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今日做飯了嗎(修字三合一)
比斗的密室中,四面空牆上刻著三階防禦陣法,還插了幾個點燃火把。此刻錢清秋四人的心境起伏,也宛若這點燃的火苗,搖曳跳動,看向正將斷水劍擦乾、收進芥子袋裡的蘇漁。其實錢清秋與林振,也不知為何要看向蘇漁,他們只是發覺衛釗兩師兄妹都驚訝地注視她。而面對他們的四道疑惑、驚愕目光,蘇漁不緊不慢地頷首。「食客萬千,各有所愛。你們二人體會不同,又有什麼奇怪?」錢清秋怔住。隱隱地,他感到一絲古怪,至穹峰如今主事之人,怎麼似乎就是鍊氣期的蘇漁?衛釗與杭婉兒,今日處處以她為首,似乎這丹藥也是她所有。他正要再問,就見蘇漁素手一擺,「此丹不賣,僅供我峰弟子。你若需要,可常來比斗。贏了我峰,即刻拿走。今日,若你能在我師妹手上撐過三息,就算你贏。」他一金丹在築基手上撐過三息?蘇漁不能修鍊,他懷疑是識海的問題。錢清秋哭笑不得,總算也記起自己此行是來比斗。「既然如此,」回想到剛才服丹滋味,錢清秋當即正了神色,一身靈氣全然激蕩,呼琴而出,「請吧。」金丹威壓,瞬間瀰漫整間密室。要挑戰他的杭婉兒,臉色頓時一變,踉蹌後退半步。太勉強了。她不過築基初期,就要挑戰金丹巔峰。光是對方靈氣釋放,她就感到了無法正面抵抗的壓力。「師妹,這靈丹於我有用,我不會手下留情,」錢清秋手指扣住琴弦,「若傷了你,我可以承擔一切丹藥費用。」杭婉兒臉色蒼白,咬牙止住自己雙手的顫抖,按在腰間五條不同華彩的金絲繩線上。「好,錢師兄,請指教!」她紅裙揚起,迎面而上。「無知!」林振嗤笑,「音修神識攻擊,離得越近,越受影響,一個築基也敢靠金丹如此近,以卵擊石,這是想自盡嗎!」衛釗臉上充滿憂色。不過須臾,就見錢清秋右手勾弦,一道高昂半音驟響。杭婉兒身形一震,頓時僵直在離他半尺之地,竟再也無法逼近一分。「認輸吧,我師兄不是殘暴之人——」林振雙手愜意環在胸前。但還未說完,就見杭婉兒身形僵直,動彈不得,但她腰間五條金絲繩線,卻如靈蛇般,一瞬疾速朝錢清秋刺去!林振神色大變。他這才想起,剛她說頓悟,覺得與法器心神相通,說的就是這五色繩線?但他很快放心,這法器看著頂多二品,絕無可能傷到他師兄。可就一個呼吸,就見這合攏才只有一指寬的五色繩線,瞬息在即將觸到錢清秋時,擴大為三丈,將錢清秋十指與琴弦,連同他整個軀體牢牢裹住,從頭到腳,沒一絲露在外面!別說林振,就連錢清秋師父來了,恐怕都認不出這包起來的是誰!林振張嘴,「二品金線蟒……」相當於築基巔峰的金線蟒,可制住金丹初期修士至少一炷香時間,但頂多一炷香,就會被金丹破體而出。他鬆了口氣,他師兄已經金丹巔峰了。但這口氣剛吐出,就見那緊緊捆住錢清秋的五仙繩上,一道他十分熟悉的醬色紅光閃爍,鮮美肉脂味道四溢,頃刻砰一聲——彷彿數十次獸蹄踐踏,從錢清秋身上碾過,讓他裹成蟬蛹的身體不斷抽搐!啪一聲。裹成蛹狀的錢清秋倒地。林振:「!」師兄,你說好的絕不手下留情呢?「一息,二息,三息……」蘇漁數著,手指落下,「我們贏了,錢兄。」念到此,地上的錢清秋身形一動,杭婉兒臉色大變,忙急退三步。他身上的五仙繩,瞬間崩開!杭婉兒立刻掐訣,及時收回五仙繩,重新纏繞腰間。她額頭都是豆大汗珠,掐訣的手都在顫抖,可見金丹巔峰給了她多少壓力,可是她成功了!