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犧牲的意義
「舒兒，這工作靠不靠譜啊，捉妖怪是不是很危險吶？」
母親何繼紅關切地詢問著晏舒。
話說這晏家是個祖傳的武行世家，雖然名氣沒多大，但養活家裡完全不成問題。
晏舒的父親晏衡是個典型的老古板，認為他晏家的子嗣都該苦練武藝，光耀門楣，包括晏舒在內的六個孩子都沒少受父親的熏陶，但成效嘛，因人而異。
大兒子晏勝考上了武狀元，去幽州當了知府，順帶把晏忠晏實晏泰三個弟弟帶走，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搞得晏衡哭笑不得，笑的是兒子給他長臉了，還都吃了官家飯，哭的是兒子全溜號了，晏寧這孩子雖然也肯吃苦，但為人父母還是希望女兒能嫁個好人家不要為了家業累著自己，於是壓力給到了老六晏舒。
「哼，一天天不學好，你要像你大哥那樣考個武狀元我還不說你，你這臭小子偏偏要去當廚子，結果沒轉正不說，還讓人給辭了，現在又神神叨叨跑回來跟我說你要去抓妖怪，你咋這麼沒譜呢？」
與關切的母親不同，父親晏衡聽了晏舒的話，指著腦袋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訓，姐姐晏寧只好在一旁安撫父親。
「爹，我都這麼大了，也該讓我做回主了吧，你看我十歲之前不都在跟您習武嘛～」
「你還好意思說，當初習武的時候看你勤勤懇懇倒還像樣，結果你那天突然跟我說要去當廚子，還離家出走，你，你，哎我真是—」
「小六你少說幾句吧，看把爹氣的！」
見家人貌似對自己的決定不太滿意，晏舒其實也是一樣的想法。
可惜現在他無意從百年前死去的張知賀口中得知了一段皇家掩藏的往事，前些天就一直被人跟蹤，如果不是齊老罩著，怕不是得殺人滅口了。如今最佳的解決方式就是自投羅網，進入緝妖司，老老實實在皇家的眼皮子底下幹活，這樣或許能求得一線生機。
這番苦水晏舒自然是不敢往家裡倒的。
「爹你看，這是我最近去那兒實習的工資。」
晏舒掏出了身上帶著的報酬，笑道。
白花花的銀子成功讓晏衡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隨後就被他武人的操守扼殺得一乾二淨。
「那又怎麼樣，不就是比你當廚子多賺了點嗎？」
「哎，舒兒現在都能賺這麼多錢了，那你放心去干吶，你爹這的思想工作交給娘啊，好好工作以後有機會帶個媳婦回來啊！」
何繼紅連忙把晏衡攔到一邊，以示她支持晏舒的決心。
這晏舒能賺大錢自然是好事，賺錢就能買房，買房就能有媳婦，這當媽的自然希望兒子能有個媳婦，身邊有個人照顧總是好的。
晏舒見家裡思想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就坐上了齊老安排去帝都的馬車。
話說這緝妖司，雖說是吃的皇糧，但比之地方官府卻還是個偏門行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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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曉得每當出了什麼大事，官府才屁顛屁顛地跑去求助緝妖司。
帝都是除妖師考核的重點地區，倒不是別的地方不能考，只是每個地方的考核標準不一樣，含金量也要來的不同，就比如你腰間掛的令牌，同樣是乙級除妖師，你申屠多牛啊，幾招拿下張知賀，可還真就比不得帝都出身的乙級。
而能參加帝都除妖師考核的，也都不是等閑之輩，要不是達官顯貴的子嗣，要不就是地方官方認證的天才。
你問為何達官顯貴會把子嗣送進如此危險的緝妖司？其實不然。
緝妖司只是一個統稱，本質上緝妖司要分成情報科、技術部、監察部以及負責外勤工作的緝妖司四個部門，其中緝妖司的活最累最多，說出去也最有面，故以其為統稱。
到時候那些達官顯貴的子嗣基本上都會被送進其他部門，前線的除妖師拋頭顱灑熱血，賺不了幾塊碎銀，他們這些人的工資也不見得多高，但只要能蹭上前線幾個英雄的功勞就是好的，畢竟功勞是集體的，個人英雄主義不可取，你說對吧？
考核分筆試、面試和實戰考核。
齊老也是給晏舒突擊複習了一大堆東西。
所謂筆試，就是默寫身為公務員要背牢的幾本書中的內容，諸如《華夏人民安全法》《華夏法律法規總章》《社會安全與自身行為規範》《妖靈圖鑑》等等。
