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夜色已深,陳旭把顧錦送回到別墅,停在他以前常停的院落前,陳旭突然有些恍惚,這條路他開過無數次,但這一次,他是不是替老闆送他和男友回來,而是作為陳旭送顧錦回家。陳旭轉身看去,副駕駛上的顧錦早已睡得昏沉,他猶豫片刻,輕柔地把他拍醒,顧錦動了動,半闔著眼都還未睜開,就仰起頭,彷彿肢體記憶一般親了一下他的臉頰,嘟囔到:「抱抱……」他的手剛剛搭到陳旭的脖頸,沒等陳旭手足無措地推開,就宛如觸電般收了回來。「你……」陳旭愣在原地,還沉浸在那蜻蜓點水般的觸感里,心臟跳得飛快,「到家了。」顧錦坐直了身子,看樣子已經清醒過來,見狀反而笑了起來,他伸手揉上陳旭的耳垂,感受到他渾身猛地一顫,嗓音微啞道:「你耳朵好紅啊,跟染了血一樣。」陳旭往後一退,躲開了他的手。陳旭一躲,顧錦的臉色反而變了,他陰沉著臉,較勁一樣,結結實實地撫摸上了男人的臉。陳旭又下意識地一縮。顧錦眼睛一眯,另一隻手伸過來按住他的脖頸,俯身吻了上來。這一次準確吻上了嘴唇。顧錦沒有再給陳旭拒絕自己的機會,重重地親吻上去,狠狠咬了一口,然後才鬆開自己的手,按上他的胸膛,「心跳得這麼快?我們都是單身,怕什麼。」「顧錦!」陳旭高聲叫了他的名字,他的呼吸漸漸平靜下來,只心跳的震動還回蕩在耳膜,「你……別賭氣。」「倒也不是賭氣,」顧錦打開車門下了車,回頭輕輕笑了笑,「成年人的感情不就是這樣,你情我願,享受就好,難不成前男友死了,還要替他守寡不成。」「晚安。」車門在他面前關上,陳旭一動不動地望著顧錦逐漸走遠的背影,覺得自己心亂得厲害。顧錦剛剛不過把他當成了季總,後來也不過是在賭氣,沒有必要在意。但顧錦就是有這樣的能力,能輕輕鬆鬆擾亂所有人的思緒。顧錦回到自己的房間,洗完澡,躺倒在床上,突然之間想到什麼,點進了朋友圈。俞輕發了一條動態,是一張飯桌上的照片,精緻美味的菜品擺的十分擁擠,桌邊好幾個人圍坐著,杯中的酒水高低不齊,一看就是酒過三巡談性正酣的時候。和上輩子一樣,顧錦第一時間就從這群沒有露臉的半截身體和手臂中認出了季霄,然後理所應當地從他握著的那節手腕注意到了他身邊的人。他正在替旁邊的人挽袖口,一手鬆松地圈住手腕,一手替他扣著袖扣。當時的顧錦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僅僅一個手部動作,就能讓人看出珍惜的意味。他好像立刻明白了季霄和他分手的原因,痛苦絕望都被憤怒代替,於是他開始更加癲狂地去堵季霄,然後在撞到俞輕一行人的時候,被他輕飄飄的一句話毀掉了所有的立場。「你得明白一點,你才是後來的那一個。」俞輕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給他發了聚會當天錄下的一些視頻,視頻里,他終於看到了那個人的臉,帶著令他寒毛直豎無比熟悉的神態和表情,讓他頃刻間墜入到了冰窟里。季霄全程坐在那人旁邊,替他倒水夾菜,做所有以前對他做過的事,更細緻,更溫柔。那種徹骨的寒冷跟隨著他的回憶從骨頭裡重新泛了出來,脊背都跟著發疼發癢。顧錦把手機屏幕翻了過去,急急地喘了幾口氣,起身從床頭櫃的抽屜里掏出一個藥瓶,倒出兩粒葯吞了進去。喉嚨里泛起熟悉的苦味,他咬著牙告誡自己,他們都想看你痛苦,所以你一點痛苦也不能被他們看見。他找到陳旭給他的中翔的資料,打開檯燈,逼迫自己看了起來。中翔在幾天後給顧錦發了面試通知過來,顧錦言簡意賅地給陳旭發了條微信告知了這件事情,陳旭回了他一句恭喜。好像那晚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面試過程也毫無波折地結束了,面試官剛開始還對他的簡歷有一些微詞,聽他簡略地說完針對中翔現狀的市場營銷戰略,才變了臉色,開始認真傾聽了起來。他的想法里有優秀和讓人眼前一亮的部分,也有不成熟的部分,但至少他話里話外對中翔的了解和對自己專業的敏銳和關注,就足夠讓人滿意。顧錦前世雖然不是靠自己面試進的中翔,但也算在中翔工作過兩年,隨口說出的戰略方向,也十分契合中翔的發展策略。顧錦自認為自己的面試絕對是在及格線水平之上,但還是給陳旭發了條微信,問:「你那個做人事的同學什麼職位,能給我走個後門把我撈進去嗎?」陳旭半晌回了串省略號過來,想必是覺得他的態度實在太理所當然了一點。
