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誤解

30、誤解

30、誤解

「我不吃,我不需要吃。」雖然荒誕,但以她的自我認知來說,確實沒錯。

「你需要!人都需要!你現在是個真真正正的人了,就得像個真真真正正的人一樣活著!」

「都需要?」或許是脫離了因果樓她的時間有了流逝的原因,也可能只因為他那句話,她竟拿起了一個小包子放到嘴裡,細細品嘗著。「嗯!?這是......什麼?」

「小籠包。」

「我是說這種感覺!好奇妙!」因為從沒人告訴她什麼是勺子,怎麼用筷子,所以即便它們此時都在她眼前,她也只會用手抓,把隔著幾張桌子的一個衛生員嚇了一跳。

我本以為葛悾會制止她告訴她教她,誰知他笑著看了一會兒,自己竟也開始徒手抓著吃了!而那衛生員更是轉頭就走了!大概所謂見怪不怪,只要成對即可。

「吃飯開心吧?」

「嗯!外面幹什麼都開心!」她啃著一隻雞翅,弄了一臉。

「一個從畫里走出來的人,坐在我對面吃著雞,這麼靈異的事我怎麼就覺得這麼理所當然呢?」他自己倒是吃飽了,卻不知她是否知饑飽。「對了!還沒給你取名字呢!我想想啊!嗯......叫『小仙兒』?」

「你叫什麼?」

「誒?我沒說過我叫什麼嗎?我叫『葛悾』。」

「嗯......那我就叫『葛實』。」

「『葛實』?太難聽了!」雖然「小仙兒」也沒好到哪去。「要是與我同姓,不如就叫『葛畫』?」

畫?難道你是沒看見她對那畫的恨嗎?

「我不要與那幅畫有關!不要再與那座樓有關——!」她這一聲大喊響徹整個餐廳,此刻雖然沒剩幾個人了,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臉上。

葛悾也只能趕緊妥協:「無關無關!就叫『葛實』,就叫『葛實』。」

話說塞逐易了主,而這新王卻不是原本命中注定的六王子。

六王子挑戰國王一戰,前半段雖不見優勢,但畢竟年輕,隨著時間增長,其勝算亦漸升,眼看著大局將定,卻不知怎的突然急轉直下,竟敗的蹊蹺!縱王留他一命,可卻不是父子之情,機會只有一次就是一次,他的命是王留給七王子的。勝,是兵臣保護一年無憂;敗,則是鬣狗之食屍骨無存。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還沒從台上下來,對手便已然站在他面前了。

七王子殺了六王子,徹底改了國勢,一時間風雨大作,操場上只一人在落水前便撐起了雨棚,棚下烹茶好不悠哉,自然是早知有此氣象的四王子異堞。

大雨磅礴十日,水患甚重災禍連連,七王子奔走治水不慎染病,王又因與六王子一戰大傷元氣,久不能愈。接連暴動,無可鎮壓。老國王左右看看,舉國之下似乎除了異堞已再無可用之人,只得委以重任,半信他力挽狂瀾。竟未想他如此大能,半月不足就平了動亂,更是全不通知老國王便決意備戰,儼然有軟禁架空老國王之意,只待一年期滿,再起挑戰奪取王位。老國王深知事到如今早已回天無力,又何必非要等到彼時喪命呢?索性就禪了位與七王子避世隱居去了。

「確定是他?」我這將消息告訴小掌門時她驚得槍都脫了手,「嗙」的插在了西風的大門上。

「說是剛回去的四王子異堞,難道我還要跑去塞逐問候一聲?」我拔槍的時候依稀看到一個身影一閃而過,西風眾人在裡面已有月余,屯糧估計也該吃完了。「不僅如此,聽說他還在整軍,似乎是要開戰。」

「開戰?對誰?總不會是我們吧。」

那時我竟也跟著莫名有著這樣的自信:總不會是我們。但是啊,就是我們。

彷彿冥冥中自有安排一樣,我們在西風門口等了近三個月,不早也不晚,偏就是那天,西風開門了!

