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猩紅嫁衣（10）

「這便是我昨日的所有見聞。」謝晏將木雕輕輕放在桌上，抬眸看了看身邊雪白的少年，問，「師兄可有什麼看法？」

他端坐著，脊背挺得筆直，轉而遞過一個小巧的木雕。

司默順手拿過把玩。為了防止破壞線索，謝晏並沒有把上面的灰塵清理乾淨，髒兮兮隱約還有點暗紅的木雕襯著少年雪白的長指，竟多了幾分別樣的漂亮。

他垂眸輕嘆了聲：「小玩意兒倒還挺別緻。」

相較於謝晏的嚴肅認真，這邊司默便顯得懶散多了。

少年扯著唇，漫不經心地笑。面對謝晏的問題，他只是輕而快地反問：

「既然昨天便發現了，那你們都有些什麼想法，不妨說來聽聽？」

「沒有什麼特別的，但……」

謝晏頓了頓，他本想說「直覺告訴他不簡單」這個同昨日一般的說辭，但當他抬眸接觸到司默似笑非笑的目光時，又毫無底氣地將其咽了下去。

然而就是謝晏這片刻猶豫的功夫，卻讓姜芸找著了機會，開口解釋：「昨天謝大哥便已經同我商討過了，我們一致認為會是這座屋宅的主人——也就是那個鬼魅的東西。」

少女撐著臉，一雙杏眼端正漂亮，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司默，分析得頭頭是道：「從木雕表面光滑但觸感卻十分粗糙可以看出，這個木雕前些日子定是十分受主人喜愛的，但可能因為某種原因，才導致這個木雕最終被丟棄。」

司默笑了笑：「哦？那你覺得，它是為什麼才會被主人丟棄呢？」

「我不太清楚。」謝晏感覺到少女看了自己一眼，「但我昨晚站在這鬼魅的角度想了一晚——

如果說這鬼魅便是個女的話，你們覺得是什麼原因導致她放棄一個向來珍視的東西？」

「凡人的話……金銀珠寶？」司默當真分析起來。

而謝晏卻將眉頭皺得更緊。

忽而，他感覺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謝晏抬眸看去，只見司默正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自己，少年漆黑的瞳裡帶著幾分清淺的笑意。緊接著，還沒等謝晏反應過來，耳邊少女笑吟吟的聲音便再次響起：

「……不對哦，謝大哥你覺得呢？」

「……」少女雖是同平日別無二致笑著，眉眼彎彎。但謝晏卻總覺得，這雙美麗至極的眸子深處，帶著些似有若無的蠱。

——尤其是當這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你時，那裡面彷彿帶著全世界只容得下你一人般的心動。分明是幼態端正的眸，卻在此刻格外穠麗勾人。

——這是他在姜芸身上從未有過感覺。

被少女注視著的謝晏只感覺如芒在背。

此刻的他一心只想要快點擺脫這目光，於是胡亂答了一個：「興許是因為什麼重要的人吧。」

然後他便看見身側的少女怔了怔，表情似乎有一瞬間的猙獰，但很快她又恢復了正常。看著對方清亮又充滿笑意的杏眼，老正經人謝晏心裡卻驀然升騰起一陣涼意。

他見她淺淺笑著：「對。所以我合理推測，這鬼魅生前必定是被誰蠱惑或者辜負了，而那人又恰巧是送她木雕之人——這樣一來，珍視木雕和後來又被隨意丟棄便也就說得通了。」

司默笑了起來：「倒是有幾分意思。」

少年側頭看著謝晏：「謝師弟，你覺得呢？」

謝晏皺了皺眉。

姜芸所說的話和昨日他們商量的大相徑庭，但細細想來，卻又好像句句在理。

謝晏沉吟了下：「我覺得芸兒說得不無道理，這是一個很好的探索方向。」這意思便是同司默的想法一樣了。

然而少年對此卻似乎並不滿意，他哼笑一聲，帶著些許意味不明：「……是么？」

「……」

其實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很多問題便也能解釋得通了，只是還有一點……

謝晏斂下眸。

一旁的姜芸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少女伸出食指輕輕地戳了戳謝晏的胳膊，杏眼微彎，臉上揚起一個好看的笑。

她歪了歪頭：「謝大哥是有什麼看法么……啊對了，你當時不是說，有件事要等師兄醒了再說嗎？現在師兄正坐不就坐這兒了嘛……這件事到底是什麼啊？」

姑娘撅了撅嘴，一雙杏眼轉而看向對面的司默，小聲抱怨似的嘟囔著：「我都快好奇死了，謝大哥還神神秘秘的，非要等師兄你醒了才肯說，連我都沒有告訴呢！」

司默笑，對著謝晏：「哦？那謝師弟還真是有心了。」

「……」謝晏抬眸，看著身側少年漆黑的瞳，動了動唇，「也不是什麼大事。」

謝晏緩緩道：「你們可曾記得，我們第一日傍晚來時，家家戶戶都緊閉著的門窗？」

謝晏說完，頓了下，仔細觀察了下左右兩人的神情。

姜芸點點頭，司默卻依舊一副微微笑著的模樣，不置可否。

他繼續道：「昨日我出去時打聽了一下，雖然沒有得到明確回答，但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叮囑我們酉時一到必須得緊閉門窗——一絲縫隙也不能有，無論誰敲都不要開門。」

「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少女的表情略有些失望，但在謝晏皺眉之前，她很快又端正了態度提出假設，「興許是什麼迷信呢？在這樣一個稀奇古怪的村子里，村民們迷信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似乎也並不奇怪吧？」

謝晏鬆了眉頭，頷首：「起初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但……」

他頓了頓，繼續道：「但也正因為這個村子十分奇怪，所以越是奇怪的東西，越有可能是接近真相的鑰匙。

用你的話反推過來說，興許就是因為這座村子的奇怪之處，才會造成整個村子的人都執著於這些奇怪的迷信。」

謝晏說著側過臉，看向司默，眸子裡帶著詢問：「師兄覺得呢？」

同樣是一身白衣，司默看著謝晏臉上正經又嚴肅的表情，輕輕扯了下唇，語氣懶散：「我沒什麼想法。」

「不過……」他忽而伸出手，將一個紅蓋頭放在桌上，勾了勾唇：

「既然你們都分享了自己的見聞想法，我如若什麼都說不出來，豈不是很沒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