「六息!」「二師姐,五仙繩能綁縛金丹巔峰六息!」杭婉兒雀躍望向蘇漁,喜不自勝。蘇漁雲淡風輕地頷首。錢清秋神色複雜地從地上爬起,掐了祛塵訣,撫平身上衣袍皺褶,「好一個困縛法器……我輸了。林振,聚靈粉。」林振:「!」受傷的為何總是他。他再也不嘲笑陸一舟了,還不行嘛?他不情不願地將巴掌大玉瓶,扔到杭婉兒手中。杭婉兒欣喜地當即交給蘇漁。功過明確,是后廚管理的立足根本。蘇漁大方擺手,「誰贏的,就歸誰。」錢清秋不由多看了蘇漁一眼,她如今倒有了一峰師姐的大將之風。他目光掃過杭婉兒的仙繩法寶,以及那誘惑他萬分的蹄花丹,思量片刻,便上前朝蘇漁肅然拱手。「今年大比在即,不知至穹峰,可願與我玉瓊峰合作?」眾人均一愣。*凜然峰上,玉冠持劍的陳書辛,正在看玉簡。至穹峰不足為懼,必定掉落品階。陳書辛臉上閃過一絲精光。真期待,蕭牧歌回來,看見峰頭敗落、師弟妹們一片頹然,會是什麼表情。但他剛眼中帶笑,一個弟子匆匆來報。
「師兄,你讓我們注意的二等玉瓊峰,我見他們大師兄錢清秋,與至穹峰的人似乎在一起!」陳書辛一愣。至穹峰?二等十二峰,與必定掉落品階的破落峰走在一起?蠢不可及!陳書辛看向玉簡。——【陳兄,我從師父這裡得到一個大消息!本次大比,傑出者有望去天盛宗交流修習十年,那個傳言氣運極佳、增益身邊的梅真兒,你聽說過吧?機不可失,這次等一定要在大比艷驚四座!】陳書辛眯眼。*「要與我們結盟?」密室中,負手而立的蘇漁挑眉看向面前的錢清秋。其餘人也是訝然。南潯三十六主峰,一等、二等、三等各十二座,按實力排序。至穹峰三等第十,但今年一個金丹都沒,人人皆知,他們要保住三等品階,難如上青天。而玉瓊峰,二等第十二,要與他們合作?蘇漁覺得錢清秋有點眼光在身上。林振卻急了,「師兄,我們是要找盟友,可我們的大比對手是三等第二的陳書辛!找至穹峰有什麼用,他們第一輪保住三等席位都很難……」還沒說完,就被錢清秋一個禁音訣打去。林振:「!」「我師弟又失禮了。」錢清秋歉意望向蘇漁。「我願賭一把,至穹峰,今年一定能保住三等名望。至於二等,三年內可期。修鍊之人,五年十年不過須臾,一個合適的盟友,我玉瓊峰等得起。」林振錯愕。但錢清秋繼續道,「這次大比,我可以把我們搜集到的各峰頭弟子實力發給你們,另外你們目前沒有金丹,修為實力不足。若是蘇師妹你們不嫌棄,可每日來我玉瓊靈氣充足的二等峰頭修鍊,我每日彈奏三首琴曲,能助人識海清明,修鍊速度過快也不用畏懼走火入魔。」蘇漁目光一閃。當即看向芥子袋內——【四師弟……有心魔,容易走火入魔……】好傢夥。她看向錢清秋,這人就是她需要的后廚配備啊。就像后廚高溫之地,多火重油,必須配備符合消防規格的設施一樣。她需要這個滅火員!「嗯。那我就不推辭,錢兄,合作愉快。」蘇漁頷首。衛釗跟杭婉兒聽得失了神。錢清秋,金丹巔峰,不說比斗能力,修為在一群二等峰首席中就是遙遙領先。而二師姐幾句話之間,就讓他每日替他們至穹峰撫琴三曲?他們看向蘇漁,面色複雜。還有,她鍊氣七層,喊錢清秋一個金丹巔峰——錢兄?連一聲師兄,錢清秋都沒撈到!但他卻眉目舒朗,絲毫沒有不虞之色,反而有幾分局促跟尊重。「蘇師妹,對於盟友,你們能否提供蹄花丹,或告知我何處能尋到?我可以用靈石與你交換,並立下玉簡契約,服用此丹,絕不背叛盟友,並且鼎力相助你們。」