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情痴不解少年心
素手纖纖逍遙姿，琴弦微動暗香幽，一舞傾城芳蹤渺，伊人如水難再期
入夜
女子推門而入，動作輕柔，似怕吵醒了床上熟睡的人兒
但是不得不說，他那睡姿實在是很不雅，被子胡亂的踢到了一旁，枕頭也是歪著的
她靜靜的走了過去
目中似有無盡的眷戀
多少年了
至今還記得第一次見他時的樣子
玲瓏剔透的少年，有著一雙特別明亮的眼睛
清澈純凈
根本不像是那個血腥世界里的人
尤其笑起來
特別好看
他就如黑暗中的一道光，從此照亮了她的人生
她是孤兒，自小便在殺手訓練營中長大，與血腥為伍
是他給了自己從未有過的溫暖
女子的唇柔軟了起來
輕輕取過被子
床上的人兒卻猛的睜開了眼睛，星空般璀璨的眸子滿含戲謔
伸手一抓一扯，便將她拉到了床上，然後十分利落的翻身壓了上去
「這麼晚不睡覺跑來我這裡做什麼」
少年笑嘻嘻道
近在咫尺的臉讓她有種說不清的慌亂，想要逃開，卻被對方緊緊的扣著
「屬下，只是，想來看看」
「怎麼，捨不得本少爺啊」
那笑容別提有多得意了，眼角眉稍都含著輕挑
他總是這個樣子
明明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卻非要裝成一副痞賴模樣
從小他就喜歡逗她
她知道，他其實是不希望自己活得太過無趣
他是她的少主，是她想要用生命去守護的人
但是
從今以後，自己卻要遠去
不知是不舍
還是委曲
一滴淚劃過眼角，滾了下來
「別別別，你別哭啊」
少年頓時嚇了一跳，趕忙鬆了手
「你也知道我是在與你玩笑，哭什麼嘛，不喜歡以後我都不鬧了」
以後
他們之間哪裡還有以後
這話卻是讓對方哭得更厲害了
玄冥性子倔強，一向都是流血不流淚的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脆弱
阿玉可是慌了
尋不到帕子，就拿著衣袖去替她擦拭臉上的淚水
沒有了禁錮，女子一個利落的起身，便要離開
卻被一隻手給拉了回來
「別走，陪我呆會吧」
今夜之後，她便要去往另一個地方
一下子分開那麼遠，他心裡其實，也是捨不得的
只是
她想要的自己給不了，所以便只能讓她離開
亂世女兒不易，更要學會堅強，一顆真心需待良人，方才不負此生
少年躺在床上懶懶的沒起身，女子就坐在一旁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開口
只是靜靜
這個夜晚於他二人，都是一種告別
許久
阿玉道
「傾城閣終還是聲色之地你要保護好自己，若有人敢不老實，切莫要姑息，只管狠狠教訓便是」
他的冥兒，容不得任何人欺負
「鳳姨是那邊的老人了，歷經風雨處事經驗豐富，看男人更是一針見血，平日你可與她多學習些識人辯人的本事」
她的性子與其說是冷，道不如說是實在
他還真擔心她一個不小心被人給騙了去
「他日若遇到喜歡的人定要傳信於我，本少爺獨俱慧眼也好幫你細細甄別一番，再十里紅妝送你風光出嫁」
說到這裡，少年柔柔的笑了出來
自小他便將她當做妹妹一般，希望她可以，幸福
「若要嫁人必得要是正妻，不，不只是正妻，而是唯一，我的冥兒值得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匹配」
他一直在那裡碎碎念著，也不管對方聽進去多少，尤自說個沒完
「對不起」
女子突然靜靜的開口
「對不起少主，今日」
今日易夙來襲之時，她沒有肩負起護衛的職責
讓他身陷險境
在金羽箭出的那一瞬，她其實很想要親自去擋
