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張開嘴我看看。」張玉英看著於樂吐在手裡的牙齒說道。

「啊……」於樂張開嘴,下門牙的地方少了一顆牙齒,新牙露出了一點乳白色的頭。

「哎呀德忠,你兒子開始換牙了。」張玉英驚喜的笑著,然後接過於樂手中的牙齒交給了於德忠,「你出去把牙扔房頂上。」

於德忠沒有說話,一直好奇的看著,接過牙齒出了門,使勁扔上了房頂。農村小孩子換牙的時候,不知道哪代人定下的規矩,退下來的下牙要扔到房頂或者更高的地方,上牙則往低的地方扔,好像掉了的牙有股特殊的力量,扔得上下距離越大,越能更快更好的把新牙帶出來。也許,人對美好事物的願望,除了內心想想,也總希望通過某些儀式感的動作表達出來,以求得內心切實的安慰。於德忠作為父親,對自己感情的表達一直很含蓄,雖然嘴裡沒說,但心裡還是很高興,自己的兒子又長大了一些,日子似乎更有盼頭了。

吃完了餃子,張玉英讓於樂漱了漱嘴,仔細研究起來他的牙齒。她伸手又晃了幾下夠得著的牙齒,發現有幾個也有了脫落的跡象。之後的一段時間於樂的牙齒成了張玉英的心病,她經常會檢查於樂的牙齒,如果發現有的牙齒跟牙齦只剩一點粘連的地方時,就迫不及待的想給它拽下來。於樂後來發現自己的母親多少有點強迫症,更糟糕的是自己好像也遺傳了她的強迫症。閑著沒事喜歡掏耳屎,如果掏出一塊大的來,會興奮半天,渾身舒爽。再後來擠痘痘,尤其是臉上熟了的痘痘,慢慢的從臉上擠出一個圓溜溜完整的痘痘也會興奮無比,這些都是他從小模仿他的母親而形成的習慣。

換牙長新牙的時候,會癢,癢的受不了時,上下牙使勁咬又會覺得又麻又痛又癢,那段時間於樂天天舔自己的牙齒,又總想一直咬著什麼東西,抵住那種麻癢的感覺。

於樂的牙齒有幾顆是被張玉英拽下來的,拽的時候有點疼,還會伴隨著牙齦出血,有時候於樂怕疼,不讓張玉英拔牙,張玉英就會趁他晚上睡著的時候拔下來,可能不拔下來,張玉英晚上睡不著吧。第二天張玉英會故作神秘的問於樂「你試試是不是少了顆牙?」

還有幾顆牙齒晃動的比較大的時候,舌頭一舔就歪到了一邊,但就是不掉,於樂沒什麼耐性,就自己試著慢慢拽,也成功的拽下了幾顆。至於出血會不會感染,那時候的人不講究這些,也沒有這種常識和意識。效果最好的是后槽牙,等新牙長得差不多的時候,會把乳牙完全頂出來,舌頭一抵就掉了下來,不疼也不出血。於樂含著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牙齒在嘴裡跟化糖似的轉上幾圈,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於樂也會學著大人的樣子,使勁將牙齒扔上房頂或者找個地方埋了,內心多少有點不舍。後來想想,初次體會到離別的情感,好像是跟自己的乳牙。

研究完牙齒,給於樂穿上了棉衣,三個人出門到前排老花家看電視。冬天天黑得早,於德忠拿著家裡為數不多的電器,一個裝兩節一號電池的鐵皮手電筒在前面照亮,張玉英領著於樂跟在後面。

於樂家前排,包括再往前的房子都是老房子。老花家的門是老式的木頭門,晚上睡覺前,很多人家不會先把門插死,方便串門的人來家玩。門上有兩個鐵環,於德忠拽住左邊的鐵環往左一轉,門內上方的門閂被打到了左邊,開了門,再把上方的門閂歸位。老式門的下邊還有一根橫著的門閂,晚上睡覺的時候推死,就算鎖上了門。

進了門后,前面是個照壁,於樂家新蓋的房子沒這東西。照壁上寫了個福字。後來於樂猜想照壁的作用大概是為了擋住卧室,防止別人一進門就看到卧室的景象,也或許是為了擋住迷信里的髒東西,避免直衝卧室。

照壁後面用石頭壘了個豬圈,豬圈中間又隔成了兩部分,緊貼照壁那一側挖了個稍微深一點的坑,用來儲糞,另一側與地面齊平,蓋了一半塑料紙擋雨。豬圈跟卧室差了兩步距離,老花家的豬圈裡養的是鵝,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齊刷刷的唧唧歪歪的叫起來,不分晝夜,所以有的人家養鵝也當狗使,防止晚上賊串門。

雖然院子是露天的,但這種格局,夏天的時候總能聞到一些不太美麗的味道。

老花家的正屋只有三間,中間是入口也是灶間,灶間有兩個土灶兩口鍋,分別用來給東西兩間的炕取暖。進入灶間后左邊一門是老李大爺睡覺的地方,右邊則是老花夫婦和一雙兒女睡覺的房間,一家四口就睡在一個炕上。這個格局跟於樂家差不多,但於樂家多了一個儲存雜物的裡間,裡間在最東側,單獨朝院子開了個門。

於樂一家常來串門,所以沒有敲門就直接走了進來,大鵝已經提前傳達了有客來訪的消息。進入灶間后,於德忠先去老李大爺那屋打了個招呼:「大爺,我今天趕集揭了幾張紅紙,你過幾天給我寫幾個對子吧。」

「好好好,你到時候拿過來就行。」老李大爺滿口應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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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園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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