蘇漁眯起眼。打開門做生意,來者都是客,她很少對食客進行限制。可如今資源稀缺,容不得隨意出售。衛釗跟杭婉兒緊張看向她。「蹄花丹錢師兄可以用,我七師妹也能用。」蘇漁沉吟。錢清秋苦笑,「也是,那大比之後,可否勻些?」但蘇漁卻爽快掏出了瓷碗與斷水劍。運劍,一瞬切下四分之一顫顫巍巍的醬色蹄花,「你有器物可以盛嗎?」錢清秋一愣。「作為盟友,這先賒給你。但我還有一事,要玉瓊峰協助。」蘇漁目光掃向衛釗。「我需要修復金丹與經脈的靈草,聽說只有二等峰金丹弟子才能在門派兌換處購置。」衛釗一震,沒想到她還記著他的事,甚至還用來作為結盟的交換條件。杭婉兒激動地拍了他一下,「三師兄,我就說,不要小看任何一個女修!師姐好厲害啊,前幾日我剛提到草藥的事。」衛釗神色動容。錢清秋也是聰明人,看了衛釗一眼,當即頷首,「好,我會留意,爭取在大比之前尋到給你。若門內沒有,我去問其他門派的朋友。」「一言為定。」蘇漁對本次合作十分滿意。她將剩下大半碗蹄花塞入芥子袋,就瀟洒坐著杭婉兒的紅綾回峰,衛釗的輪椅乃是煉器師打造,也能御空。回到峰頭,衛釗與杭婉兒的表情都十分複雜,望向蘇漁。誰能想到,出門一趟,師姐嘴裡常來常往的金丹真成了盟友,還讓對方做不少事。就連大師兄從前都沒有與人結過盟啊。……幾日後,一道紅光夾著玉簡落在蘇漁手上。她翻開一看,就將玉簡交給衛釗,「錢清秋給的峰頭信息,三師弟,交由你研究。」衛釗肅然接住,這是大事。
二等峰弟子數量多,交友廣,掌握的信息遠比他們多。「二師姐,我這就回房研讀。七師妹,」衛釗望向杭婉兒,「你將峰內所有弟子召回,每人的修鍊進度、功法、靈器丹藥的最新情況,以及突破瓶頸均匯總給你。即日起,我們著手大比準備。」「你每日帶人去玉瓊峰,聽琴音修鍊,早晚各兩時辰,不得落下。」杭婉兒忙點頭,兩人都迅速忙碌起來。蘇漁滿意。各司其職,這個后廚總算有了點順利運轉的雛形。她背著雙手,悠然自得地走回小廚房。美好的一天,從烹飪開始。「今日就給大家煮一碗野生菌湯,強身健體。」員工餐,不能落下。……如今至穹峰,弟子共計三十九人。自從師父穆道人失蹤,至穹峰失去了元嬰修士的庇佑跟修鍊指點,不少弟子早就離開,轉入了其他峰。留下的,像衛釗、陸一舟這樣的核心弟子七個,都是當年穆道人因各種際遇撿回來的孤兒或受傷孩子,他們視穆道人為救命恩人,感激敬畏他,再苦也不願離去。再餘下的三十二人,就是些鍊氣期、被大師兄蕭牧歌撿回來的弟子,他們大多資質不夠,當年錄取進內門時,別的峰都不要,就投到了至穹峰下。如今他們也感恩,願意一直留在至穹峰上,但修為低下,大比幫不了多少忙。杭婉兒此次一通召集,大部分人都及時歸來。「築基中期的四師兄在閉關。築基初期三人,五師兄雲遊未歸,他發玉簡說要六日之後到。鍊氣七層以上,三人,其餘均為七層以下,其中四人未歸。」「三十九缺六。」蘇漁嗯了聲,當即指著灶上一個大約半人高的鐵桶,「你把這八珍菌湯拿去給大家分了。碗不夠,就洗凈了暫且替換著用。回頭讓你六師兄再去採買些。」杭婉兒俏麗小臉一怔,「師姐叫我來就為這事?」「對。日落西山,還有何事?」蘇漁想不出這時候,除了分發員工餐振奮軍心外,還有什麼其他大事了。杭婉兒苦笑,「我還以為二師姐要召集大家,指點大家劍訣,六師兄從萬劍山回來就說你對劍法的領悟超絕,造詣僅次於大師兄。