過了一會兒,他又回:「別擔心,你能通過的。」顧錦說實話一點也不懷疑自己能拿到最終的offer,他沒有再回復,轉頭給司亭山打了個電話約他去滑雪。司亭山一接起電話就開始陰陽怪氣,「我們顧大先生可真難約呀,您日理萬機,怎麼還有空去滑雪呢?要不然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敢耽誤了您的大事。」他對顧錦的那點興緻,都快被他一次次的拒絕消磨殆盡了,只能說他現在對顧錦的興趣,只不過是對一個特別的玩具或者說遊戲的興趣,還遠遠比不上他那幾兩臉皮來的重要。顧錦「哦」了一聲,一點兒也不在意,「那你把我的學費還給我。」「就那破玩意還興往回要的!」「那你還我。」司亭山怒氣騰騰:「你真雞兒小氣!」「文明一點,雞得罪你了?」「操!」司亭山恨恨罵了一句。顧錦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語氣,「所以還教嗎?滑雪。」司亭山剛發了回脾氣,不僅沒有得到什麼好言好語,反而被強硬地懟了回來,這時候實在有些拉不下臉,「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我的脾氣你又不是沒見識過,我在你面前已經算是很收斂了,所以還教嗎?」「教!」司亭山咬牙切齒,「怎麼能不教呢,畢竟收了你的學費。」他媽的跟顧錦出去這一趟,得發他個十幾條朋友圈回夠本才行。電話一掛,司亭山直接在手機上開始搜室內滑雪場,訂了半個月的雙人套餐,接著是訂酒店和機票,他剛點開顧錦的手機號,準備問他要身份證號的時候,顧錦的簡訊就發了過來,一串光禿禿的數字,可不就是身份證號!他倒是半句廢話都沒有,默認了司亭山來操這個心。司亭山覺得他們倆還是有那麼點心靈相通的,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高興。第二天,他們倆在機場碰面,顧錦頭上的鴨舌帽壓得很低,身上穿著一件印著詭譎圖案的T恤,手腕上戴著一個寬大骷髏手環,叼著個棒棒糖朝他走來。司亭山差點沒認出人來,等顧錦走近,他看清了他T恤上的圖案,一人弔死在繁茂的樹枝下,頭顱詭異地折下,另一個人割開手腕躺在玫瑰花叢里,頭髮鋪散了一地,有人端著酒杯靜靜地站在一旁,像在觀賞。司亭山有些毛骨悚然,他皺緊了眉,「你他媽能不能穿點陽間的衣服。」顧錦打了個哈欠,直接越過他找了個位置坐下,「你不喜歡?我明明記得這是你的風格。」「誰說我是這種風格!」司亭山把他帶著的背包拿過來提了提,「這麼輕,去郊區野營都比你帶的東西多。」「別坐了,快起來,馬上要登機了,你真是個大爺,我都值完機辦完託運了,你帶著個人就來了,真行。」顧錦睏倦地眨了眨眼,朝他伸出了他的手。司亭山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起來,顧錦就乖乖地讓他拉著,排隊登機的時候,他走在他身後,突然垂下腦袋,額頭抵上他的背。司亭山整個背部都僵硬了起來,他回過頭看去,顧錦的眼睛都已經合上了,整個人的重心倚靠在他身上,被他帶動著小步往前走。「你昨晚做賊去了?」他把顧錦歪掉的帽子摘了下來。顧錦沒有回話,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懶得回。司亭山泄憤般狠狠地捏了捏他的手,顧錦的手指也跟著動了動,蹭了蹭他的掌心,像是在安撫。司亭山差點一把甩開他的手,臨了又鎮定下來,覺得自己不能跟個毛頭小子似的,這麼容易讓人拿捏。他們就這樣一路貼著上了飛機,在廊橋上的時候,他還察覺到前頭有幾個小姑娘回過頭來看他們,悄悄地拍了幾張照。他扯扯嘴角,有些好笑。等到終於在位置上落座,顧錦往後一仰,立馬睡了過去。司亭山幫他把包放進行李艙,又替他調節了一下座椅靠背,叫過空姐要了條毛毯,憤憤地扔在了他身上。下一秒他就想把毛毯重新扯下來,媽的,說了不做二十四孝好男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