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程楓摘掉手套，語氣硬巴巴的，「我跟季霄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係，你沒必要因此對我有意見。」他不喜歡攪和在這樣的三角關係里，明明自己沒有做錯什麼，卻還是要被動承擔別人的惡意。這讓他非常的不舒服。這話上輩子程楓也和顧錦說過，那已經是很久之後，在顧錦終於鼓起勇氣，可以控制住情緒去接觸程楓的時候。但當時聽到這句話，他還是瞬間翻湧出怨氣，怨他自以為無辜，實則毫無邊界感，和季霄在友情愛情里模糊不清，怨自己無比在意的東西，在別人眼裡不值一提。但現在，這話對他已經沒有意義了，顧錦很冷靜地聽完，點了點頭，「不管你跟他只是朋友，或者比朋友更曖昧，都跟我無關，我跟他已經分手了，你沒必要跟我解釋這些。」程楓蹙眉：「不要用這種套話來應付我。」「有人用肯套話來應付你，就已經很善良了，你總強求不了所有人都發自真心的喜歡你吧。」程楓看著他平靜無波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委屈，「那剛好，我也不願意跟內心討厭我面上還要對我笑的人接觸，虛偽。」他解開安全帶，幾乎是扔到一邊，推開門下了車。顧錦也跟著下了車，一手搭在車頂上，開口叫住了他，「喂，你是小朋友嗎？這麼容易生氣？」程楓生平最討厭別人說他幼稚，瞪著銅鈴般的眼睛看向他。顧錦笑了笑，繞過去，走到他的面前，在程楓的目光注視里坐進駕駛座，「程老師，教我開下賽車唄。」程楓捏捏拳頭，「你給我下來。」「不教？那我自己開走了？」他作勢要把車發動。下一秒，隨著車門哐當一聲響，程楓坐了進來。「你開過賽車嗎？」「一個多月前剛拿駕照。」顧錦低頭去觀察方向盤上的按鈕，「賽車跟汽車應該差不多吧？」「真是夠外行的話，」程楓翻了個白眼，「這個黃色的N，是1、2檔時變空檔的，這個BRKBAL，調節前後剎車平衡的……」①跑道邊的休息區，池邵陽眼睜睜地看著，車停后他們似乎在車上聊了些什麼，幾句話之後，兩人下來交換了位置，然後那輛標準得幾乎可以去跑比賽的車，就以一種七八十邁的老爺車速度，朝前龜爬了起來。他滿是驚訝，「程楓不是不喜歡別人碰他的車嗎？」程楓的性子古怪，平日里很討厭開車，只偶爾到賽道上跑一跑，這輛車改裝過後他也就開了兩回，但寧願讓車在車庫裡落灰，也不喜歡任何人碰。這車他們和季霄都沒碰過，憑什麼顧錦可以。俞輕挑了挑眉，「誰知道呢？」等到兩人從車上下來，程楓一路碎碎念朝他們走過來的時候，他們就發現雖然他嘴上不客氣，但心情似乎還算不錯。「有沒有天賦，開一回車能看出來了，你這樣的，就是一丁點天賦都沒有的，當業餘愛好玩玩都能被嘲笑的那種。」「知道了，程老師最厲害。」顧錦打了個哈欠，誇得很敷衍。程楓沉下臉，他最不喜歡別人應付他，這人還三番兩次這樣，一晚上都在他的雷點上蹦迪。心裡不知道為什麼越想越氣，他忍不住伸出腳去，絆了顧錦一個趔趄。顧錦朝前沖了幾步，差點撲進池邵陽的懷裡，還好他一把按住他的頭，穩住了身形。池邵陽脖子差點被他弄歪，發箍被顧錦一按，似乎扎進了頭皮，頭髮也被扯掉了兩根，亂成一團。還沒等他做什麼，顧錦鬆開手，朝後退開老遠，「我差點髒了，程楓你這比謀殺還可怕。」「老子脖子差點被弄斷好嗎？」池邵陽摘下發箍，頭髮立刻跟炸毛的獅子似的隨處飛舞。程楓努力地板著張臉，結果還是沒忍住笑了起來。俞輕也跟著扯了扯嘴角。氣氛看著無比融洽，比顧錦以季霄男友的身份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融洽得多。顧錦垂下眼帘，從旁邊拿了張紙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擦著自己的手，擦完后，又從頭擦了一遍，才把紙巾扔到一邊。從賽車場出來，四個人順理成章的一起去吃飯，主要是因為程楓邀請。吃飯的時候，俞輕和池邵陽在點單的過程里，下意識跟服務員說了很多程楓的禁忌，比如他花生過敏，比如他不吃蒜不吃辣，比如他不喜歡食材燒得過老，和他不喜歡帶刺的魚。俞輕擦了面前的一套餐具，換到程楓面前。顧錦就坐在旁邊聽著，他一手撐著下巴，眼睛疲倦而緩慢地眨著。
