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第89章 第89章

柳安安走了,謝摘星獨自坐在寢殿里,翻看蕭夕禾乾坤袋裡的東西。

如她所說,東西是按年歲準備的,每一歲都是一個巨大的包裹,衣衫玩具一應俱全,還有許多她親手做的小食,每一樣吃食上都有標註幾個月的時候吃。他曾聽她說過,這些寡淡無味的吃食名叫輔食,是孩子六個月以後要慢慢開始吃的東西。

「這些東西可不能胡吃,要一步步添加,放在乾坤袋裡能一直保持新鮮,就是味道上可能會打點折扣,你每次喂之前先嘗一嘗,如果不好吃就別喂他了。」

蕭夕禾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但他一抬頭,入目卻是空蕩蕩一片。

乾坤袋裡除了這些,還有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裝了一箱子的星河果,廉價的靈藥、種類繁多的補品,各種各樣的調味料,還有半條沒做完的魚。當從裡面找到幾個發蔫的土豆和一包炒栗子時,謝摘星氣笑了。

咚咚咚。

房門被敲了三聲。

謝摘星抬手一揮,所有東西都進了乾坤袋,只留下了那包炒栗子:「進。」

吱呀一聲門響后,辛月便帶著柳安安進來了。

「師母。」謝摘星起身。

「你坐下。」辛月說完,注意到桌上的板栗,「這個時節怎麼會有板栗?」

眼下剛入秋,距離板栗成熟少說還要一個月,想要這樣顆顆飽滿的,至少要一個半月以後。

「看這個色澤,像小師妹做的糖炒栗子,」柳安安說完驚呼一聲,「不會是幾個月前那些吧?!」

謝摘星看向她:「幾個月前那些?」

「對呀,幾個月前我在廚房角落裡找到一枝子栗子,便剝好放進了櫥櫃里,之後小師妹看到還發了許久的呆,然後便跟我要走了,」柳安安解釋完,還盯著板栗仔細觀察片刻,確定了,「就是那些,這顆上面還有兩個豁兒,是我剝的時候不小心炸扎到手、丟出去時扎的。」

辛月聞言想起什麼,突然笑了:「所以夕禾還是心誠則靈了。」

謝摘星聽出她話裡有話,靜默一瞬后與她對視。

辛月也不打啞謎:「你可還記得夕禾從蓬萊島回來后,你來葯神谷拜訪那次,曾與她說想吃板栗的事?」

謝摘星一愣。

「那會兒板栗樹剛開花,要結果還得好一一段時間,她又不捨得你願望落空,便折了一枝子花回來,試圖用靈力催其結果。」

「可種活一棵樹和殺死一棵樹都輕而易舉,想要秋天的果實結在春天卻極難,需要大量靈力也就罷了,還得要足夠的誠意,我以為她註定失敗,沒想到竟然成功了。」

「其實在那之前,我一直擔心她是為了孩子才要與你成婚,自從看到她因為你一句話,便試圖要板栗枝杈結果時,我便知道不管她會不會成功,她對你都不僅僅是責任。」

「若非的事呢?」

謝摘星盯著桌上的糖炒栗子,彷彿看到某人拖著樹枝下山的樣子。他那個時候在做什麼?似乎在懷疑她對自己的感情,還單方面做了分開的決定。

「蠢。」他低喃一聲,不知是在罵自己,還是罵蕭夕禾。

辛月笑笑,突然想起正事:「對了,剛才安安突然說什麼夕禾去遠遊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謝摘星回神:「嗯,遠遊。」

辛月不解:「你跟孩子還在家裡,她怎麼突然……」

對上謝摘星如死水一般的眼睛,她猛地愣住,剩下的話也戛然而止。

柳安安看出她的不對,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娘,怎麼了?」

「……摘星,她要多久回來?」辛月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謝摘星沉默了。

柳安安代替回答:「小師妹沒說,估計很快就回來了吧。」

辛月定定看著謝摘星,只想聽他解釋。

謝摘星抬眸,安靜地與她對視,卻始終不發一言。

辛月眼圈突然紅了:「是崑崙之上就……」

「就怎麼了?」柳安安好奇。

辛月擠出一點笑意:「既然是遠遊,那便有回來的時候,我們等著就是……都快晌午了,你師父說想吃我做的鹵牛肉,我得趕緊去忙了……」

說著話,她急匆匆離去,柳安安一腦門疑惑,趕緊追了出去。

不出一日的時間,所有人都知道了蕭夕禾遠遊的事。

許如清一言不發,總是帶著笑的狐狸眼突然沒了神采,折身回屋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林樊瞧見了只是匆匆別開臉,難得沒與他吵架。