現在師弟妹們都不信,想叫二師姐出去,又都不敢。」蘇漁:「……」閻琰這小子還給她編事了。「練劍的事,讓他們找劍山長老,不歸我管,」蘇漁說著,就讓杭婉兒給這鐵鑄湯桶加了個避塵訣、保溫訣,「我只管你們的吃食。」杭婉兒無奈,自從那日挑戰錢清秋回來,二師姐日日都在小廚房倒騰,竟然愛上庖廚之事了。但想到二師姐煉製的五仙繩跟蹄花丹,她也不敢質疑師姐一分。「師姐,我這就去。」蘇漁頷首,當即又恣意坐回到了小廚房中的躺椅上,閉眸休息。……「六師兄,你說二師姐劍法厲害,曾經也是天賦奇才,那這次大比她是否會上擂台?」「是啊,第一輪擂台賽決出三等峰,別的峰肯定要挑戰我們,五對五,我們只有四個築基期,還缺一人!」「真讓二師姐上,她行嗎?六師兄,你給個准信,我好歹也鍊氣八層了,我覺得我比二師姐鍊氣五層要強點。」「什麼,她鍊氣七層了?那也比我低一層啊。」「是,我也七層了。雖然劍法不行,但還算刻苦。不像……二師姐,我都沒見過她練劍。」至穹峰劍林中,一眾師弟妹們嘰嘰喳喳,圍著閻琰。腰間別著雙劍的閻琰,從萬劍山參悟十日歸來,剛踏入了歸一劍第三重。此刻屹立在林中,身形鋒利,但聽他們一群追問,他識海脹痛一片。沒想到他回來跟三師兄說自己突破的事,就多嘴提了一句二師姐劍道天賦。這事就被杭婉兒傳得峰上人人皆知,現在他走哪兒,都有師弟妹們來問他,煩不勝煩。「想知道她實力,那你們找她比試一番。」閻琰擰眉。一眾弟子嘶地退後。他們可不敢。她對他們從沒好臉色,還找她比試?那豈不是要被她訓得狗血噴頭,被杖責都有可能!就連剛才沖在最前面的鍊氣八層弟子,壯實如牛,將一身藍袍穿得緊繃在身上,都額頭冒汗,縮到了後面,「和她說話,比跟金丹對戰都嚇人。」「小十六,說什麼呢!」杭婉兒正御空降落,提著大鐵桶,就哐一下砸到地上,指著他就叉腰教訓,「你都有多久沒見二師姐了,就在背後編排她?有膽子,到師姐面前去說!嘔——」閻琰表情複雜。七師妹這見了男劍修就噁心的病,到了大比擂台,可如何是好。但正要說話,就被杭婉兒一聲呵斥,「二師姐勞心勞力給你們煮了湯水,你們倒好,大比當前,一個個不修鍊,還在這裡嬉鬧!過來,一個個盛湯,全部喝完,立刻去玉瓊峰聽琴修鍊!」一眾弟子全退後一步。二師姐……給他們煮湯水?想到過去她那陰晴不定的陰鬱臉色,他們齊齊抖了抖,她什麼時候替他們做過事。這湯確定是能喝的嗎?「七師姐,我已經服用了辟穀丹。」「對!我也……」「嗯嗯,我也是。」啪!杭婉兒腰間五仙繩,一下抽在地上。當場,褐色土壤從他們所站的位置,一圈圈往外龜裂!「你們說什麼,大聲點。」一眾鍊氣弟子:「!」閻琰苦笑,「我先來罷,有我的份嗎?」杭婉兒沒好氣地嗯了聲,「都有。」說著,她從芥子袋裡拿出碗碟,分發給眾人,她自己也留了一隻瓷碗在手上。欸,要不是操心大家吃穿用度,二師姐如此天賦,早就是南潯最優秀的煉器煉丹師了,怎會局限於一個小小廚房?杭婉兒嘆了口氣。但正憂傷,她一步揭開湯鍋,一股靈氣四溢、鮮美十分的野味就湧入她鼻間。
