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之於采園
「碧瓦藍天的，真是好日子啊」芍靡輕撫著肚子，倚坐在院子里的貴妃榻上，微風徐來，甚是愜意。
采園沒有吭聲，只是看著手裡的拂塵，好像神遊千里。
「你說今早的藜麥粥是不是不怎麼好喝，我近日來還是喜歡喝點帶些滋味的粥品，你哪天跟小廚房囑咐幾句」
「……」
「你說……」芍靡忽然抬起頭，才發覺采園壓根沒有聽她說話。
她揮了揮手。
「采園」
「啊！怎麼了小姐」
「我說你，從昨天開始整個人就恍恍惚惚的，我才看見，你這烏眼青是怎麼回事」
「什麼烏眼青？」
芍靡指了指杯子里的清水，倒影出來采園憔悴的臉頰，眼下果然一圈黑。
「你昨天什麼時辰歇息的？怎麼看起來這麼……」
「夫人，劉家夫人來了」外面的丫頭腳步匆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看樣子是真著急了，昨日才說過的」芍靡盈盈起身「請進來吧」
門外劉夫人姍姍來遲，跟著她身後的還有一位青澀的少女。
女孩面若桃花，淡施粉黛，一襲黛色羅裙裹著水藍色小襖，頭上斜插幾隻翠色步搖，看模樣是精心裝扮過的，跟往日淡雅不甚相似，只是還是那般清瘦。
「夫人真是言出必行，昨日才玩笑過的，哪成想今日可就領來了」
「不瞞夫人說，我這女兒始終是我的一塊心頭病，她只比你小几個月，可如今你已經要為人母了，我這女兒還沒個定數，來牽線的人不計其數，可都草草收場，詢問到底才知道這丫頭是心有所屬，又不好意思開口」
秋妍聽了母親這話，耳邊微微泛紅，輕輕扯了劉夫人的衣袖。
「實在是心急啊」
芍靡看秋妍的女兒家姿態，自然是心中有數，只是……她不動聲色的看了看采園，卻發覺她一直悶不吭聲。
「采園，去看看後頭給夫君的蜜浮咸素糕做的怎麼樣了，等會下朝了要用的」
「是」
望著采園的背影，芍靡輕嘆了口氣。
「想來夫人也知道，擎木是個實心眼，這事哪怕是夫君也不好做主的，索性一會下了朝，讓他們自己相與去，成與不成的，你我也操不上這個心」
劉夫人點點頭，側過身子給秋妍整理了儀容。
「我家女兒就是淚溝子淺，說話若說不出心裡話，急得會直掉淚」
「孩子嘛，總是如此的」
「方才我說小女與夫人年紀彷彿，如此看來你們二人的脾性閱歷，是一個天一個地，小女若能嫁給與擎木這樣的老實孩子，我也是放心的」
芍靡摘下院子里一串鈴蘭別在秋妍的步搖里，一剎那分不清是步搖垂在耳邊，還是鈴蘭垂在耳邊了。
院子里吵吵嚷嚷，巢葉嬴下了朝總是心情不錯，說話聲音都高了幾度。
「後院來客了？」
「回大將軍，是太傅家的夫人帶著四小姐來了」
「哦，夫人用過早茶了沒」
「已然吃過了，剛剛還在小憩」
巢葉嬴脫下朝服，手裡提著些糕點大步流星進了後院。
「見過將軍」
「免禮，快坐」
秋妍行禮，見到了後面抱著朝服的擎木，又匆忙低了頭。
「自打將軍去了北國，是有些日子沒見過將軍了，太夫人還健朗吧」
「母親一切都好」他匆匆坐到芍靡身邊來，拆開了糕點。
「我新買的櫻桃煎和核桃糕，還是熱的，你們都嘗嘗」
「是西街蔡掌柜家的嗎？」
「那是自然」巢葉嬴拍拍芍靡的後背，替她把長發用簪子挽了上去。
「小廚房新做的蜜浮……」采園剛邁進院子里，看院子里前呼後擁的人，把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快嘗嘗，小廚房的師傅是我從北國帶回來的，糕點蜜餞做的最是風味」
「夫君，前幾日我阿姊帶來了幾件寶貝，你幫我掌掌眼，看看價值幾何？」
「我也去看看」劉夫人拍了拍秋妍「我看寶貝最有一套了，秋妍，你留在這等著，母親去去就來」
「擎木，你在這等著，別讓四小姐隨意走動迷了路」
擎木沒有吭聲，幾人離去之時，采園回頭看了看擎木，他牢牢的看著采園，好像在告別。
一面是不諳世事的小姐，一面是才顯露心悸的女子，擎木太知道他們這一走，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
可是沒有人去過問，也沒有人給他再來一次的機會。
幾人徹底消失在拐角，少女才微微抬起已經羞紅的臉頰。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芍靡和巢葉嬴才回了後院，秋妍眼角未乾的淚痕，擎木死寂的眼神，以及他沾濕的肩膀，無不證明，在這場憨直與細水的博弈里，水贏了。
擎木抬頭，卻只看見采園微微笑的側臉，她總是再笑，好像總是生機勃勃，總是聒噪。
終於，那種普通的日子也會要消失殆盡了。
大喜的日子，赤色的紅毯鋪了千萬里，將軍府出來道賀的人不計其數，想來兩家聯姻自然是一段佳話。
「采園呢？怎麼不見她人」巢葉嬴扶著芍靡在長廊里慢慢走著。
「你還不知道她，關鍵時刻縮起來當悶葫蘆，這會怕是忙著傷心呢」
「早知她傷心，又為何不勸她允了與擎木這樁婚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擎木的娘，死腦筋一個，采園本就是我的侍女，若強行與他作配，怕來日也是不好過的，采園是最單純的性子，擎木也不是和他親娘忤逆的人」
「倒不如和太傅家，以後有資格另立門戶，劉夫人又是直性子，最是護短不過」
他輕笑一聲：「都說你算的定，若非她想得開，不然可是要怨恨你的」
「我情願她怨恨我，也不想她被別人欺侮，到底是和我青梅竹馬的丫頭，一起長起來的情分」
「說到底，你還是不相信擎木會為了采園，與他母親反抗」
「日子是細水長流的過，后宅的事情最是惹人厭倦」她打了個呵欠「外面絲竹聲響了一天了」
「是啊，響了一天了，困了吧，我扶你去休息一會吧」
巢葉嬴攬過她的腰身，兩個人緩步悠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