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猩紅嫁衣（11）

少年將蓋頭放在桌上，收回手時食指輕輕勾弄了一下上面略有些褪色了的金色流蘇。

那蓋頭一看就有些年頭了，上面布滿了灰塵，顏色也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消減了不少，卻是將少年本就精緻氣十足的手指襯托得如白玉般細膩。

謝晏敏銳地察覺到，就在司默將蓋頭拿出來的一瞬，身旁的少女眸子里閃過一絲狠厲。

「……」少年垂下眸，掩下眸底的深思，轉而仔細地打量著桌上的那一抹紅，「這蓋……」

謝晏張了張嘴，正準備說些什麼，便看見那蓋頭上覆上一隻小巧瑩潤的手。

順著手臂向上看去，手的主人笑了笑，杏眼彎彎，語氣輕軟：「這就是新娘子的蓋頭嗎？真漂亮啊。」

少女看著謝晏，眼中帶了些許央求，看上去楚楚可憐：「可以給我看看嗎？」像是生怕被拒絕似的，她又急忙補充道，「這款式真別緻，我見別家嫁姑娘都是紅色的流蘇金色的邊，這樣的倒是第一次見。」

「這……」謝晏看了看司默，語氣微微遲疑。

他本想以「這蓋頭本身也不是我發現的，你就算想拿走也得先問問師兄」為由，拒絕姜芸的請求，但一旁的少年卻笑了笑：「好啊，你想要拿走便是了。」

「真的嗎？」少女欣喜拿過，疊整齊了放進懷裡，「謝謝師兄，我瞧完了就會還給你們，不會弄壞的……！」

司默聳了聳肩，還沒說話，少女又道：

「對了，我方才想起還有些疑點沒有得到證實，師兄，謝大哥，我先出去一趟，你們先商量著，等我回來再告訴我結果便好。」

少女撐著桌子站起，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房中。

謝晏收回目光，轉而看著唇角微微含笑的少年，皺了皺眉，問道：

「……你怎麼看？」

司默揚了揚眉，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你說蓋頭嗎？我能有什麼想法，等她用完了便還回來唄，如果沒還回來，我們便去找她要唄——多簡單的事兒。」

「……」謝晏眉頭皺得更緊，少年語氣正經又嚴肅，「師兄，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些。」

論，被比自己大的小正經師弟喊師兄是什麼感覺。

反正現在司默是感覺挺奇妙的。

謝晏極少當面叫他師兄——雖然輩分是這樣算的沒錯，但因為謝晏年齡比自己大了點，而且他性子也顯得更為成熟，現在也已經過了小孩兒那種沒心沒肺的時期了，這樣叫心裡總會有些彆扭。

司默漆黑的眸里劃過一絲奇異的色彩。

少年將手肘搭在桌上，雙手撐著臉，他勾著唇，臉上揚起懶洋洋的笑：「乖師弟，再叫一聲聽聽？」

謝晏：「……」

一貫的嚴肅正經讓謝晏在面對司默近乎流氓一般的問題時，第一反應便是皺眉。

少年皺著眉：「我沒有在開玩笑，你肯定也看出來了——這不是小事。」

「哦？」司默抬眼對上謝晏的目光，眉眼間寫滿了無辜，他亳不心虛地開口反駁道，「什麼開不開玩笑看沒看出來？我可什麼都不知道，謝師弟你怎的還血口噴人呢？」

看著司默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謝晏氣急：

「之前我所說的那些，不也是你暗示著我的么？怎麼到現在……」

少年聲音戛然而止。

他忽而像是想到了什麼般，似有所感地朝門外看去。

但這一次，他卻什麼也沒看見。

面前的司默朝他搖了搖頭，依舊一副笑著的模樣，這笑容讓謝晏第一次感到無比的親切。

少年聲音微微含笑：「剛剛走吶。」

「那我們……」

「別急啊謝師弟，我早就說了，如果她沒還回來，我們便找她要唄。多簡單的事兒。」

謝晏微怔：「你的意思是……？」

「沒猜錯的話這玩意應該是要回老巢了，蓋頭上我早結下了印記，跟著走就行。」少年笑著，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但這次他的形象在謝晏眼中，卻驟然高大了起來。

「……」謝晏沉默半晌，心知這次是自己格局小了。

「抱歉，多謝。」他跟在司默的身後，忽而慢慢低聲道。

司默沒回，但從他微頓的背影中，謝晏知道他聽見了。

*

兩人跟隨指引，一路彎彎繞繞，最終來到了一處十分隱蔽的地點。

謝晏看著面前開滿了鮮花的墳墓，皺了下眉。

在司默的注視下，他先是往後退了半步，對著墳微微鞠躬，說了句「無意打擾」以示歉意，而後便仔細地打量起這座看上去平平無奇但又十分蹊蹺的墳墓來。

這座墳建造的地點十分奇特，外面長滿了野草和一些尖銳甚至帶毒的植物——是那種一般人如若不是逼不得已，萬萬不會到來甚至可能根本找不到的地方。

就包括司默和謝晏，他們也只是跟隨著印記的指引才來到這兒的。

但進來之後他們才發現，原來這被危險植物所重重阻隔的地方，裡面竟存在著一個宛如世外桃源般的仙境。

這裡百花鮮艷，流水潺潺。甚至還有鳥兒在放聲鳴叫，婉轉嘹亮。

這座墳更是被鮮花包圍著，幾乎圍成了一個芬芳四溢的花房——如若不是因為面前立著一塊細膩的白玉石碑，謝晏幾乎辨認不出這是一座墳來。

這塊地幸福安寧，主人會選擇在這裡長眠倒也確實說得通。

但謝晏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從他來到這裡之時便一直縈繞在心頭——

並不是墳被建在這裡。

而是這裡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墳而生。

他不自覺地朝身旁望了望，卻沒有看到意料之中那熟悉的身影。

「……」謝晏怔了怔。

不遠處一個小小的不明物體突然以極快的速度朝他襲來，少年下意識想要側身躲避，卻在它擦過面頰時嗅到淡淡的芬芳。

原來是朵花。

謝晏抬眸朝前看去，漂亮的瞳在陽光的照耀下沖淡了些許正經人的氣質，略微璀璨。扔花的少年正站在墳頭，歪著頭朝他揮手，示意跟上。少年懷裡還抱著一大捧的鮮花，在陽光下明艷熱烈。

謝晏抿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