我才不後悔呢!一個被抓起來了的死太監,怕他做甚!」
沈南玉低聲一笑,還要說什麼,唇卻被人捉住,那人雙眸里似燃著火焰,卻用極輕佻的聲音含糊說道:「……護衛一趟……就用這個當酬金……」
被關緊的門窗,連一絲風都透不進來,屋內的溫度卻升得極快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