這濃郁香氣,彷彿生於秘境深處、有著數百根分枝的藤蔓,這些蔓葉不斷隨風飄蕩,輕撫過她的鼻尖、她的唇畔,讓她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差點醉倒。此刻渾身毛孔都舒暢地張開,丹田輕顫。而幾個呼吸間,這霸道野味的濃香就從湯鍋的方寸之地,朝整個劍林蔓延!本來不情不願拿著瓷碗的一眾弟子,因為練劍而晒黑的臉上,都不由泛出了愜意神色。「這……是二師姐做的?」最壯實的趙然,排行十六,握著劍,忍不住擦了下嘴,可惜什麼都沒擦到。他拿著碗,就下意識朝鐵鍋走近兩步。「急什麼?都有,一個個來。」杭婉兒也壓抑住自己的口腹之慾,默念自己已然辟穀,強壓著一鍋都想獨享的貪慾,按弟子順序,給閻琰,其餘弟子,一人一大湯勺按序舀在空碗里。這舀出來的湯水,如山泉般清澈,但細看之下,它在日光中竟宛若溶了碎金,浮著不少黃金般色澤的湯汁油珠兒。這油珠兒落在白瓷碗底,輕輕一盪,熱氣升騰,煞是好看。頓時,一陣陣口水聲此起彼伏。「師姐,我呢?我沒碗啊!」剛因為碗分到前面就空了而高興的弟子,現在一看,快急哭了。「你剛不是說你服用過辟穀丹了嗎?」「!師姐……我錯了……」杭婉兒哼一聲,把自己的碗讓給了他,「分到的先喝,之後靈水洗凈碗碟,給沒輪上的用。」她話音未落,一聲響亮的咕咚吞咽,就在劍林響起。眾人頓時朝排行十六、身形魁梧的趙然看去,只見他急切地端起碗,一口囫圇吞下,淡金光澤的液體順著他嘴角流下。很快他身形僵直,發出一聲舒暢、彷彿發自識海深處的長吁,但他臉色卻劇烈一變,持劍猛然舉起,眾人還以為他有不測時,卻見他竟是一劍將那快要滴到衣袍的湯汁及時彈起,重新射入口中。竟是一滴都不肯落下。一眾弟子嘴角愕然。「不堪入目啊,小十六。」「我剛才就見十六哥服用了兩顆辟穀丹!」「十六哥,我們好歹也是修仙之人,怎至於此啊?」大家哭笑不得,但紛紛也好奇地端起手中碗品嘗。結果,唇角沾到碗沿的一瞬,他們就齊齊頓住話語。混雜在勾人香氣里的,是一股極其充沛的靈氣,一口吸入,竟覺得丹田微顫。他們忙舉高手臂,加大了碗碟揚起的弧度。溫熱的金燦液體,順滑地流入他們齒尖,流過他們喉口,鮮美的野味彷彿生長百餘年,滲透著春風吹不盡的強盛生命力。在舌尖留下醇厚咸香后,一重重百年菌鮮味,浪潮般洶湧而來,最後留下一絲回味無窮的潤澤回甘,與香氣與熱氣一起沿著他們任督二脈,直接沉到了丹田。碗還沒放下,他們周身經脈已快速運轉,丹田也滾燙一片。他們手中的刀劍差點掉在地上。源源不斷的靈氣,紛然湧入他們經脈中,丹田吸收靈氣的速度竟比平時打坐快了至少五倍!「七師姐,我……我們的劍林是不是劍氣消散了?」至穹峰的劍林充斥著大師兄蕭牧歌留下的強大劍氣,還有其他弟子每日練劍留下的紛雜劍氣,導致周圍一帶的靈氣凌厲非常。哪怕他們是刀修劍修,在這劍林中,靈氣吸收也困難無比,頂多十之三四。可現在……他們全感到這靈氣聽話得不行,他們想怎樣就怎樣吸收!一眾弟子全面色漲紅,差點低頭,將手裡早已空了的湯碗舔個乾淨。這是什麼湯?不,這哪裡是湯,這分明是聚靈粉化水啊!滋味鮮美,後勁霸道。修鍊速度加快,他們只在門派兌換處的聚靈粉介紹上,讀到過!杭婉兒傻了,聚靈粉?「七師姐,聚靈粉竟然這麼好用,怪不得要一千靈石一瓶。哎,我觀望三月都沒捨得買,明日就去兌換處採購一瓶!」「是啊,難怪人家一等峰、二等峰的修鍊速度這麼快。」「對,我服用這粉化水,也覺得自己天賦異稟,成修鍊奇才了!我感覺若一直服用,下月我就能鍊氣九層!」這群天賦不佳的弟子,修為增進向來緩慢,第一次感受到靈力暢通無阻的澎湃感,一個個兩眼發光。