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是她？

蘇家

蘇婉窈刻意放慢腳步，悠哉悠哉地在門廊漫步，邊走邊哼著不知名的曲調。

青茵不勝厭煩地跟在其身後，氣不打一處來！

「哼的什麼鬼洋調，啥也不是」

對！她是故意這麼說的！

蘇婉窈得意一笑，挑起眉眼，道：

「你聽不懂很正常，這是法語歌，不過嘛…自然是比不過青茵你的曼妙歌聲」

青茵抿嘴一笑：「不敢當，謝過二小姐」

想當初，她也算戲班一角，幸得大太太賞識，這才跟其入了府。

蘇婉窈見對方並沒有聽出此話意有所指，補充道：

「多長長見識是好事，井底之蛙自然是只守著一寸方土的嘛，你說，對吧？」

此話一出，再愚鈍的人也能聽出這是指桑罵槐了。

她饒有興緻地看著面前的人，只見青茵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煞是有趣！

小樣！你也有今天！

誰讓你整天找我們的麻煩！攛掇大太太把我送出國！今天就小懲大誡，放你一馬…

「還不走？大太太怕是等急了呢」

蘇婉窈故意催促著愣在原地的人。

到達前廳時，大太太已經坐在主位上等得不耐煩了。

她沒好氣地白了一眼蘇婉窈，懶懶地冷嘲熱諷，

「二小姐來得真快，再快一點，怕是後院的雞都要破曉了，看來把你送出國，也沒學到什麼規矩，反而脾性越發傲慢了？也不知道二姨太都怎麼教導你的，半分應有的禮數都不懂？」

大太太抬手，微微撥弄著步搖，打從進來，她就沒有正眼瞧過對方。

行，這是死性不改啊！

蘇婉窈躬身，行禮。

「母親好，不知喊我有何要事？」

「怎麼？你的小姐架勢還真夠大的，我這嫡母還喊不動你？」

大太太嗤笑著，一身藏藍華服，頭上的金釵步搖格外顯眼，儼然舊社會的富太太模樣，不過在蘇婉窈的眼裡，未免俗氣了些。

「回母親，現在已經不時興舊社會的禮節了，那些都是陋俗」

蘇婉窈不客氣地回懟。

「呦，二小姐果然留洋了，人就越發不一樣，不知天高地厚，蘇家可是北城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體面禮數可不是小門小戶能比的」

「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都是定數，無規矩可不成方圓啊，二小姐，難道家法還罰的不夠？」

