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俞輕對視上他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這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亂。池邵陽走到他旁邊坐下，壓低嗓子，「你瘋啦。」「那你就怪季霄為什麼和顧錦在一起了五年吧，談了五年的人，想要解決得不留痕迹是不可能的。」「那也不能你來說呀，這不是故意坑兄弟嗎？」俞輕還沒回答，程楓就已經欣賞完照片，抬起頭問：「他們剛分手嗎，為什麼分的？被這位司亭山撬牆角了？」池邵陽：「……」看著程楓那張單純好奇的臉，他忍不住在心底替季霄默哀。在程楓出國之前，在外人看來，他和季霄有過一段比發小要更親密曖昧的時光，也許就是那張紙沒有捅破罷了。程楓突然說要出國，沒跟他們任何人商量，季霄頹廢了好久的樣子，他們也都看在眼裡。只是程楓這次回來，和季霄的相處模式依舊如初，但看上去又好像退回到了朋友的身份。俞輕搖了搖頭：「不知道。」池邵陽鬆了口氣，他真怕俞輕直截了當地回答一句是為了你。程楓就嘆了一句「可惜」，也不知是替誰可惜。他們很快換了個話題，池邵陽偷偷瞄了一眼程楓的表情，發現這件事好像和無數個無關緊要的小事一樣，不配在他心裡留下任何漣漪。月明星稀，季霄的辦公室里卻仍然亮著燈，他揉著額頭，認真翻閱著需要他簽批的文件，這段日子，只要程楓有需要，他永遠會推掉一切可以推掉的安排去陪他，也因此堆積了很多工作上的事沒有處理。筆寫到一半沒了墨，季霄重新把鋼筆灌了墨，隨手找了一張廢紙試筆。筆尖毫無意義地在紙上劃下一道一道的波浪，然後又像控制了手指的走向一般，在紙上寫出了一個潦草的名字。季霄的筆尖頓在那裡，他愣愣地看著自己剛剛寫出來的那兩個字，半晌，他起身，把那張紙放進了碎紙機里。「顧錦」這兩個字慢慢被卷進碎紙機的卷刃里。不過是因為司亭山最近一次又一次的在朋友圈提起他的名字，成功擾亂了他的思緒而已。季霄閉上眼，幾秒之後又重新睜開，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翻開了下一份文件。顧錦卻不知道這些人因他而錯亂的心情，否則一定會很高興，此時，他正皺眉看著微信里收到的電子生日請柬，努力回憶這個叫許修齊的人和自己有過什麼交集。前世的那些記憶，因為酒精和藥物的關係，實在混亂得很，但偏偏痛苦的事情他記得最牢，所以他還是很快從那潭昏暗如墨的池水中，舀出了微不足道的一瓢。上一次好像是也是在一個同樣的時間節點，許修齊邀請自己出席了他的生日宴會。那時正是他最混亂最痛苦的時候，似乎有印象季霄的朋友圈裡有過這個人，彷彿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出席了這個宴會。雖然他也不知道見到季霄之後要問些什麼，他原本想要的那些交代，早已沒有勇氣開口，滿腦子裡只有兩個字——贗品。只是季霄並沒有來。於是他們的那些嘲諷，和看戲般的眼神，他也完全沒有心情在意。他渾渾噩噩，丟了很大的臉，但也早就沒有了和任何人爭辯的力氣。顧錦指尖不斷輕點著屏幕，片刻后他回復：多謝邀請，生日快樂，屆時會按時前往。他這些日子剛剛入職，快速地度過了被老員工帶著看案例看資料的階段，他借著對中翔的了解表現出一種得心應手的架勢，他們市場部缺人缺瘋了，部長倒是很開心，很快給了他一些促銷活動策劃和對廣告媒體的調查和挑選之類的活兒。顧錦印了一堆的名片，準備到許修齊的生日會上派發，再怎麼說也是前男友的人脈，該好好珍惜才是，說不準就會碰到一兩位貴人呢。然後是考慮準備禮物了，他依稀記得，那位許先生好像是喜歡季霄的，所以才會在面對他時露出難以掩蓋的嫉妒的神情。顧錦拉開衣櫃，挑了一件因為過於昂貴沒被丟棄的名牌襯衫，是季霄的，雖然是舊衣，但拿去投其所好，也是恰如其分了。這天，俞輕在跟季霄和程楓吃飯的時候，提起了許修齊的生日宴邀請。季霄毫不在意：「我收到請柬了，你幫我把禮物帶過去。」俞輕點點頭，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聽說顧錦也會去。」季霄的眸光顫了顫，他已經知道了俞輕在程楓面前透露了顧錦身份的事，此時微眯著眼，望向俞輕。

