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贈予

掛掉和小姨打的視頻電話后，手機都有些發燙。虞衷打開電腦登錄微信，把手機擱置到一邊讓它休息，準備先去沖澡。沒想到一登陸微信就收到了消息提醒。周志勇：小虞同學現在忙嗎？虞衷遲疑著回復，內心有種隱約的不妙：不忙，勇哥晚上好周志勇：哈哈。明晚八點歷史學院在大禮堂舉辦2X屆的迎新講座，有優秀學長學姐分享學習經驗的環節，不知道小虞同學有沒有空？虞衷有點頭疼，這是又要做presentation了？他心中那個頭頂標籤為社恐的小人驚懼地縮進角落，大喊著我不要。勇哥是他曾經專業的輔導員，好像才剛畢業，本科和研究生都讀的本校，虞衷這一級算是他帶的第一屆學生。為人挺和氣，在學生之間口碑不錯，虞衷也對他挺有好感。而且他本來就不是擅長拒絕的人，即使心中百般不願。虞衷嘆了口氣，視死如歸如飲酒般一口氣飲下手邊的牛奶，一棍敲暈內心掙扎的社恐小人，而後回復：有空，明晚八點準時會到的。周志勇：辛苦了[握手][握手][握手]明明勇哥也才二十五六，發微信卻很喜歡用自帶的黃豆表情，並常用那個怎麼看都很陰陽怪氣的微笑臉，虞衷每次看到內心都會小聲吐槽。一顆大菠蘿：[愉快][愉快][愉快]兩排微信自帶表情你來我往，畫風十分和諧，這叫禮尚往來。小小的用自己的方式表達了不滿，虞衷也沒心思去沖澡了，準備先把煩心事解決掉再說。那個騷擾者又給他發了一堆消息，虞衷也沒心思去看，一門心思想著這個pre該怎麼準備。之前他好像也聽過學長學姐類似的pre，只是此刻回想起來，卻對具體細節毫無印象。而且有什麼經驗可分享啊，分享什麼時間點出門會在宿舍區精準找到尚未被騎走的共享單車，以便快速到達圖書館？從隔壁寢室逛回來的陳之浩正在吃虞衷送的辣條，注意到他愁眉苦臉的模樣，隨口問道：「哥們，怎麼了？」「有個pre要做，」虞衷站起來從床上扯下一個白白胖胖的裸熊公仔，抱在懷裡發泄般用力一勒，一臉痛苦，「不太會弄。」陳之浩看了眼被虞衷勒得變形的白色裸熊，欲言又止，「什麼主題？」「分享經驗，激勵學弟學妹的學習上進心……」「哦這個啊，」陳之浩拉開椅子坐下來，「你要不問一下祁月塵？他明晚也有個類似的pre。」虞衷眼睛一亮，一掃先前的頹廢，「好的!我去請教一下他，謝謝提醒！」「哈哈沒事，我就是想解救一下它，別勒了，快斷氣了。」陳之浩指了指虞衷懷裡的裸熊，揶揄。虞衷把熊丟回床上，走到祁月塵門口，舉起手正要敲門，卻又想起什麼，把手又放下。萬一對方睡了，自己不就是打擾人家休息了嗎？還是發個消息先問問。祁月塵的微信昵稱是個簡單的字母Y，頭像有種偏冷的質感，黑白光影，連綿、向下的台階，以及被拉長的人物投影，讓虞衷想到一些經濟蕭條時期的一些默劇。一顆大菠蘿：[探頭]一顆大菠蘿：睡了嗎？虞衷一臉忐忑地盯著手機，在等待回復的間隙戳進祁月塵朋友圈，順手翻看著。祁月塵的朋友圈設置為半年可見，也就兩三個動態，分享了一首歌，一個學校官方的公眾號文章轉發，以及一張手繪的圖片。沒等虞衷仔細查看那張圖片，手機突然震了一下，他忙返回聊天界面。Y：沒。虞衷斟酌了一下措辭，小心翼翼地發送。一顆大菠蘿：就是，聽陳之浩說你明晚也要在迎新講座發表pre，想請教一下_(:з」∠)_一顆大菠蘿：分享學習經驗什麼的，你是直接講講每門課的學習方法嘛還是日常學習習慣ORZY：[文件]Y：都有，你自己看。看著文件紅色的演示文稿圖標，虞衷有點發懵。他本來想問一下對方大致是個什麼思路，沒想到祁月塵直接就把做好的PPT給發過來了……嗚嗚嗚室友真好。一顆大菠蘿：好我看看，謝謝啦⊙▽⊙一顆大菠蘿：[給你花花]祁月塵的PPT做得很簡潔，沒多少修飾，全是直奔主題的文字，可能還是初稿，不過思路非常清晰。虞衷大致看了一遍就掌握來套路了，他想了想，打開PS，飛速幫祁月塵排版修飾了一下，猜測到對方應該喜歡簡約風，也沒搞得特別花哨，用了莫蘭迪色系的素材，做完之後就很快發送給祁月塵。一顆大菠蘿：為表感謝，幫你排版了一下≧▽≦過了好半天祁月塵才回復了他。Y：沒事，不用那麼麻煩。一顆大菠蘿：我已經做好啦，你查收一下！對面又沒回復了，這讓虞衷有些不安。