青茵站在大太太身後，斜眼瞪著她，面目猙獰。大太太默默地聽著，嘴角上揚，表示同意。

「母親放心，規矩自然不會忘，在外人面前，我定會謹記於心。」

「那是最好！」此時，大太太似乎想到了什麼，端起茶水輕輕晃動。

「對了，明天你姐姐要去見她的未婚夫，讓她好好準備，下午在北城第一酒樓，記得…幫我轉告她，不要忘了」

「什麼？姐姐哪來的未婚夫？」蘇婉窈由於太過詫異，聲音變得尖銳。

「嘶---！小點聲」

顯然，刺耳的聲音引起了大太太的反感，她皺起眉頭，捂著耳朵，嫌棄道：

「這事是你姐姐親自點頭答應的，可沒人強迫她」

「對了，二姨太身子好些了？怕是頭疼症又犯了吧，漬，明天她就不必陪同了，當家的既然不在，我這個做嫡母的，就勉為其難地代勞吧」

蘇婉窈氣憤地看著大太太面目可憎的模樣，真是跋扈！

突然，她心口一陣發悶，抓著胸口的衣領開始小口喘氣，這裡的空氣真令人窒息，她只想快點逃離。

「知道了，我可以回房休息了？」

還沒等對方應聲，蘇婉窈便轉身離開。

「還有，以後你要是回來，記得事先通知家裡，其實沒大事，就不必來回浪費鈔票，畢竟這年頭世道也亂，聽說南城還準備打戰，老爺掙錢不容易，你也要替家裡想想」

身後傳來冰冷的話語，就像一把劍一寸一寸地扎進心裡，她沒有答話，只感覺胸口越發沉悶…

強忍著難受，撐著走出前廳，蘇婉窈獨自走到僻靜處，找了把石凳子，坐下。

她的雙眼通紅，淚水無聲的落下，像極了一年前的那一天，獨自登上輪渡，漂洋過海，異國他鄉…

無數個夜裡，蘇婉窈望著夜空，想著北城的家人，在哭泣中挨過了一天又一天…

入夜

「姐姐，你可是要相親？」

蘇婉窈換了身新的湖藍色旗袍，現在鏡子前仔細打量著，這是姐姐親手為她做得衣裳，上面縫了她最愛的雲錦圖樣。

蘇婉青坐在一旁，看著她，不急不慢地說道，

「是啊，大太太說得？」

她看了看妹妹的腰身，拿出針線，一邊縫補，一邊解釋。

「才一年不見，你又清瘦了，原來的尺寸都要重新改了呢」

蘇婉窈不以為意，原地轉了兩圈，滿意！

「別改了，還是寬鬆些好！這樣我就可以大口大口的吃飯啦，別人也看不出我吃撐的小肚腩」

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明朗地笑開來隨即又沉下臉，

「大太太說明天讓你準備好，她陪你去北城第一酒樓，姐，你真的要嫁？那個人是誰？人品好不好，我們都不清楚，你確定？」

蘇婉青低頭輕嘆一聲，轉頭安慰對方，

「只是去看看，也不是非嫁不可，你就放心吧，你難得回來一趟，正好過兩天上元節，我們出去逛逛？」

「好啊！好啊！」

夜色里，姐妹兩人歡聲笑語，互相打趣著，不一會兒，門外傳來敲門聲。

「是誰？」蘇婉窈整了整衣領，向門外走去。

「婉兒，窈兒，是我」二姨太激動的聲音，透露出難以掩飾的喜悅。

蘇婉窈一聽是二姨太，迅速地拉開房門，沒等對方反應，一把抱住了她。

「姨娘！我好想你！」蘇婉窈緊緊地抱住她，眼中含淚。

二姨太心疼地抱著她，輕拍著寶貝女兒的背，更咽著，

「姨娘也很想很想你…！」

「姨娘，窈兒，外面風大，快些進來再說」

房內傳來蘇婉青的聲音。

蘇婉窈攙扶著二姨太走進房內，終於又團聚了！

此刻，三人一起依偎在床上，享受著親情的溫情，畫面溫馨。

「窈兒，一個人在法國過得可好？有沒有受欺負？」

二姨太拉過女兒的反覆撫摸著，眼裡儘是擔憂。

「姨娘放心！一切都好！只是擔心姨娘的頭疼症，擔心大太太會刻意刁難你，苛待你」

「不用擔心，只要姨娘不理會，大太太也拿我沒轍」

蘇婉窈看著越發消瘦的人，心裡不是滋味。

「時間真快啊，轉眼你們就這麼大了，婉兒也到了論婚假的年紀，明日出門定要好好打扮，只可惜…姨娘不能陪同，婉兒啊，一定要找個好人家！」

二姨太將兩個寶貝女兒摟在懷裡，淚眼朦朧，

「別學姨娘我…」

次日

「婉兒，拿著」

二姨太小心翼翼地將一檀木盒子遞給她。

蘇婉窈將其打開，是一隻華美的珍珠步搖，做工精細。

「姨娘，這…太貴重了」

「傻孩子，這是什麼話，你是我生的，再貴重的東西給你也不足為奇」

姨娘將珍珠步搖為其戴上。

「太美了！姐姐真是宛若天仙，可把我羨慕極了！」

蘇婉窈忍不住稱讚道。

對方嬌羞一笑，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

「行了，出發吧，大太太還等著呢！」

這一幕讓候在門外的青茵逮個正著。

她冷哼一聲，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等著瞧吧，你蘇大小姐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北城第一酒樓

「等會兒看著人，切記不可冒失，這位可是我們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能被他相中的人，那可是三生有幸」

大太太坐在車裡不停囑咐著注意事項。

「母親放心，我定會謹言慎行」

「太太，小姐，酒樓到了」

司機停好車，友好的提醒後座的人。

蘇婉窈剛下車，就吸引來眾多路人的目光。

「哪戶人家的大小姐，竟生得如此好看」

「我見過她，是蘇氏鋪紡的大小姐！」

「簡直就是天仙啊…」

只見她一襲素白連身裙，是時下最時興的樣式，秀髮只是簡單的梳了個髮髻，每走一步，珍珠步搖的穗子不時晃動，著實讓人移不開眼。

「是蘇太太，快請進！樓上已經為您留了最好的位置！」

大太太滿意地點點頭，先行一步走進酒樓。

「哎呀！」

蘇婉青聞聲回頭，只見一髒兮兮的小女孩被人狠狠地推倒在馬路中央，推搡者還一副惡狠狠地架勢，怒罵著，

「你爹欠我五十大洋，他既把你賣到我這抵債，你就該老實本分！一度逃跑！還學會偷錢！？」

男子憤怒地在女孩身上踹了幾腳，嘴裡依然罵罵咧咧。

「這位老闆，別再打了，會死人的！她一小女孩，怎麼經得起你一個成年人的重量？」

蘇婉青不忍，試圖阻攔對方，誰知這人反而更加暴戾！

「你算哪根蔥！？我教訓一個小偷，是伸張正義！怎麼了！？她偷了我整整十塊大洋！十塊大洋！」

男子擼起袖子，像是鐵了心要把小女孩打死為止。

「有什麼事可以找警察，現在已經不是舊社會了，你當真知法犯法？」

蘇婉青將哭泣的小女孩緊緊地抱在懷裡，毫不畏懼地看向對方，以身護之。

這一突如其來的鬧劇，吸引了周圍人群的側目，但面對囂張的男子，誰也不敢上前摻和。

偏偏這一幕成功吸引了不遠處某位男子的目光。

男子眯眼，饒有興緻地觀察著此情此景。

「欸，那不是蘇家大小姐嗎？豹子張還真敢，簍子捅大了，這下有好戲看了！」

此時，周圍人們都在低頭竊竊私語。

蘇家大小姐？…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