俞輕笑了笑，不再提了。季霄又轉過頭去看程楓，他有些百無聊賴地戳著自己碗里的沙拉，看起來對他們的話題絲毫不感興趣。季霄沉默下來，半晌，突然開口，「那就一起去一趟吧，程楓，跟著一起去玩玩？」程楓撐著下巴，抬眼看著他，「什麼？」「一個小師弟的生日會，你可以跟著一起去玩玩。」「行啊，」他懶洋洋地點了點頭，「禮物我可不管，你幫我一起準備。」「吃我的吧，」季霄把他那份戳爛了的沙拉移了過來，和自己的交換，眼底帶著笑意，「當然，不會讓你操心。」……顧錦進入大廳的時候，俞輕第一個注意到了他。雖然看了他很多近照，但這算得上是顧錦和季霄分手之後，真正意義上首次出現在他們面前。他穿了一身黑色印花襯衫，似乎是玫瑰花的紋理，衣服下擺也扎得很規矩，皮帶把腰掐得很細，修長的雙腿下踩著黑色的皮鞋，是一眼望去一點也不出格的搭配，但就是有種更濃烈的氣質，快要從他的衣服下衝破出來。顧錦在人群里巡視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在他臉上，便挑了挑眉，注視著他，一路朝他走來。俞輕的瞳孔微微放大，站在原地，等待著他走近。許修齊和魏秋澤還在他身後小聲交談。「霄哥居然會來我的生日會，他以前從來不來的，不會是為了顧錦吧？」魏秋澤搖搖頭，「應該不會。」「不會的，一定不會的，」許修齊不斷安慰自己，「霄哥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就一定不會再跟前任糾纏不清，說不准他是過來警告顧錦的，不對，他說不定都不知道顧錦會來……」顧錦已經走到俞輕面前，伸手跟他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俞輕扯了扯嘴角，「也不是很久。」顧錦招呼打完，越過他走向許修齊，把手裡的包裝袋遞了上去，「生日快樂。」俞輕表情一僵，又恢復如初，轉過身，自然而然加入其中。許修齊看著有些獃獃愣愣的，好半天才把東西從他手裡接過來。這……這是顧錦？他怎麼覺得這一點也不像自己記憶中的顧錦。他腦子裡正亂著呢，就聽到顧錦帶著微笑對他說：「這是prada的襯衫，季霄穿過的，我不記得洗沒洗過了，估計上面還有他的味道，你應該很喜歡。」許修齊遲鈍片刻才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一張臉瞬間從脖子紅到了后耳根，「你……你什麼意思！」他暗戀季霄是一回事，被他的前男友在大庭廣眾下戳穿又是另外一回事。顧錦略顯無辜地歪歪頭，「不喜歡？那你扔了吧，我不在意的。」「對了，」他掏出了自己的名片夾，拿出一張遞給他，「這是我的名片，以後如果有房子需要裝修，家電可以考慮我們中翔，我們的優勢在於，有一整套從內到外從大到小的配套家電都可以納入智能系統，網路通信和組網功能都是業內最優，我可以給你內部價哦。」說完，顧錦見許修齊還是只怒氣沖沖地瞪著他，隨手把名片插進了他的口袋，順手給了魏秋澤和俞輕兩張。許修齊本來準備了一大堆譏諷他的話，卻一句也沒有機會說出口，顧錦已經轉身加入了其他的交談，三言兩語間就相談甚歡，順勢開始交換名片。好像他來這一場生日宴，就是為了交際和派發名片來的。這個宴會上的人有很多和季霄朋友圈重合，見著那些人，他也絲毫不顯尷尬，許修齊親耳聽到，顧錦在有人問起他和季霄的時候，笑著搖搖頭說，「分手了，談了五年了還不分，難不成要結婚啊。」許修齊越想越氣，把名片掏出來，狠狠地撕碎，撒了一地，眼睛都紅了，特別是在看到俞輕用一種瞭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之後，更是覺得耳朵都開始嗡嗡作響了起來。「我……我有點悶，我出去透透氣。」許修齊跑走了，魏秋澤擔憂地看著他，「表哥，我跟過去看看。」壽星有些任性地在自己的生日宴會上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大廳里的這些人，好像也對此毫不在意。俞輕看著不遠處在社交場合里遊刃有餘的顧錦，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名片，笑得很有些愉悅，「中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