但是
因為他有命令，所以她什麼都不能做
「傻瓜，你明知他傷不了我，又何須在意這些」
「他今日傷不了你，不代表永遠都傷不了你，他是易夙，是輕羽鬼君」
那個人的身手可是上了刺客榜的
這是一場關於性命的角逐，一方處心積慮百般算計，而另一方卻是一直在隱忍與放縱
讓她如何能不在意
如何能
不擔心
……
第二日晨起
少年拉開房門，便見院門前杵了三個人
音冀似一夜未睡，臉色不怎麼好看
音城與音昊也是滿面的複雜
「你們這是想要做什麼」
該不會是來尋他打架的吧
他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是有些欠揍，但總的來說也都只是碰巧
他畫畫有錯嗎
射箭還是被他們給硬逼的
還有下棋，也不是自己提的
至於昨天
好吧，他是又讓音家丟了一次臉
「先說好了本少爺這會沒什麼精神，想打架得改日」
昨晚與冥兒聊了很久，幾乎是天亮方才睡了一會，如今身上乏得很
莫說是與人打架了，就算是吃飯他都懶得張口
「玉少說笑了，在下是來謝過公子救命之恩的」
雲冀道
昨日若非他出手相護，自己怕已是弦斷人亡了
思前想後了一個晚上
或許天下之大，修習御琴術的不只有少陽一家，也絕非只有琴帝一脈
但是
他卻可以肯定
昨日他用的是，無尚琴心
那是琴帝一脈的絕學
他與琴帝，究竟，是何關係
「區區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救命之恩怎可不報」
啥意思
他這是沒打算只道一聲謝便離開
少年皺了皺眉
莫非還想要懶上自己不成
若是女子想要以身相許也便罷了，他一個大男人，還想要做什麼
這音大公子平日里不是挺雲淡風輕的一個人嘛，怎麼才過了一個晚上便執拗了起來
莫不是臉丟得太大了，氣傻了
他看著對方研究了好一會
「我若說，我其實並無意與你們少陽三傑爭鋒，你可會信」
「我信」
他又道
「我若說，我從未刻意撩撥過北辰小郡主，你可會信」
男子的神色微變
「我信」
他知道，其實是瓔兒心繫於少年
只是
那是他自幼便許下的婚約
是他想要用一生去疼愛的女子
不想卻橫生枝節
這感覺甚至比敗於人前還要令他難過
阿玉走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肩
「我說冀兄啊，你就是一直端得太正了，風雅有餘而風趣不足，小郡主那跳脫的性子又怎麼會喜歡刻板之人呢，尤其是你們這種青梅竹馬情，更容被對方忽視」
他之前便見過一對
而那男子，如今仍在茫茫人海中苦苦找尋著那個女子的下落
世間真情不易
錯過了必是一生的遺憾
他不希望雲冀與北辰瓔最終也變成那樣
「這些年我未曾與她見過面」
男女七歲不同席，他們其實已經很久都沒見過了
快有十年了吧
那時候瓔兒還小，應該已是記不得了
她記不得，但是他卻一直記得
「這就是問題啦，既然是近水樓台，怎麼也得要將這月亮時常撈起來看看不是」
否則說不定它就照到別處去了
他一面說道，一面引著三人向外走著
「女子，猶其是小女孩看多了市井的話本，總會有些心思飄浮，你呢，不能總是一直傻獃獃的等著，得多做些事情好讓她看到你的存在，否則就只憑一紙婚書，又怎麼能鎖得住小郡主那顆飛揚的心呢」
「我要如何去做」
音冀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本以為等著她披紅出嫁，做好了要疼愛她一生一世的準備
這便已經，足夠了
可是
卻沒想到
伊人長成，卻心已不在他
「投其所好你懂不懂」
「是故非以其所好，籠之而可得者，無有也」
