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黑道小姐
第十二章黑道小姐
一絲陽光從窗帘中透過,灑在身邊姑娘翹起的睫毛上,張明輕輕的吻在她的額頭上,看著她嘴角微微露出的嬌笑,他心裡湧起了無盡的愧疚。
小小的出租房裡寒氣還沒有散去,畢業半年來他們拿著可憐的工資,只能蜷縮著在這城市邊緣的一角,小心翼翼的尋求生存的機會。
即使是中部地區的冬天,也是透著滲入骨頭的寒冷的。張明小心翼翼的摟著懷裡溫暖的軀體,儘力想讓自己的溫度溫暖這個小小的窩,讓這個深愛著自己,也被自己深愛著的人儘可能少的承受冰冷冬天帶來的寒氣。
張明站在這座修建在秦嶺腳下的學校門口,天空輕飄飄下著細雨,她還沒回來,她快要下班了。
而自己,下午沒課,一下午時間耗在了噪雜的網吧中,所有搜索到的工作都只有可憐巴巴的一點點,工資高的,都是保險。
他是去試過的,在這個學校作為中專生專職老師的他是有閑暇時間去嘗試的。但結果是無奈的,保險公司高工資招的從來不是員工,而是「客戶」,賣不出去就先給自己賣嘛?未掙先虧。
還有些大談人生理想、職業規劃的老闆,最後就是低工資,做消耗品。
張明很煩躁,有勁無處使,一口氣死死悶在胸口。
未來在哪裡?
細雨蒙蒙的灑在他臉上。他不願回出租屋,沒有她的屋子冷的像冰窖。
茫然的站在山下,張明莫名的無處可去。
她回來還得大半個小時,這是她的通勤時間,這是她對自己的愛,也是無奈,市區邊緣上班的她,那裡租金更貴。
而這裡,是邊緣的邊緣。
房價還在漲,這點工作月供都還不起,更何況還需要一大筆首付。和父母關係一般,農村出身的他們家裡條件一般。這首付是砸鍋賣鐵也湊不了的。
她快回來了吧?
煤礦黑黝黝的入井口像一道通往地獄的大門。走進「地獄」大門的張明隨著工友向地底深處走去。
牆壁滲出的水珠最終在地面形成了冰冷透骨的溪流,鋼鐵在重壓下隱約發出了痛苦的**,地底深處惡魔在翻身,屠魔者操作著有著巨大前臂的機械怪獸同惡魔搏鬥,引發的震動自腳下冰冷的水中傳來。
被冷汗浸透的張明伸手去扶前方工友的高大的肩膀,可眼前空空如也。
手凝固在半空中,朝著遠處離去的倩影茫然的伸著。
深秋的街道上遠處刺眼的燈光將身影拉的細長,影子越來越遠,逐漸消失。
眼球像要擠出眼眶隨她而去,腳步卻死死釘在原地。
什麼都沒有的自己最終連愛也變得無能了,願幸福,自己今生的幸運。
「別慌,第一次下井都這樣。大學生。」粗糙但堅定的大手從身後扶住張明肩膀。
「好好乾,好好掙,把命保住,沒什麼大不了的。」粗獷的漢子彷彿什麼都懂,又好似一句隨口。
巨大的矸石砸了下來,劃過額頭、劃過眉角、劃過臉龐,劃開了皮膚、肌肉、骨骼,露出了一具魂魄乾涸的骷髏。
「大夫,大夫,病人醒了,麻煩過來看下。」陌生的聲音撕開了黑幕,張明的眼睛的驟然到來的光亮刺的湧出了眼淚。
再次睜開眼睛,似乎是一處病房,但較之常見的病房多了些奢侈,竟然有隔間有沙發。
大夫簡單的用小手電筒查看了張明的眼睛后吩咐道:「狀態不錯,再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張明這才注意到隔間外站著一個人,是個女人,一襲紅色的長裙,倒顯出身材不錯,長相不算普通,大夫出門后熟練地點起一支女士香煙,玩味的打量著木乃伊一樣躺在床上的張明。
張明微微活動了一下,感覺狀態還行。
沒有骨折的跡象,有些氣虛,有些暈,雖然全身都疼的要命,但還好,休息幾天應該不會耽誤事。
「你可以啊,哪冒出來的?我爸最好的保鏢都被你傷成那樣了。說說吧,咋賠呢?」
張明沒理睬她,慢慢挪下床,打算換衣服,出院。
在這裡總讓他有種失控的感覺,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莫名其妙的狀態。
「你衣服早扔了,髒的不行了。給你備了一套,在衛生間。」
衛生間里,張明換好衣服,看著鏡子里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自己,腫著的眉骨、青黑的臉告訴自己在夢裡經歷的一番搏殺是真的,外面那姑娘說的估計也是真的。
在外間沙發上坐下,簡單看了下自己隨身的手機、錢包、鑰匙、煙、打火機之類的零碎,緩緩喝了一杯泡好的茶,點上煙,張明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氣。
「你是哪位?謝了。」張明看著眼前這個陌生人說道。
