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秘境試煉（9）

思及此，蘇荼的心緒豁然開朗。

當她再次看向司默時，眸光寧靜柔和。

「不論你信與不信，但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之所以會不斷地同你確認這些小細節，是因為它們對你我而言都十分重要——必要的話，甚至可能決定我們的一生。

之前總是不說，是因為有些事情常理無法解釋，我也不想隨便找個理由搪塞你，而並非是不想讓你知道——你敏銳聰慧，胡編亂造的細節自然是禁不起推敲的。」

女人頓了頓，眼前的少年垂著眸，不知是在沉思還是在神遊。

她接著道：「我言盡於此，再多的，得靠你自己日後再去探索。」

她說：「我不會害你，司默。」

每個世界都有每個世界的規則。

如果說起先蘇荼是因為不想打破書中世界的平衡，而對自己的來歷隻字不提的話，那麼現在便是因為試圖融入這個世界，去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

前者是遊戲、挑戰，而後者卻是真正的——

生活。

在現在的蘇荼看來，這本書不再僅僅只是一本書，而是一個鮮活燦爛的世界。

她將不再將自己代入造物主的身份，試圖去掌控改寫這世界。

蘇荼從未有哪一刻如此清醒地意識到這個世界並不屬於她，她也終歸會離開這裡，但她願意在這不知為期幾許的歲月里，去融入它，順應它。

*

等處理完一切事情，安撫好考生們后，蘇荼這才回到陣中心。

這裡是魔力彙集的中心地帶，此刻只能用面目全非來形容了。

原本的寒潭直接坍塌了下去，草木也不復存在。蘇荼來時，姜芸和謝晏身上都掛了不少彩。

少女虛弱地靠在落下來的石塊上，氣若遊絲。

謝晏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但他依然強忍著身上的疼痛，坐起來細細地給姜芸處理著傷口。

少女腳踝手腕臉上身上都受了不少傷，原本淺粉色的衣服也變得髒兮兮的，還有好幾處被落下的石塊或者是狼群弄出了一道道口子，但好在穿得夠多，再狼狽也不至於衣不蔽體。

蘇荼抿了下唇。

這次秘境試煉算是被魔族給徹底攪黃了，秘境里剩餘的機緣都被魔力吞噬了大半，只有小部分隱蔽危險的地方還存有機緣，但以現在考生的狀況和實力來看，他們根本無法在一個月內成功獲得機緣。

當然，這裡面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自己的失職。

目前唯一值得樂觀的事可能便是謝晏和姜芸在此之前便獲得了機緣，獲得了成為修仙人的資格。

仙尊側了側頭，看著滿目瘡痍的秘境中心，又將目光落在宛如小獸般互相舔舐著傷口的少年少女身上，內心深處忽而滋生出一種「近卿情怯」的感覺。

若不是——

女人一襲白衣乾淨出塵，寬大袖袍下的手緊緊握起。

若不是因為自己過度在意劇情……

那秘境便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謝晏和姜芸也不會如此狼狽。

若不是因為她過於自負地認為自己能掌控書中的一切……

仙尊的目光落在不遠處，卻又像是透過不遠處看向遠方。

她似乎是被什麼東西魘住了，清淺的瞳底下是深深的陰霾。

忽而，衣袖被人輕輕地扯了下。

蘇荼順著本能垂眸看去，少年臉上帶著輕軟的笑。

「師尊發什麼愣呢？不去看看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往兩人處抬了抬下頜。

蘇荼啞然。

「我……」

「師尊方才不是還說魔族此舉引發了太大的騷亂，要儘快維持好秘境的秩序嘛？」

少年似乎是沒察覺到女人的遲疑不敢上前一般，唇角微揚，臉上滿是輕鬆的笑意。

蘇荼怔然。

司默的這番話表面上似乎是驢唇不對馬嘴，但字字卻又彷彿在提醒著自己——

眼下一切都已經發生了，與其浪費時間去愧疚，還不如趁熱儘快去彌補過失。

當局者迷。

她竟在此關頭作繭自縛，倒還不如一個少年看得通透。

蘇荼又抿了下唇，但這次用力了些許，唇角彷彿都被抿出了一個小小上翹的弧度。

「多謝。」

當仙尊淡漠地聲線落到司默耳中時，人卻已不見了蹤跡。

少年揚了下眉，從石塊后探出半個頭，女人的身形不出意外地出現在自己視野里。

此刻她背對著自己，看不見神色，面前是兩名格外狼狽的少年少女。

不知怎的，司默忽而輕笑了一聲。

這一聲格外短，短到聲音的主人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后，便掩耳盜鈴似的急忙收了聲。

少年表情略僵。

他慢慢地抬手撫上自己略微上揚的唇角。

漆黑的瞳仁明明滅滅，幾許幽深。

陽光下，巨大的石塊投射出的陰影將他掩蓋。

一人一石久久佇立。

身前身後，皆是廢墟。

*

秘境試煉因為蘇荼的疏忽而提前結束。

而蘇荼本人則因為給受傷考生治療而過度消耗靈力，導致身體靈力暫時性空竭，陷入虛弱期。

但她出秘境的第一件事卻不是調養，而是主動上大殿請罪，並將肖俞維在秘境所做之事一併上報給了宗主。

宗主對此言論持懷疑態度，但還是派人暫時性地扣押了秋華仙尊，並仔細搜查秋華峰，果真從中找到了混在內部的魔族弟子和大量魔力抑製藥。

宗主震怒，立刻封鎖了秋華峰，廢除了秋華仙尊及其一眾弟子的修為，廢其筋脈貶為凡人後逐出宗門，而剩下的幾個魔族弟子則被扣押在了水牢，嚴刑拷打。

而蘇荼則因為將功補過而被免於追責，但修復秘境和安撫考生的任務則落到了她頭上。

秘境修復需要靈氣的滋養，這靈氣可以是人為輸送的，也可以是靈物提供的，但原主很窮並沒有給蘇荼留下什麼靈藥法寶，原本蘇荼是打算等自己恢復了修為再慢慢去修補的，但奇怪的是，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雲沉卻在這時主動提出了幫忙。

蘇荼本想婉言拒絕，但人家一言不發就將靈器哐哐一頓倒在了清落峰腳下。

蘇荼：「……」

女人看著成堆散發著濃郁靈氣的法寶，不爭氣地心動了。

但她也不願欠別人人情，因此隔日雲沉峰便收到了一大沓銀票。

秘境在靈氣的滋養下很快修復如初，而安撫考生的工作也早已在秘境中就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