謝無言拍拍謝摘星的肩膀,樂呵呵的樣子與平日沒什麼不同,只是在抱起孫子時悄悄紅了眼眶。柳江倒是一切如常,只是將自己關在屋子裡,一關便是三日。

三日後,柳江從屋裡出來,決定帶著夫人和徒弟回葯神谷。

「怎麼不多住幾日,小宸還指望你多加照看呢。」謝無言挽留。

柳江斜了他一眼:「你偌大的魔宮,還找不出幾個好看護?」

「找得出,可祖父不就只有咱們倆?」謝無言大咧咧道。

柳江輕嗤一聲,抬眸看向神色淡淡的謝摘星:「夕禾不在,你要好好照顧小宸,若叫我發現你不盡心,我便立刻將他接去葯神谷。」

「他不盡心你來就是,幹嘛要把孩子接走!」謝無言生氣。

柳江冷笑一聲:「我樂意!」

「你……」

眼看二人要吵起來,辛月趕緊攔住:「行了行了,都是當祖父的人了,還這麼幼稚成何體統,都不準再吵了。」

林樊聞言笑笑:「柳谷主放心,我定會盡心輔佐少主照顧好小少主的。」

「我也會時常前來照看。」許如清附和。

柳安安立刻舉手:「我也來我也來,我要教小宸叫姨姨。」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氣氛輕鬆融洽,彷彿徹底忘記了蕭夕禾出門遠遊的事,熱鬧地道完別後,葯神谷一行人離開了,偌大的魔宮突然靜了下來。

謝摘星折身回龍溪殿看兒子,一回頭髮現親爹也在後面跟著。

「還有事?」他問。

謝無言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過來將人抱住:「兒子……」

他明明什麼都沒說,謝摘星的心理防線卻突然被擊潰,攥緊了謝無言的衣襟顫聲道:「她連屍體都不肯留給我……」

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傳出殿外,林樊坐在台階上死死咬著手背,才沒讓哭聲溢出來。

修仙界歲月飛逝,有些人匆匆來了幾年,又匆匆離開,如石子投進湖中泛起陣陣漣漪,但總會被時光撫平,彷彿從未來過。

自從魔界的小少主出生,魔宮和葯神谷的來往便頻繁了不少,尤其是每一年的中秋除夕,不論多忙也要抽出時間陪孩子過節,風雨無阻。

轉眼又是一年除夕,謝無言早早就帶著兒子孫子來了葯神谷。

「都說我們去魔界了,你非要來葯神谷,路上凍壞了我孫子,我定要跟你沒完!」柳江怒道。

謝無言也怒:「以我的修為能凍著他?!」

「誰知道你會不會粗心大意!」

兩人吵個不停,辛月十分無奈:「以前怎麼沒見你們這般好吃飯。」謝摘星淡淡道。

吵架的幾人立刻正襟危坐,拿起筷子端起碗,一本正經地向辛月道謝。那邊柳安安還不願意過來,但謝摘星一個眼神看過去,她到底還是乖乖來了。

只是來的時候還拖著搖籃。

「吃飯吧。」謝摘星道。

所有人立刻開始吃飯。

辛月:「……」女婿懂事是懂事,就是太嚇人了。

懾於謝摘星的威嚴,餐桌上短暫地靜了片刻,又恢復了熱鬧的狀態。

「小宸,叫姨姨。」柳安安悄悄戳謝宸的臉。

許如清哭笑不得:「還沒死心呢?」

「我一定要教會他!」柳安安雄心壯志。

謝無言搖了搖頭,沒有說自己教了快三年都沒成功的事。

柳安安又教了大半天,結果搖籃里的奶糰子只會傻兮兮地玩手指,連點聲音都沒有。眼看著餃子都快泡爛了,她只能暫時忍痛放棄。

「明年再教你!」柳安安說罷,便轉過頭去吃餃子,結果一個餃子沒吃完,就聽到身後傳來小謝宸奶聲奶氣的聲音。

柳安安沒聽清,一臉好奇地回頭:「你說什麼?」

眾人見狀也都靜了下來,同時看向搖籃里漂亮的小糰子。

小謝宸乖乖地玩著手指,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半天又叫了一聲:「娘……」

謝摘星手裡的筷子咔嚓一聲斷了。

小謝宸含混不清的一個字,卻如同世上最鋒利的劍刃,輕易便劃破了今晚所有的熱鬧與高興。

一片沉默中,謝摘星看向辛月:「師娘,勞煩再給我拿一雙筷子。」

「好……好,我這就去。」辛月匆匆低頭離開,很快又拿著筷子回來。

明明平日連小謝宸笑一下都要慶賀一番的眾人,如今卻只是繼續用膳,小謝宸繼續玩手指,彷彿一切從未發生。只是之後的氛圍到底沒再暖起來,大家用過晚膳便散了,誰也沒有去碰昨日特意買的煙花。