自己的舉止是不是多餘了？好在沒過幾分鐘祁月塵又回復了。Y：很好看，謝謝。虞衷鬆了口氣。他點進對方朋友圈，這回看清了那張手繪圖片畫了什麼——居然還是虞衷非常熟悉的人物。一顆大菠蘿：哇，你也玩野炊呀？一顆大菠蘿：朋友圈那張米法是你畫的嘛⊙▽⊙祁月塵還是隔了幾分鐘才回他消息。Y：嗯。虞衷毫不吝惜地送出讚美：好看！請問我可以抱圖嘛！Y：隨你。虞衷閑暇時喜歡玩一些主機遊戲，手裡有一台switch，是高考假用兼職賺來的錢買的，入手的時候店家連同《塞爾達傳說：曠野之息》的卡帶一起打包出售，於是這便成了他玩的第一款任天堂獨佔遊戲。遊戲是探索開放冒險類型的，玩家扮演的角色叫林克，為了拯救公主塞爾達而一路打怪升級。而在這款遊戲中，還有第三個主角，便是卓拉領地的米法公主。兩個女主角的人氣都挺高。虞衷感覺自己可能有點戀雛情節，因為他玩主線任務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米法，每次死去身邊都會浮現對方的身影，所以更喜歡這個角色。祁月塵的畫風有點冷峻，畫的女生高冷而嫵媚，和原本溫婉可愛的人設形成極大反差，虞衷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米法，瞬間就被迷住了。他開心地下載圖片，左看右看都覺得米法老婆真漂亮，最後沒忍住點開Q|Q，把頭像換成這個。而後又想起什麼，拉開抽屜從裡面挑了個粘土小人，然後一路小跑到祁月塵門前，輕輕叩擊兩下。等了快一分鐘，門才被人從內打開。祁月塵倚著門口，面無表情地俯視著他。虞衷注意到對方身後一片漆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唐突了，小聲說：「你剛才在睡覺啊。」祁月塵回答地很簡潔，「沒有。什麼事？」「哦，」虞衷笑了一下，抬起手給對方示意，「送你這個，我親手捏的。」一個神情惟妙惟肖的紅髮藍衣小姑娘靜靜躺在他手心。祁月塵垂眸看著他的手，沒去接，「這好像是今天你第二次送我東西。」「哎都是野炊玩家，客氣什麼。」虞衷堅持。祁月塵撩起眼皮掃了他一眼，唇邊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你見了所有人都這樣？」送零食、送小玩具，就像初中生追小女孩一樣。話題跳轉太快，虞衷有些迷惑，「啊？」「沒什麼。晚安。」祁月塵從他手裡拿起粘土小人，懶得多說。「晚安。」虞衷莫名其妙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門再次闔上。門外一室光亮，而門內漆黑一片。黑暗當中，在虞衷看不到的地方，祁月塵的神情變得異常漠然。他如夜能視物的捕獵者，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行走。看都沒看手裡的東西一眼，他隨手將其擱置到抽屜里。那裡放著大量別人送給他的東西。甚至有很多連包裝都沒拆開過。pre的PPT有了思路，虞衷心裡輕鬆許多，拎起沐浴籃就進了浴室。不愧是A大條件最好的寢室，浴室裝修得十分敞亮，還做了簡單的乾濕分離，淋浴區與坐便、洗手台之間是一道厚厚的玻璃牆，剛進門感受不到一絲水汽。他打開沐浴區的玻璃門，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裹挾著一股熟悉的淡淡冷香。是祁月塵身上的味道。虞衷打量著自己手裡的超市貨，有些好奇祁月塵到底在用什麼牌子的沐浴露，這麼好聞。他從沐浴籃掏出自己的洗髮水，放到置物架上，而後發現置物架上殘留著三個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瓶子。是祁月塵忘記帶走的嗎？虞衷撿起瓶子，準備放到外面洗手池上，途中他順手看了眼其中一個巴掌大小瓶側壁的字體，接著如同燙到了手，突然鬆開，幾樣東西應聲落地。他是不是看錯了……瓶身那行小字，「透明質酸潤|滑|劑」是什麼情況……虞衷知道有些男生解決個人問題會用到這個作為輔助，只是他把那件事實在是和祁月塵聯繫不到一起。對方平時看上去一副禁慾清冷的模樣……虞衷臉上微微發燙，不敢再去細想。他默默彎腰把小瓶撿起，發現還是全新的，有些慶幸地鬆了口氣。可能也不是他想的那樣，大概中間有什麼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