很快,第一個服下的十六師弟趙然終於回過了神,激動又訝異,「沒想到二師姐願意給我們這麼多聚靈粉服用,這一大缸要多少靈石啊?」他一說,眾弟子皆一愣,臉上紛紛閃過慚愧。他們剛才還不想喝,還在背後質疑她,結果就受了她的恩惠。「單這一碗,少說也要三百靈石!」「那這一鍋恐怕五千靈石吧?」師弟妹們激動猜測。杭婉兒聽著,嬌俏臉上頓時溢出一絲驚喜。原來二師姐這幾日在小廚房裡,是在煉丹,原來她一直在為至穹峰所有弟子的修鍊問題而苦心研究!但她看向這金黃清澈的湯水,就一愣,「這……不是聚靈粉。」一眾師弟妹們:「嗯?」杭婉兒面色古怪地從芥子袋裡掏出錢清秋輸給她的玉瓶,來自門派兌換處的一瓶聚靈粉。打開玉蓋,就給面前的趙然等人展示。「聚靈粉溶於水,無色無味。」眾弟子探頭一看,果然見到玉瓶中的粉末別說金光燦燦,就連那奇異的撲鼻鮮香都沒有一絲。仔細感受一番,趙然當即有些嫌棄,「我感覺這靈氣還沒二師姐給的湯水充沛。」其他弟子紛紛點頭。杭婉兒吸氣,「你們剛說,服下這湯后,修鍊速度提高四五倍之多?」「是。」「對,我終於知道什麼叫天賦異稟的滋味了!」大家七嘴八舌。杭婉兒當即轉過白凈小臉,欽佩看向後院小廚房的方向,腦海里蘇漁負手而立、一身薑黃色的身影,如日中天,異常耀眼。「服下聚靈粉,築基的修鍊速度大約提高兩成,鍊氣提升約四成。」杭婉兒已經服用聚靈粉三日了,深有體會。「??」聚靈粉只能提高四成?那剛才一碗金燦燦的湯水,讓他們至少提高了五倍啊!
整片竹林鴉雀無聲。這湯水,跟聚靈粉還真不是一個東西,比那強多了!閻琰也放下了手中空碗,「她可有說,這化湯丹粉,名叫什麼?」杭婉兒紅唇微張,「……好像叫八珍菌……湯。」八珍菌湯丹粉!一眾師弟妹面色神往,光聽這名字,果然就比聚靈粉氣派。但很快一個記性不錯的弟子發聲,「七師姐,我記得你剛說,這些湯是二師姐做的——你的意思是,是二師姐親自把丹粉放到水裡融化的嗎?」杭婉兒深吸一口氣,「不。」「聽著,我馬上要說的話很驚人,但一字一句都是真。」一眾師弟妹們:「?」杭婉兒崇敬地看向小廚房,「是她做的。這八珍菌湯丹粉,是我們二師姐煉製的。」!!!!!!一眾人倒抽一口氣,拿著碗蹭蹭往後退。他們雖不如核心弟子入山已久,但也都知道二師姐的情況。她怎麼會煉丹?她不是劍修嗎,她不是突變五靈根,變成資質低下的修士了嗎!怎麼就突然煉丹了,還煉製出比門派聚靈粉還好用的丹粉!「七師姐說的話,果然很嚇人。」「十六哥,我是不是在做夢,你掐我下?」「別鬧,我也在夢裡呢。」杭婉兒:「……」她板著臉,「二師姐如今為我們勞心勞力,你們不要再讓她寒心了,以後好好修鍊,對她尊重些。」閻琰站在一邊,面無表情,但貓眼中也有幾分動容跟認可。她的話,讓一眾師弟妹半天才回過神。他們思緒紊亂,唇齒之間還殘餘著菌湯的鮮美。體內功法快速運轉,宛若一腳踏在雲端。本以為大師兄失蹤,他們都是無人庇佑的卑微弟子了。三等峰,名存實亡。可沒想到,二師姐竟然煉製了這樣的丹粉給他們服用。這比一等、二等弟子的待遇都好吧?人人動容。「我……剛才不該在背後議論師姐。」「七師姐我錯了。」「師姐說得對,我現在就去玉瓊峰,煉化八珍菌湯丹粉!」「嗯,我也是,加緊去玉瓊峰聽琴修鍊。不知道能維持幾日的加速效果,多謝二師姐贈丹藥。」