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酒過三巡之後，顧錦的頭稍微有些昏沉。他揉了揉額角，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身體還不是他後來被酒精摧殘已久的身體，酒量算不上大。他放下酒杯，去旁邊拿了點吃的，準備墊墊肚子，可是沒吃兩口，他就察覺到旁邊傳來一道極為炙熱的視線。顧錦抬眼望去，那人西裝筆挺，頭髮上了髮膠，老老實實地貼在腦後，似乎是一張略有些眼熟的臉，卻記不清是誰。男人注意到他的目光，瞬間露出一個微笑，走上前來，「看起來分手也是一劑良藥，你比之前有魅力多了。」陽光嬌氣的大學生隨處可見，卻少有人能修鍊成這般，脆弱又神秘。顧錦大抵是真的有些醉了，放下餐盤，習慣性地拿了張名片給他，眼神卻露出些許嫌棄，「多謝誇獎。」男人收了他的名片，給出自己的，顧錦接過拽了拽，沒拽動。「今晚有空嗎，宴會結束后，帶你去其他地方玩玩？」他的手順著顧錦的指尖摸了上來，顧錦微微皺眉，看著他，眼底有些朦朧，並沒有第一時間縮回手。男人似乎得到了某種可以進攻的信號，手掌遊離到他的腰后，有力而緩慢地把他朝自己懷裡攬去。快要跌進他懷裡的前一秒，顧錦伸手抵住他的胸口，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抱歉，你長相不是我的菜。」「長相不是，其他地方有可能會是，不試試怎麼知道。」顧錦一個反胃，嘔了一聲。男人的臉色瞬間變了，「你……」「你們給我放開！」一聲呵斥突然從身後傳來，男人目光陰沉地看過去，卻看到了今晚的生日宴主角許修齊。他稍顯敗興，鬆開了顧錦，「怎麼這麼多人喜歡多管閑事。」許修齊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情，雄赳赳氣昂昂地準備再和顧錦大戰三百回合，卻看見他正靠在另一個男人懷裡，身體貼近，似乎正在親吻，遠遠望去，氣氛曖昧極了。不知道為什麼，見到這一幕，他的怒氣直衝頭頂。「原來你是這種水性楊花的男人，你跟霄哥才分手多久，就無縫連接，一點空窗期都沒有嗎，不對，你不會還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勾三搭四了吧，你這張嘴親過多少男人了，你們不會是因為這個才分的手吧，霄哥對你那麼好，你不會覺得羞愧嗎。」顧錦覺得厭煩，冷笑了一聲，眼底不自覺地帶了些戾氣，「你是他媽嗎？這麼操心兒子的感情生活。」「你說什麼？」「就算是又怎麼樣，需要你來出這個面嗎？」顧錦勾起嘴角，「我這張嘴的確親過無數個男人了，你想試試嗎？」許修齊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反應，顧錦就已經箍著他的脖子吻了上去。許修齊的大腦一片空白，又好像有驚雷在他腦海里響起，他的情緒明明還停留在憤怒里，下一秒卻被巨大的衝擊撞得七零八落。他的手虛懸在空中，沒有推開顧錦，好像喪失了基本的判斷能力。突然有人從身後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們倆狠狠地拉開，許修齊才彷彿從半空中落了地，還有些心有餘悸。「你們在做什麼？」季霄抓著他的手臂，不自覺地捏緊，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難看。「霄……霄哥。」許修齊慌亂極了，有種被捉姦在床的羞愧。顧錦卻表現得十分淡定，他歪了歪頭，用指腹擦過自己的嘴角，不理解來人為什麼會生氣似的，「在用我這張水性楊花、吻了無數個男人的嘴吻他啊，他不是好奇嗎？」他望向驚慌失措的許修齊，「你也算跟你的霄哥間接接吻了，你開不開心？」「你閉嘴。」許修齊過來捂住他的嘴，慌張地看了季霄一眼。顧錦拉下他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一口，許修齊就跟被電擊了一般縮了回去。「你……你……」手指顫抖個不行。顧錦朝他笑笑，安撫一般，「換個人喜歡吧，這世上好男人還是很多的，至於某些人……」他看了季霄一眼，「玩玩可以，他配不上別人的真心。」在場的人臉色各異，在季霄身後，程楓還站在那裡，用略帶好奇的眼神看著顧錦。顧錦倒是笑得很開心，笑完，他覺得地板好像旋轉起來，人也開始有了重影。他好像真的醉了，得找一個人送自己回去。他環視了一圈，怎麼都是讓人討厭的人，勉強挑一個不那麼討厭的吧。顧錦走到程楓面前，在季霄驟然緊張起來的眼神中，把重得像個石頭的腦袋放上了他的肩膀，「阿楓，我頭好疼，幫我叫個車，謝謝。」程楓原本看好戲的表情就僵硬在那裡。季霄眉頭緊皺，過來想拉開顧錦，顧錦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漠如冰，「滾，不要你。」