柳安安獨自一人回到房間,躺下后長長地舒一口氣,扭頭看向不遠處空空蕩蕩的床。

「你什麼時候回來呀,」她輕聲細語,「大家真的都好想你。」

床鋪平平整整,枕頭與被褥都是新換的。

「我昨日幫你曬了被子,你若今天回來,還能嗅到上面暖和和的味道,明天就沒有了……但是沒關係,你只要回來,我就再幫你曬。」

「前些日子我收拾東西的時候,在床下找到了你最喜歡的那根釵,先前一直以為在哪個集市上丟了,合著根本沒丟,就是你自己粗心大意掉床下了。」

柳安安翻個身,直勾勾地盯著房頂:「你也太壞了,說什麼去遠遊,害我先前一直等你,每天都盼著你早點回來……還好我聰明,只等了三年便猜到了。」

「我們真的好久沒提過你了,我以為他們都把你忘了,可是你知道嗎?上個月我還看到我爹躲在書房哭……」柳安安突然有些哽咽,「他好像真的老了,哭起來皺巴巴的,醜死了。」

房間里靜悄悄,只剩下她的低喃。

「你什麼時候回來啊,你快回來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我們都好想你。」柳安安將臉埋進枕頭,肩膀顫得越來越厲害。

天空突然飄起大雪,為整個葯神谷穿上一層銀裝。

「都十年了。」柳江站在窗邊,靜靜看大雪紛飛。

謝無言:「是啊,十年了。」

兩人沒有再言語,只是沉默地佇立。辛月飛快地擦一下眼角,笑著給兩人端來熱茶。

後山之中,阿野歡快奔跑,愈發蒼老的憐兒大師姐守在洞口,時不時看向遠方的路。

「已經十年了,你等不到她的。」雞嘴說。

憐兒卻一動不動地看著前方,任憑大雪落滿了身,依然執拗等待每一年除夕都會出現的那個人。

雞嘴沒有再說話,只是安靜地陪在她身邊,另外三隻悄悄背過身去,默默擦了一把眼睛。

許如清站在高處,打開酒壺灌了幾口,辛辣的酒順著喉嚨往下,人也跟著清醒幾分。

「還有酒嗎?」林樊問。

許如清將乾坤袋扔給他。

林樊接過,找出一壺也灌了下去,心底的鬱結總算散了些:「你說這些靈獸怎麼這般固執,明知等不到……」

他靜了一瞬,「明知等不到,還等什麼?」

「固執的又何止靈獸,」許如清掃了他一眼,「小宸這個年紀與心智,安安教了他那麼多次「姨姨」都不成,若非在他面前千萬次提及,他又怎會第一次開口便如此。」

「少夫人真是……把我們家少主害苦了。」林樊無力地捂上眼睛。

許如清安靜不語,只是唇角的笑意始終不達眼底。

大雪一直下,冷風幾乎要從門縫裡鑽進屋。

謝摘星設下結界擋住寒風,讓屋裡始終保持暖和,然後將小謝宸脫得只剩裡衣后抱到床上。

八九個月的小謝宸已經能穩穩坐住,小肚腩隔著裡衣都能看到。

「你太胖了,以後少吃點。」謝摘星面無表情道。

小謝宸眨了眨葡萄一樣的眼睛,乖乖看著他。

先前明明更像他的,如今卻越來越像某人,謝摘星只沉默片刻便心軟了,又一次朝他伸手。小謝宸一看爹爹要抱自己,當即撲了過去。

謝摘星抱著他坐在床邊,一抬手便有影像化出。

「娘。」小謝宸堅定開口。

謝摘星揚起唇角:「嗯,娘。」

夜漸漸深了,大雪卻沒有停下的意思,伴隨著遠方時不時傳來的炮竹聲,頗有幾分瑞雪兆豐年的意思。

時間一寸寸流逝,黑夜終將結束,第一縷陽光穿破黑暗時,雪終於停了下來。

天亮了,昆崙山巔突然出現大片祥雲,引來無數崑崙弟子圍觀。

「瞧這陣勢,像是哪位長老渡劫成功了。」

「可沒聽說誰近來要渡劫啊?」

「那這雲是怎麼回事,為何都聚在我們崑崙?」

「湊巧吧……」

眾人議論紛紛,誰也沒有注意到山後冷清的背陰谷里,一道白光落在地上,汲取無數光點逐漸彙集成一道人影。

那是世上僅剩的鹿蜀血脈,是生來便擁有祝福與新生之力的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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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懷了我的崽[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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