「六師兄,二師姐若是還要什麼妖獸,你跟我說,我下次去兌換處給她採買啊。」之前負責給閻琰與蘇漁傳話的劍修十八師弟,主動承擔任務,說完也匆匆去了玉瓊峰。一時之間,大家全去修鍊了!杭婉兒滿臉欣慰。自從大師兄也失蹤后,師弟妹們嘴上不說,可實際上心氣卻敗壞了。失去一大支柱,至穹峰許久都沒有人人奮進的火熱場面了。她握拳,「六師兄,我突然覺得,眼界放遠。這次大比,我們也許能衝到二等峰!」閻琰眉腳抽了下,右手默默扶在腰間靈劍上,「那你儘早突破到築基中期。」杭婉兒嗬一聲,「六師兄也是。六師兄千萬別輸給我,嘔——」閻琰:「……」也不知道二師姐有沒有葯給她吃。*玉瓊峰。錢清秋一曲完畢,目視四方。半餉站起,走到傍水小亭中的林振前,恨鐵不成鋼,「又開小差?」正在修鍊的林振:「?」錢清秋望向遠處至穹峰一群弟子暫時修鍊的假山邊,「至穹那幾個鍊氣劍修,攪動天地靈氣的速度都比你一個築基中期快。你還敢說你沒偷懶?」林振:「!」「每日加練兩個時辰。」林振:「!!」冤枉啊!*南潯派內,一百零八峰頭到處忙碌,所有峰頭弟子都在準備大比之事。當寒冬桂花綻放,終於到了大比第一輪——三等峰的擂台挑戰。無品階峰想要挑戰三等峰的,均可以在三日內,向其發出挑戰書。三日後,在南潯中央的比斗高塔上,將擺出十二座由執法堂長老看守的擂台。每座擂台都由一座三等峰守擂,若是輸了,就讓賢贏者。十二座三等峰的挑戰情況,全在高塔前的任務欄上公示。隨時可供眾人參考。「58座峰挑戰我們……我就知道他們趁人之危。」風塵僕僕立在一隻木舟上的藍袍弟子,戴著斗笠,背著行囊,遠遠看一眼就罵道。「至穹峰肯定不行了。」「哈哈,不知道他們今年三等峰的靈石支取了嗎?大比之後,就不是他們的了。」
藍袍弟子面色難看。但他身邊的女修卻安慰地按上他肩膀。「沒事,東郎,我已經發玉簡給我大師兄了。你們至穹峰若是失去三等品階,就乾脆一起住到我們玉瓊峰上,我們二等峰資源比你們好。」這藍袍斗笠的男修,頓時點頭如啄米,「鶯鶯,多謝你。我這就回山告訴師兄們。」兩人交流片刻,就分開兩路,各回各峰。沒多久,藍袍斗笠男修就駕馭足下飛舟,降落至穹峰頭。遠遠,他就見到坐在輪椅上的衛釗,身邊跟著一身紅衣的杭婉兒,與一個薑黃衣裙、只看見背影的女修並肩而立。「三師兄,七師妹,我回來了!」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張唇紅齒白的俊俏臉蛋,桃花眼眸,風情流轉。「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明日我們輸了也無妨,可以全搬到二等玉瓊峰住。我跟鶯鶯說好了,玉瓊峰靈氣充足,我們也就三十九人,借住完全沒問題。」衛釗、杭婉兒一怔。他們身邊負手而立的蘇漁,終於從茁壯成長的靈雞身上移開目光,轉頭看向面前這位十分俊俏的男修弟子,只見他身量頎長,樣貌俊美。她腰間芥子袋裡的信件,一行墨跡隱隱浮動。【五師弟郁東,本是煉器,可近年來總想入贅,自暴自棄。自師父失蹤后,他深覺修鍊至元嬰亦無用,修仙乃死路一條,意志消沉,想閑散一生。我唯恐他走入歧途,屆時壽元耗盡,誤人誤己,悔之晚矣。】蘇漁看完,眉腳跳了跳。蘇師傅的后廚從不養閑人,這等吃軟飯更是要不得。「衛釗,這就是我那個不爭氣的五師弟?」