晏舒背菜譜都能倒背如流，背這些東西自然也沒多大問題，提前一周到帝都后就開始加班加點背誦，如今的筆試不說多的，及格肯定沒啥問題。
接下來是面試，面試的地點是一個小房間，所有人排隊，每次進一個出一個。
看著來往之人神情自若，想必並沒有什麼難題。
終於是輪到晏舒了。
房間里有三名考官，中間的是主考官，四十歲左右的女性，顯然不是那種在意自己妝容的人，神色肅穆，大概是更年期到了。
左邊是熟人齊老，不過晏舒並沒有理他，他也沒有啥表示。
自從晏舒來帝都之後就沒見過齊老本人，一直是齊老託人來跟晏舒聯絡，就是為了不讓晏舒落得個私自聯絡考官的罪名。
右邊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細皮嫩肉的一看就不上前線，手裡的筆就沒停過，一直在記錄著什麼。
「晏舒是吧。」
「到！」
主考官笑了，「別緊張小夥子，這不是什麼複雜的考試，我問你答，別有太多壓力。」
齊老也幫腔道，「是啊，實話實說就好。」
晏舒會意地點了點頭。
「那麼，你為什麼要當除妖師？」
根據之前齊老給的複習資料，這個時候應該回答，維護社會治安，我輩義不容辭。
但晏舒忽然想起來剛剛齊老提醒自己要「實話實說」，難道這也是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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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舒想了又想，終於是下定了決心，「我爹要我繼承家裡的武館，但我想當廚子，可最近又被酒樓開除了，不想回家又想賺錢，所以就來了。」
晏舒此話一出，右邊的年輕人就沒忍住笑了出來。
感情是專業技能無處施展，跑到這另謀出路來了。
主考官顯然也有些沒料到，很快整理了表情正色道，「很好，我是心理學專業的，從你的微表情可以看出，你沒有撒謊，可是你卻猶豫了這麼久才說，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我覺得，我如果回答，維護社會治安，我輩義不容辭，會更好。」
「但你認為那是違心話，所以你沒有說對嗎？」
「是的。」
晏舒點點頭，似乎覺得自己發言並無不妥。
「那麼我再來問問你，如何看待任務中的犧牲？」
晏舒即將吐出的話又咽了回去。
腦海里，是翻閱過的複習資料，這時候應該回答，他們的犧牲是偉大的，是值得被尊重和傳頌的，後來者應繼承他們的意志，砥礪前行。
可他又回想起那些在他眼前化作森森白骨的除妖師，想起那一張張遺像，他猶豫了。
「我很期待你的答案。」
主考官笑著說。
儘管她並不是個美人，也不夠年輕，可她的笑容仍讓晏舒安心了不少，就像母親和姐姐一樣。
「我覺得犧牲很蠢。」
「哦？」主考官的表情有些微妙，她翻了翻桌上的資料，接著說道，「你是昱城分局推薦來的啊，還接過案子，那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說出這句話。」
「我經歷的那個案子，原本是不用犧牲那麼多人的，可是就因為最初的命令是生擒，導致很多除妖師無辜犧牲，所以我覺得犧牲很蠢，下達那個蠢命令的人更蠢。」
「可是生擒就能掌握更多有用的信息，也許能找到其他妖靈，這樣能救更多的人。」
「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有人無辜犧牲，他們本來可以不用死，也許你們的目的很不錯，但我只看到了這個結局，我覺得蠢爆了。犧牲從來都不值得歌頌，我敬佩他們的精神，他們的責任感，他們的意志，但我唾棄他們的死亡。」
房間里被沉默浸染。
「我可以走了嗎？」
晏舒冷不丁問道。
「當然，請便。」
晏舒就這樣稀里糊塗地離開了考場。
「完了，全完了，他們那個表情，是不是對我很不滿意啊，完蛋了，哎我這張嘴，怎麼就管不住呢！」
回到暫住的旅店，晏舒不由地給自己來了倆大嘴巴。
一想到自己今天的表現，頓時覺得明天的實戰考核已經失去了意義。
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做飯，吃飯，睡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