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啟程

殿下，仙尊身姿筆挺，神色淡然，一襲白衣將她襯托得宛若山巔雪蓮。

殿上，老宗主坐在刻有繁複精緻花紋的檀木椅子上，眉眼不怒自威。

兩人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相望。

「宗主。」蘇荼拱了拱手，「您找我？」

殿上的老人習慣性地客套了一句：「嗯。近來身體可有好些？」

「多謝關心，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修仙人除非是被外界強行抽取靈力，不然都是會慢慢恢復的，這跟之前司默用縛仙繩綁自己是一個理。

「恢復了就好……聽說前些日子云沉給你送了不少靈藥法寶，這小子還真是有心，話說我還記得你們小時候那次，你……」

「……」看著明明自己沒插入，卻越跑越偏的話題，蘇荼沉默了下，而後開口，略微無奈，「您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呃……是這樣，你覺得雲沉這個人如何？」

「……挺好的。」

「咳，聽雲沉說，你收了當日陣中心的那倆小孩為徒？」

面對宗主突如其來的話題生硬轉變，蘇荼皺了下眉。

她就說這老頭怎麼八句話不離雲沉，感情這是打算搶人？

女人淡聲應道：「是。我已開始教他們一些基本的功法了。」

每個宗門都有每個宗門的功法，同樣每個峰派也會在宗門的功法上按照峰主自己的思想造詣進行改寫精進，雖表面上大同小異，但若真正去接觸下來，便會發現有很多的不同。

學生一旦開始選擇學習其中某一種功法，除非他天賦異稟理解力超群，否則最忌諱的便是中途換學。當然，如若學生在該功法上有了一定造詣，便也可以根據自己的想法和習慣進行小方面的改動。

就像同為宗主名下弟子，秋華的功法詭譎不定，捉摸不透，而雲沉的卻大氣磅礴，十分正派。

這也是宗主為什麼一直更偏向於雲沉，而即便秋華進行魔修也未曾察覺。

看著蘇荼瞬間提起來的警惕，宗主摸了摸下巴，哈哈一笑，旋即道：

「雲沉同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如今看來倒是真的了。」

「……是。」

「雖然不知你何故於此，但能這樣便是最好……怎麼樣，最近修鍊或教學可有遇到什麼問題？為師雖然已經老了，但還是能指點一二的。」

老宗主也是原主的師尊。

當初三人當中，他最看好的便是原主。只可惜那時的原主不爭氣，胸無大志且遊手好閒，久而久之宗主便也放棄了她。

且當時的原主恃才傲物，從不拿正眼看人，又因格外受宗主青睞，因此和秋華的關係並不算好。

因而老宗主才會在她舉報秋華的時候持懷疑態度。

但現在……

這孩子似乎真的變了。

蘇荼在老宗主略帶慈祥的目光下搖了搖頭。

「並無。」

「那你可有什麼想要的？或者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蘇荼頓了頓：「我今日來，確還有一事相求。」

宗主饒有興緻地開口：「何事？」

「我想帶著我的三個徒兒去人間歷練一番，歸期不定，往後的清落峰，還得請您幫忙照看著些。」

「……」宗主愣了一下，而後從椅子上站起，「你可是認真的？」

「自然。」

「這……」老宗主表情略微為難。

蘇荼皺了下眉：「沒記錯的話，宗門並沒有規定不能帶弟子下山歷練。」

言下之意：您在猶豫什麼？

「咳，是這樣……我也不是不同意你下山，雲沉最近也同我提起過想下山看看，不如……你們搭個伴？」

蘇荼將眉頭皺得更緊。

難不成他們還沒打消搶人的念頭？

「宗主，我是帶弟子下山歷練，而並非遊玩。」

「……雲沉踏實法強，是歷練夥伴的不二人選。」

「……」

蘇荼凝噎。

她就差沒把「可是那是我弟子」七個字寫在臉上了。

然而殿上的宗主卻像是沒察覺到女人的不情願似的，還一個勁地誇著雲沉的好。

蘇荼覺得有些乏味。

她拱了拱手，知道自己肯定是拗不過宗主的，到底還是選擇了句中肯的話：「隨意吧。我們明早便出發。」

反正她已經捷足先登了，也不害怕雲沉半路打劫。

「這麼急？」

「是。」

面對宗主的訝然，蘇荼微微彎腰頷首。

待到女人的身影徹底離開大殿，老宗主這才收回目光，邊嘆著氣邊側頭朝身後的幕簾看去：

「出來吧。」

「……」

一個人影緩緩從裡面走出。

那人同樣是一襲白衣，眉眼淡漠年輕，卻又彷彿帶著包含萬物蒼生的美麗與寬容。他的身姿頎長，如松如竹。

宗主問他：「你怎麼看？」

「……」那人斟酌半晌，「……確實不像。」

「何止是不像？」老宗主瞪著眼，「就跟完全換了個人兒似的！你在後面看不到，我每次提起你的時候，這孩子那一臉警惕樣……！」

雲沉看著老宗主臉上如孩童般鮮活的表情，略微無奈：「我聽得出的……她確實變了很多，或者說——她不是以前的阿荼了。」

「唉。」老宗主嘆了口氣，神色突然有些悵然，「也不知此舉是福是禍……望天保佑荼兒，此行平安。」

「會的。」

「我是看著你們長大的，荼兒這孩子最是不讓人省心的……」

「她已經變了，不是嗎？」

宗主喃喃：「對啊，變了……」

他神色中忽然浮現出幾許悲憫。

半晌，他擺了擺手，一副睏倦的模樣：「罷了……你且先下去吧。」

*

翌日。

蘇荼早早地便等在了清落峰腳下，卻遲遲未見雲沉的身影。

直到最後的姜芸都收拾梳妝好后，一名內門弟子裝束的少年才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蘇荼幾乎是一眼便認出了那是雲沉峰的人。

「清、清落仙尊留步！」弟子氣息不穩地喊道，「我們師尊讓我給您捎句話——」

蘇荼輕揚了下眉。

那弟子終於趕到了仙尊面前，他將一封信紙往前遞了遞：「這是我們師尊給您的，他說，他最近有要事處理，便不與您同行了，祝您一路平安。」

「……」蘇荼收了信，卻沒有立即展開，「辛苦了，替我向你們師尊道謝。」

目送著弟子遠去后，她最後回眸看了清落峰一眼。

該離開了。

「走吧。」仙尊收回目光，語氣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