蘇漁紅唇輕啟。郁東:「!?」「我哪裡不爭氣?」郁東也不生氣,俊容輕笑,「我是在外為至穹峰奔波。相比我,師姐整日在房中,也沒見爭取到什麼靈氣充沛的地方供師弟妹們修鍊。」要說不爭氣,至穹峰第一個就是二師姐。幸虧峰上還有明辨是非的三師兄主持大局,七師妹雖厭惡男修,但平日也算公道。郁東說著,就笑問,「我比二師姐爭氣多了。三師兄,七師妹,你們說是也不是?」「是——你個鬼!」杭婉兒一下就想抽他,「二師姐做的大事也是你能比的?」郁東:「!?」衛釗也擰眉,「五師弟,你逾期了多少日?明日大比,你今日才歸,一回來就冒犯師姐,實在錯上加錯。罰你抄寫南潯門規兩卷。」郁東不敢置信。他好不容易打點完至穹峰的未來,現在匆匆趕回來都是為了誰?他還沒陰晴不定的二師姐有用?他們竟然都幫她教訓他?三師兄,你變了!七師妹你為何如此?他失望痛心地看向兩人,但當空一道玉簡飛落。郁東認出是玉瓊峰的標記,臉上一喜,「三師兄,我讀給你聽。」【東郎,你瞞得我好苦啊。我剛回玉瓊峰,就聽師兄說與你們至穹峰已是盟友,你師弟妹們早已在我玉瓊峰修鍊多日,我們兩峰以後唇齒相依,共同朝一等峰的目標發奮,何來你們搬遷投靠一說?】郁東:「!?」蘇漁都沒眼看他這鹹魚的軟飯樣子,揮手交給衛釗,「你好好教會他道理。我去休息了。」再擺爛,她就不客氣了。在蘇氏后廚中,她是絕不會讓一個懶散傢伙上灶台的!蘇漁說完,就負手飄然離去。「哎,五師兄,你再不懂事,讓師姐寒心,大比第一輪就讓十六上了。他也鍊氣巔峰了,努努力,明日說不定就築基,正好大比能用。」杭婉兒感慨。郁東:「??」他走時,那小子不才鍊氣八層嗎?衛釗苦笑,「五師弟你先去抄寫門規,反省一夜。明日大比,你修鍊已然來不及。但即日起一切聽從師姐調度,莫要任意妄為了。」郁東退後一步,滿目創傷。至穹峰……他都認不出來了,怎會到此地步?聽她指揮,那豈不是比他還自甘墮落!*第二日,郁東抄寫門規一夜未睡,喝下靈茶,倒也沒多少困頓。他走出大師兄設的戒律房,就見到至穹峰頭,此刻一眾弟子們齊齊站在蘇漁面前。蘇漁身邊是坐在輪椅上的衛釗,正在代她說話。「今日第一局,按挑戰順序,是無品階的長纓峰。他們最高金丹初期,我們盡量速度取勝,纏住對方的金丹,將其餘四位築基迅速擊敗。」郁東皺眉。第一戰就是個硬骨頭,四位築基,他們五對四也很難取勝,更別提還有個金丹初期。他不擅比斗,四師兄也不擅長攻擊琴訣,想來想去,也就只有六師弟一個劍修堪用。這如何取勝?但衛釗很快分配完目標,「七師妹,你負責金丹。六師弟,其餘四人交給你了。走,我們出發!」郁東:「???」這天方夜譚,三師兄是金丹受創,人也糊塗了嗎?「三師兄,」他忙追上,「我呢?」閻琰掃他一眼,沒吭聲。衛釗低頭思索了下,「你,暫時用不上。先在擂台上湊個數,伺機而動。」郁東:「!」杭婉兒緊跟在蘇漁之後,抱著一隻白瓷大海碗。見蘇漁一點頭,她立刻拿著筷子給出戰的五人分配,一人十塊櫻粉色的梅花狀小物分到他們自覺拿出的空碟上。「萬一戰到不支,可以服用。」郁東愣住。杭婉兒乾脆把剩下的海碗交給他,「拿著,別打碎了,否則師姐會生氣的。」郁東錯愕,正要說話,一股淡淡梅香襲來。呼吸間,他就覺得一夜沒睡的識海瞬間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