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天上掉金餅

周一清不是杜公才，姓杜的罪大惡極，皇上巴不得那樣的禍害早死早托生，如今在朝廷大佬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弄死了一個知縣，回京不好交代呀。

葉天一心裡有些亂，正盤算著怎樣大事化小的時候，杜主簿跟在屁股後頭腆著臉低聲說道：「大人為民除害已經勞累一天了，不如先去寒舍歇息片刻……」

「葉家不是還有兩間小屋嗎？本官是來尋親的，自然要回自家。」葉天一冷哼一聲。

「大人有所不知，那兩間破房子已經被人拆了。」

「拆了？」葉天一回頭問道。

「拆了。」杜主簿擦著額頭的冷汗回答。

「誰幹的？」葉天一冷冷道。

「請大人治罪。卑職沒有徵求大人意見便私自做主拆了您家的兩間小房子，其實，其實是想讓大人住進杜家，好讓卑職盡到地主之誼呀，大人。」杜主簿壯著膽子解釋道。

「算你還有份孝心，只是……這兩間房子，記載著本官童年的記憶，承載著本官對先父對祖宗深深的懷念，你們怎麼就說拆就拆了呢……」葉天一抬起手來，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

「卑職知錯了，這就找人給大人蓋一溜大瓦房，您什麼都不用操心。」杜主簿見事情有緩解的餘地，頓時來了精神。

「現蓋，恐怕來不及。你也知道，我家老祖母故土難離，不想隨本官入京，只想住在自己家裡，哪怕是兩間茅草屋，那也是自己的家不是？」

「這，這可如何是好？」杜主簿頓時慌了。

「本官不是周青這種貪官，祖母也好打發，既然你們扒了葉家的祖產，就由杜家的家產來抵吧……杜主簿，這不算過分吧？」葉天一笑眯眯說道。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如果大人看上了杜家哪座房子儘管言語。」杜主簿如遇大赦。

「年前，杜家在蓮花山腳漢王河畔蓋了一排新房子，說不上好，倒也湊合，家母與祖母以後就住在那裡吧。」葉天一輕飄飄說道。

杜主簿眼睛一黑，晃了幾晃差點暈倒，為了蓋這新房，杜家一半的財產都投進去了，本是為了討周一清的歡心將這裡作為縣太爺夏季避暑用的，沒想到還沒啟用便便宜了姓葉的，眼下的形勢他很清楚，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將來姓葉的能飛黃騰達，抱上這條大腿也算是因禍得福，如果將來姓葉的倒台，自己再把這對孤老婆子趕出去便是。

「大人能看得上，那是卑職的榮幸。」杜主簿點頭哈腰說道。

「周一清自戕，憨牛逃脫不了干係，入獄已成定局，你要是還想當你的主簿，便照看好他，如果憨牛跌了一斤稱，我拿你是問。」

「大人儘管放心，卑職一定餐餐有肉頓頓有魚只能讓他胖絕不會讓他瘦了……」杜主簿聽到這官還有得做，哪還不賣死力。

憨牛入獄，是對他的一種保護，一來是為了堵住悠悠之口，周一清之死即便打上了自戕的標籤，也需要有人頂缸，二來是為了緩和他與母親之間尷尬的相處，三來是找個吃飯的清閑之地，相信有杜家照顧著，憨牛會樂不思蜀的。

至於憨牛娘，葉天一根本不用操心，看著王都頭在憨牛娘跟前搖尾巴的樣子，都覺得有些噁心，這傢伙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然看好了這苦命的娘們。

「因為同情，所以稀罕。」王都頭說這話的時候像個哲人。

不管怎樣，這算是不錯的結局。

在新房子里住了幾天，衣食住行都有杜家照顧著，倒也省心，不過葉天一是不會吃杜家送來的飯菜的，母親雖然神智不全，但做的飯菜樣樣可口。能吃到母親親手做的飯菜那是葉天一的福分，給母親找個婢女，那是當兒子該有的孝心。當葉天一在集市上詢問的時候，便有十幾個女子圍了上來，能伺候葉大人的母親、祖母那可是天大的榮耀，莫說每月二兩銀子，就算是一貫銅錢都搶破頭，葉天一自然不能讓她們搶破頭，便從外圍挑了兩個靦腆的小娘子……

「夫君來看，這大毛毛蟲會爬。」扈三娘在旁邊喊。

毛毛蟲當然會爬，葉天一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丫頭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可轉眼一想這個季節哪來的毛毛蟲呀？走過去才看清楚原來是用竹節做的小玩意兒，用手在毛毛蟲頭部擰幾個圈再放到地上，毛毛蟲便一拱一拱地往前爬。

在二十一世紀這是個不起眼的小發明，但在十世紀的大宋，竟然看到了這樣的玩具，葉天一瞬間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陌生起來。