季霄一愣，被針扎了一般鬆開了他的手，可能是分開的時間還不夠長，他還記得顧錦滿含愛意的眼睛，帶著笑意，亮閃閃的，只裝著自己的身影，所以似乎還暫時無法接受，有一天，顧錦看著他的眼神會這麼冷漠。顧錦往後退了一步，自己腳底打架，差點沒站穩，程楓連忙伸手扶住，「沒關係，那我送他回去吧，反正這個宴會上的人我都不熟，你們繼續玩。」他朝著季霄和許修齊點了點頭，扶著顧錦走了出去。季霄就這樣看著自己的前男友和自己多年的白月光攜手走了出去，他的腦海里翻天覆地，錯亂不堪。原本混亂的環境頃刻間變得無比寂靜，只有他心臟跳動的聲音——咚咚，咚咚。是在為誰而跳呢。原先想要勾搭顧錦的男人倒是看了場好戲，他走到季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走開了。也不知是什麼含義。許修齊走到季霄面前，嘴唇翕動，似乎想要解釋些什麼。季霄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身追了出去。一路追到門口，他目睹著程楓扶著顧錦上了一輛出租，顧錦一如以往喝醉時一樣，顯得十分安靜，靠在程楓的肩膀上一動不動。程楓笑著碰了碰他的臉，似乎在說些什麼，看起來十分熟稔，根本不像初次相見。季霄回憶起顧錦叫的那句「阿楓」，眉頭深深地鎖在了一起。俞輕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了出來，他似乎也旁觀了全程，淡淡道：「事態脫離掌控了，對吧。」計程車上，程楓戳著顧錦的肩膀，努力想讓他清醒一點，「所以你家在哪兒啊？」「你認識我嗎？季霄跟你提過我？不對啊，他都不叫我阿楓。」顧錦半抬起眼皮，又緩慢地落了下去。程楓就嘆了口氣，跟司機報了自己家的地址，還沒到家，他就接到了季霄打來的電話。「你在哪兒？」「我快到家了，他喝醉了，我問不出他家的地址，準備把他帶回我家。」程楓笑了起來，「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前男友怎麼樣的。」說完，他掛了電話，季霄剩下的話堵在喉嚨里，臉色更加難看。面前，俞輕端了杯酒正在喝，見狀安慰道：「你也別擔心，程楓就是孩子性格，平時都是我們照顧他，大概是第一次有人向他求助，他覺得新鮮吧。」季霄把電話扔在桌子上，想了想，又拿起來，「我讓人過去把人接出來，送回到顧錦自己家裡。」他總覺得這兩個人攪和在一起，讓他非常的不安心。他撥給了陳旭，一接通就道：「你現在有空嗎？幫我去程楓家一趟，他家的地址我待會兒發你，你到了就跟他說，是我讓你去……」「對不起，季總，」陳旭打斷他，「我跟朋友聚餐的時候喝了點酒，現在不太方便開車，我讓小李去程先生家可以嗎？」陳旭聽到季霄提起「程楓」這個名字的時候，眉頭就皺到了一起，強烈的抗拒感讓他隨口找了個理由拒絕。他知道程楓這個人，替換了顧錦的照片被擺到季總辦公桌上的人，讓季總翹了總部大會也要去接機的人，似乎理所當然地代替了顧錦，成為了季總請假早退的新理由的人。季霄語氣不悅：「那就算了。」電話被掛斷了。老闆似乎生氣了，陳旭想，然後他笑了笑，但他果然還是不想去。季霄做了個深呼吸，似乎更加煩躁，俞輕就坐在一旁安靜地看著他，翹起的嘴角透露著他的愉悅。程楓到家的時候，顧錦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他費了老大的勁，把人弄進房間里，一把扔到床上。他從小到大就沒照顧過人，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突然有點後悔。也不知道自己是吃錯了什麼葯。他不會吐到自己床上吧？程楓開始擔心，應該把人送去客房的，結果一回家習慣性地拐到自己房間了，現在讓他再去收拾客房，把人搬到隔壁房間，他又懶得動彈。就這樣吧，吐到床上的話，讓他明天起來自己收拾。程楓關了燈，關了房門，站在客廳里迷茫了一會兒。「所以我今晚住哪兒？」他摳了摳腦袋，決定出門找個酒店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