我雖也感嘆他們的正派氣節——縱有恐懼,縱也留戀紅塵,卻絕不做苟活之人!但當我見到他們持續了許久的自以為是的防禦之後,終於視死如歸開門迎敵的氣勢時,是真不想戳破他們的幻想,告訴他們真相:只是你們一廂情願罷了。

當然,他們也沒給我這個說的機會,只聽對方掌門喊話道:「你這惡女!知我去你門上討說法,怕被師門責罰,便故意不歸!如今又找上門來報復!休要欺人太甚!我西風今日就與你一決生死!」

一聽這話,我趕緊解釋道:「掌門您誤會了,我們不是來報復的,是來登門道歉的。只是老遠還沒與守門的兄弟說上話,他們就鎖門退進去了。我們不好闖門進去,又傳不進話去,只能在這等人出來。」

「你是何人?」

「在下雲明,是平雲派不成器的弟子。」

可我剛報完名就見對面一個弟子靠到西風掌門耳邊私語了幾句,面相看著眼熟,應是先前參加過百鳴堂的。私語過後,西方掌門便又喊:「你是個慣會哄騙的!我斷不會上你的當!」

這可糟了,平日不學好,關鍵時候吃大虧呀!我還得再努力挽救一下:「您真的誤會了!我們真的沒有報復的意思!我這人平時雖是......」誰知我這「雖是」還沒「雖」出來,對面就打定了主意先下手為強了!只見西風掌門一伸手弟子們就擺著陣型攻了過來!「倒是給我個自白的機會呀!」我一轉頭,卻見小掌門少見的已經先我一步開逃了!我也能理解,既是來道歉的,自然動不得手,她能有這樣的覺悟我心甚慰!「可這要跑到什麼時候啊!?」

不過慶幸的是,並沒有很久;但更不幸的是,我們,誤入了戰場。

我這人一向成事不足,沒在什麼事上下過苦工,唯逃跑一略有心得,一旦跑起來便一心一意,所以直到小掌門把我一把抓住,我才意識到周圍的氣氛不對。此地奇險,荒無人煙,寂靜中看似平常,細察下高陽后卻皆有聲動,再向前望,遠處水邊綽綽亦有人影。顯然,敵軍本欲進攻,卻忌憚此地形上的埋伏,正是雙方膠著之時,偏我們跑了進來!想退,可後方西風派的人全被那自找的怒氣沖閉了五感,對於當下狀況全然不知!此時想與他們說明情況怕是比剛才更難了。

我四下掃視一圈,無奈道:「小掌門定個主意吧!西風可把咱後路斷絕了。」

「這裡不是邊境,敵軍從何而至?」

「前些天聽說有敵軍擾境,沒想到竟已打到了這。」

「既為敵,戰便是!」

霸氣!果然是你!

也不知是不是小掌門的敵意刺激到了對方,此前還按兵不動的敵軍突然如泄洪般縱馬而來!吶喊聲馬蹄聲瞬間響徹四方,驚得身後西風眾人霎時呆愣。轉眼箭如雨下巨石滾滾,敵軍先鋒次第倒下,正在這時,更遠處濃煙升起,是敵軍自焚了船隻,背水一戰非贏即滅!軍心大振!原本佔盡地利的我軍突然遜了氣勢,出擊時機只誤毫釐,便已明顯有了被壓制之感。

而此刻小掌門已一馬當先殺進了敵陣,我跟在她身後不遠處,身後的西風人也終於從私仇與呆愣中清醒了過來。按道理,我們的加入本是意外的助力,可卻仍沒能截下對方的攻勢。當真站上了戰場才真切的明白了為何敵軍能長驅直入,區區十數日便打到了這裡!但彼時的我眼界還是太淺了,只看得到眼前的刀槍,卻未看到那刀槍之後敵陣之中,有位故人。更未看到站在戰車之上的他統觀戰況,已搭箭上弓!

此戰正是他連下七城后的第八城,是他一直在等的日子,而就是這日這地方,我出現了。而他給我的最後機會,他最後的試探,是送我一箭,讓我用死證明自己只是個普通人。

我疲於應付前赴後繼的敵軍,我要做的只是不給小掌門拖後腿,但也已無暇遠望。我剛擋下兩人的夾擊,轉身便看到刀尖直刺過來,我躲過了刀尖,踉蹌之下還要避免傷到身邊的西風弟子......可即便我能避開,對方卻不一定也能,那弟子看起來比我小几歲,別說是上戰場,必也是第一次見這場面,現下已是六神無主,難分敵我了。想他們畢竟是因我們才誤入戰場,我本想儘力護他,可我自身已是勉力支撐,實在有心無力,只能與他保持一定距離,力所能及的照顧。可就在我一個不注意之時,他突然從我后側出現,我扭轉不及,眼看就要讓他為西風報了一半的仇,小掌門突然從前方甩出流星錘將我拉了過去!

這世上多少悲劇源於誤解,我曾認定它沒有一點好處,可活得久了,竟發現著實有些人偏愛這是與非間的含糊,你不說明,我亦不問清,也不知最後是否有人吃了虧?可我也漸漸明白,這世上的誤解是消除不能的,有人說不清,有人不說清,有人瑣碎招人煩,有人粗糙惹人猜,事事看不清有人容,件件猜得准被人憚。所謂誤解,終究還是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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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世因果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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