真熟練啊，他想，怪不得以前，季霄對待他的時候，也是這樣同樣的熟練。輪到顧錦點餐的時候，他只點了一個最基礎款的牛排。等菜上來，他打了個哈欠，切都懶得切，隨意分割出一大塊，插在刀上就準備往嘴裡喂。程楓看了他一眼，接受不了一般，「你小心別喂進鼻子里。」顧錦舉著餐刀看著他，「那你幫我切，我好睏，我覺得我下一秒就能睡過去。」程楓嘆了口氣，把他面前的牛排端了過去，又從他手裡拿過刀叉，替他切得大小均勻。「那你快點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去。」顧錦朝他笑笑，「謝了。」程楓低下頭，控制不住地翹了翹嘴角。池邵陽望著眼前這一幕，腦海里有雷達正在報警，不對勁，程楓對顧錦的態度真的很不對勁。程楓的年紀本來就是他們之中最小的一個，上學又早，小時候還老是體弱多病，幾乎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已經習慣了被人照顧被人保護。也不能說他對此理所當然，只不過他們都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他很少會有照顧別人的意識。替顧錦切好牛排，他又替他抹了個麵包，遞到他面前，「我調的醬，嘗嘗？」「吃不下了。」程楓堅持，「嘗嘗。」顧錦就把頭移過來咬了一口，點點頭，「還不錯。」他提醒了一句，「記得把我咬的那一塊撕下來扔了。」程楓看著手裡的麵包，本來是有些介意的，但顧錦這樣刻意提醒，他又覺得有些不高興。他撒下他咬過的那一塊，直接塞進了顧錦嘴裡，「你自己吃吧，不要浪費。」吃完飯，他們分成兩撥，在餐廳門口告別。程楓說：「你們先回去吧，我開顧錦的車送他回家。」池邵陽不太開心，「他自己不能開嗎？又沒喝酒，實在不行點個代駕唄！」顧錦從程楓身後探出頭來，順勢把腦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就要阿楓送我回家，你不高興啊，不高興忍著。」程楓聳了聳胳膊，「起來，你重死了。」卻沒有對他的話提出什麼異議。兩人轉身朝停車的方向走去，顧錦轉過頭，在黑夜中對他們露出了一點笑意。他眼底沒有任何神色，只嘴角微微朝上勾著，讓人毛骨悚然，似乎帶著惡意。池邵陽哆嗦了一下，然後變了臉色，「不行，我要給季霄打電話。」他說著，便撥了個電話出去，一接通就道：「季霄，你快去顧錦家看看，我懷疑他會對程楓不利。」另一頭的季霄幾乎是瞬間從書桌前站了起來，「怎麼回事？」「我一時間不好跟你解釋，就……就是一種感覺，他剛才看我一眼，像是故意挑釁一樣，而且他沒事接觸程楓能有什麼好心思，總之你去他家看一眼。」季霄已經開門下了樓，隨手拿起外套，「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車上，很安靜。顧錦看著程楓的側臉，突然開口道：「其實……我沒有討厭你。」程楓愣了愣，眼神胡亂眨著，「我知道，別人討不討厭我，我還是能夠感受得出來的。」顧錦就笑了。他根本感受不出來，至少上輩子顧錦刻意接觸程楓的時候，他就完全察覺不出顧錦對他的厭惡。後來接觸久了，顧錦才慢慢的不再討厭他了，他什麼也沒有做錯，只是過於單純了而已。小孩子都是這樣，明明內心很幼稚，一邊要求別人讓著自己，一邊又渴望著別人把他當大人對待。他們其實，也是很想照顧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