見對方一臉的木訥，少年搖了搖頭
少陽音家君子風度，卻是將人都給教傻了
「這意思就是說呢，你得要看她喜歡什麼，按照她的喜好去做事情」
這方面北辰瑤卻是個中翹楚，他真該與那傢伙好好學學
「比如說呢，若是坊間女子，則會多喜金銀玉器，你若想要撩撥，便要從錢財禮物方面著手，但北辰瓔可是王府的小郡主，打小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故而此法不可行也，我觀那姑娘一身的颯爽之氣，定是喜歡策馬江湖快意恩仇，所以呢，你不妨就帶著她到外面多走走，若遇到個什麼不平之事，也拔刀相助管上一管，將你們少陽音家的風度與俠客本色展示給她看，說不定她會動心的」
「她是閨閣女子怎好私自外出」
男子皺了皺
這簡直於理不合
「你們的親事不是一早就定下了嗎，又何必拘泥一時虛禮，我看那小丫頭性情肆無忌憚得很，若哪天自己偷跑出去豈不更加危險」
「可是，若心儀一個人不是該真心待之嗎，怎可以算計之心撩撥」
行走江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為俠義之道，若是為了取悅女子而刻意為之，不但令初心蒙塵，也是一種欺騙
「若你一開始便是虛情假意心存不良，的確是德行有失，但若是為了討媳婦的開心，那便叫做成意了」
少年又道
「還有甜言蜜語和死皮賴臉，這一點猶為重要，別整日端著你雅琴公子的風度，小姑娘都喜歡能陪著她胡鬧，讓她開心之人」
說話間，他們已走至梅林盡頭
於是阿玉道
「還有些相處的技巧與竅門，回頭待你來京都之後，本少爺再尋人與你好好講講」
音冀一愣
「我何時說過要去京都了」
「你莫不是忘記了，你們少陽音家可還欠著本少爺一個約定呢」
「約定」
「教人下棋啊」
男子恍然
原來他說的是與昊弟打賭之事
「玉公子棋藝高絕，當日是昊不自量力」
音昊滿面羞愧，拱手深揖，算是道歉
少年卻毫不在意
「下棋本就是有輸有贏，不用放在心上，不過，你欠我的賭約可還是得要還的哦」
聽他這麼說，年輕公子心下更覺汗顏
「只是玉公子棋藝精湛，何需在下班門弄斧」
不是他不想教，而是，真心慚愧
「需的需的，若你們願將琴棋畫通通都教他一些，我就更感激不盡了」
「不知是何人」
竟得他如此煞費苦心
「那個，嗯，額」
「到時候你便知道了，日子嘛就定在九月初六好了」
黃道吉日
十分的適宜拜師學藝
「九月」
如今方才五月中旬
「本少爺一向事忙，不過那時候定是在京的，屆時我會在沁香樓恭候三位」
什麼
沁香樓
那是青樓吧
這小子還真是胡鬧
「就依玉公子所言，九月初六我等會依約入京」
音冀道
「只是，這地方」
著實讓他有些為難了
「君子行於正，坦坦蕩蕩，大丈夫行走於天地間不拘小節，你們哪，是該好好歷練歷練了」
音昊不解
歷練
為何需要到那種地方
不過這會少年卻已經轉身回去了
「大哥」
音城一愣
這就完了
他們此次來不是想要探詢少年師出何門，是否與琴帝有關的嗎
男子靜靜的笑了
「想來他也不會說的」
這少年是何等聰明，又豈會不知他們此行的目的
他既東拉西扯的說了這些，便是不想談及自己
不過
他的話雖有些跳脫，聽著卻也有幾分道理
這一行於自己還是有些收穫的
音昊道
「要不我們去風雲山莊問一下吧」
畢竟那裡號稱江湖之事無所不知
「昨日你沒聽司徒大俠說嗎，他與風雲山莊有些淵源，既可得刀王隨身保護，想那淵源定是不會淺」
他們就算是去問，怕也得不到想要的消息
「既然他與我們相約九月初六，那便到時候再見機行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