「除了這種玩意兒，還有什麼？」葉天一遏制住狂跳的心問道。

「會跳的蛤蟆，會煽動翅膀的小鳥，您想要什麼？」賣玩具的是一個跟葉天一年紀相仿的年輕後生，穿著非常寒酸，見有人光顧，便將小籃子里的東西都倒了出來。

「不怕被別人仿造嗎？」葉天一拿起那蟲子翻過來看了看，原來裡面用的是牛筋作為動力，還有幾個相互咬合的木頭齒輪。

「這牛筋是秘制的，一般人仿不出來。」後生齜牙笑道。

「嗯，這彈力確實不錯。」葉天一用手試了試牛筋的彈力，比後世的橡膠皮筋差不了多少。心中竊喜，嘴上卻問，「這毛毛蟲多少錢一個？」

「一百文。」後生聲音很小。

一百文不便宜，足夠一家五口幾天的口糧費了。

「一天能賣多少？」葉天一又問。

「人多的時候能賣十幾個，不好的時候兩三個。」後生靦腆地回答。

「能養家糊口嗎？」

「要是正常人家，足夠。只是小人祖母癱在炕上，這點收入只夠她老人家的湯藥費。」後生嘆了口氣。

吃苦耐勞有孝心，肯鑽研有腦子，這樣的人才哪裡找？

「我每月給你十兩銀子，你只管發明創造，怎麼樣？」葉天一笑著問道。

「十兩？」後生咽了口唾沫，要知道縣太爺每月的俸祿也不過十兩銀子。

「每有發明，還有額外津貼，像毛毛蟲這樣的估計可以補貼一百兩。」

「一百兩？」後生站了起來，兩隻眼睛死死盯住葉天一伸出的那根手指頭，都快成鬥雞眼了。

「形成產業化生產之後，每年都有分紅，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每年的紅利不會少於一千兩。」

「一千兩？」後生手一松，籃子掉落在地，兩眼一黑，頓時暈了過去。

葉天一萬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連忙掐人中，等後生幽幽醒來，第一句話就是：「你沒逗我玩吧？」

「補貼和分紅咱們以後再談，每月十兩銀子沒得跑，不要急於回答我，回去全家好好合計合計，想好了去蓮花山下石榴園找我，記住，工作地點不在東武，跟著我，包吃包住……」葉天一扔給扈三娘一個毛毛蟲，帶著兩個婢女揚長而去。

司馬巧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母親見了連忙問道：「咋了，巧？」

「娘，你說天上會不會掉金餅？」

「掉什麼金餅呀？巧，你可別嚇唬娘，娘膽小。」

「有人每月給我十兩銀子，每月啥也不用干，只管搗鼓我喜歡的這些小玩意兒，娘，你說，這不是掉金餅是什麼？」

「十兩銀子，了也了不得了，咱全家一年的收成也就這個數……」司馬巧娘數了數筐子里的玩具，問道，「今天就賣了一個？」

「一個也沒賣。」司馬巧沮喪地回答。

「那怎麼少了一個？」

「讓那個人拿走了。」

「巧呀，你遇到騙子了。」巧娘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

「就為了一個毛毛蟲？人臉就這麼不值錢？」司馬巧不服氣。

「聽說城裡人都沒臉沒皮的，幾句話把你忽悠暈了，那可是一百文呀，巧兒，這事咱們不能算完，走，跟娘去討回來，對了，你不會連人家住哪裡都不知道吧？」

「山下的石榴園。」

「石榴園？那不是石榴娘子的開荒地嗎？完了，巧兒，那騙子連留的地址都是騙你的。」

娘倆風風火火地來到石榴園，眼瞅著那座大房子正猶豫著該進還是不該進的時候，一個俏生生的小閨女從大門裡走了出來，認得是南村的司馬娘子，便笑道：「我就知道有這樣的好事哪還有什麼好商量的，你們快隨我進來吧。」

「原來是喜鵲呀，你啥時來的杜家？」司馬巧娘拉著那婢女的手問道。

「什麼杜家？這是葉家，我家主人可是京城五品大官。」喜鵲笑盈盈回答。

「嘖嘖，五品官呀，比縣太爺還要大幾品吧？要麼說這房子怎麼就姓葉了呢……姓杜的還真是會做人。」司馬巧娘小聲嘟囔著，忽見石榴娘子在前面的小菜圃分栽小芽蔥，便嚷道，「怎麼這瘋婆子也在這裡？」

「司馬娘子休要胡言亂語，這是我家主人的母親。」喜鵲沉聲道。

「你家主母？」巧兒娘兩隻眼珠都快掉下來了。

「是啊，如今石榴娘子苦盡甘來，俺們這些當下人的都替她高興呢。」喜鵲抹了抹眼淚笑道。

「石榴娘子呀，我就說嘛，您是大富大貴的命，上回拿了你幾個石榴，您不會放在心上吧？」巧兒娘屁顛屁顛地跑到石榴娘子跟前，一邊幫著栽蔥，一邊幫著用衣袖將石榴娘子臉頰的汗擦掉。

「司馬娘子呀，我跟你說，我家寶小子回來了，咯咯，是個大官……」石榴娘子手中活不停地說道。

「以後您只管享福吧。」司馬巧娘拍拍她的手不無羨慕地說道，「您這也是大戶人家了，沒有個護院可不成，您看俺家老司馬可成？」

葉天一遠遠地看著，心裡很舒坦，嫲嫲說的沒錯，只要自己有權有錢，她們兩個就會過的很好很好。

司馬巧恨不得有條地縫鑽進去，母親今天的表現實在太丟人了，剛想往外跑，便聽有人叫他。回頭，依然是那個春意融融的笑臉，不過現在他知道了，人家不是騙子，是京里來的大官。既然是京官，又有家屬住這裡，那還有什麼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