「你失憶了嗎?昨天我說了,你是我的。結果你就在這睡一晚上就完事了啊!」對面的姑娘湊上來,幾乎貼著張明的臉,一點不介意寬大衣領處的春光外泄。
張明這才打量起了她,昨晚冷艷濃妝皮褲,今天就成了細眉紅唇長裙,還真是挺會收拾自己。
「李娟子,正式認識一下。你不會就叫趙老三吧,哈哈哈哈!」看著眼前伸出的手,張明簡單握了握。
「張明。」他低頭走出了病房。
「我爸想和你談談。」火一樣的李娟子完全沒有一點點白月光的樣子。
「不了,我上班去了。」
「你上衣口袋裡有張卡,裡面是你昨天應得的。」李娟子追過來。
張明沒回頭,一路下樓離開了金川市醫院。
再次回到寧南鎮「三級路」已經是下午了。
在搖搖晃晃的班車上,張明強忍住要打電話問候老於祖宗八代的衝動,微信上簡單向老於表達了不想再賭場混日子的考慮,讓他幫忙再留意下有什麼工作給自己通知一聲。
再找工作咋都得等一周了,鼻青臉腫的哪個老闆敢要呢。
還是「大鬍子」燒烤,張明壓低了剛在街口買的帽子,要了瓶白酒,坐角落裡自斟自飲了起來。
這種肌肉痛緩解起來很簡單,就是多休息。
下班后累的全身都疼的時候喝點酒能多少能有點用,還能解乏、催眠,老工人都有這樣的習慣,張明在礦上這幾年也算是真真切切的學到了。
「你這根據地可不好找啊!」李娟子陰魂不散,誰知道她是這麼找到這裡的。
看著眼前這個穿著、妝容考究的女子和這到處黑乎乎的桌椅板凳,張明覺得有些好笑。
「你怎麼追到這的?我不想和你們打什麼交道,昨天只是巧合」。張明已經猜到了眼前這個女子的身份,李老闆、李娟子,亂鬨哄的地方她混的如魚得水,必然是有結實的背景的。
這個李老闆在金川、寧南算是赫赫有名,據說在西海固粉條廠發家,後來建材廠、運輸公司,發展到寧南后搞煤炭運輸、承接滅火工程等雜七雜八的業務,手底下養著一大批人,和當地政府建立了良好的互惠互利關係。
雖說已經是洗白的成功企業家了,但黑色的底子和手段仍然在民間流傳。
「昨天那就是抽空玩玩,確實挺巧。老闆,來五串大腰子,肉筋板筋各二十,倆羊蹄子、西夏x5一件。」
「最近地面上不是很太平,你身手不錯,心性也挺穩,給我做司機吧,工資不比你下礦挖煤低,還輕鬆,怎麼樣?考慮下。」拿起張明的杯子,李娟子一口乾完了剩下的酒,順手又給他滿上。
「不用,下井挺好。」張明心裡已經把老於祖宗十八代都問候過了。
他可不信什麼狗屁貼身高手、最強保鏢,就是黑社會性質組織的打手,社會的毒瘤罷了。
「知道你心性高、守規矩,可是這個社會守規矩的都是羊,你看見的那些有錢有勢的哪個不是靠「灰色」手段混起來的?你看你周圍,都是守規矩的,哪個不努力?過的好嗎?這個老闆剛擺攤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那會我還小,這多少年了,好起來了嗎?」李娟子像是多年老友般的勸自己。
「不去。」不得不說她說的有幾分道理,某金服、某大、某訊、某巴巴那些企業,某燕子、某婭、某爽等明星等,都在規則之外咬到了一大塊肉。但是,這些人背後是什麼呢?有上層默許的叫創新,沒有支持的就叫「違法犯罪」了。
普通人最好的自保手段只能是守規矩,都沒了規矩的結果只能是匹夫一怒了。
燒烤上來了,李娟子把五個大腰子往張明眼前一推,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奇怪的組合,颯爽的美女,冷清的角落現在已經吸引來了太多的目光。
哈白蘋前前後後晃悠了好多次,欲言又止,被李娟子瞪了回去,遠遠的瞄著他們。
張明煩悶,雖然眼前有美女,桌上有酒菜,但話不投機半句多,對方說了可不止半句。
但他又找不到什麼能打發對方離開的話,想來想去只能自己走。
「吃好了,再見,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似乎看出了張明的不耐煩,李娟子起身告辭。
張明沒抬頭,聽到帳篷外汽車引擎的轟鳴,他終於長出了一口氣,拿起燒烤吃了起來,剛才那場面他實在沒胃口吃。
「哥,你招惹他們了?怎麼把你傷成這樣?」白蘋終於盼走了女妖,坐張明旁邊問道。「那女的是李家的老五,一家子黑社會,剛才帶了好多人。嚇死人了。」
「沒事,臉上是昨天喝多了摔得。」不管小姑娘信不信,總得編個理由應付下。
白蘋這塊倒是挺熟,李姓老闆一家「七仙女一公子」,這些年就是靠著這「七仙女」搭起的關係網才越混越厲害,今天見到的這個是老五。
真是出門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