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自己友(上)

16 自己友(上)

本集作者前言

16集字數較多,全部發表完后今年2020plus年休刊(偶像大師starlitseason真好玩),明年2020max年再見!感謝各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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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中餐時間我們才醒。室內光線昏沉,我輕手拉開少許窗帘,外頭下著暴雨,並能聽到輕微水庫泄水聲,估計雨下了有段時間。我吻她,將她吻醒,聽她發出小動物般惹人憐惜的嗚咽聲。待她稍微清醒,拉著她穿上衣服到走廊盡頭洗漱。

她睡眼惺松,迷迷糊糊地刷牙。看著她,內心竟不由自主地開始糾結,甚至帶有些微悔意。這情感很難說得准從哪裡來,似乎憑空,平白無故地泛現,迫使我為一些絕無退路之行為後悔,迫我內疚,為以後可能會辜負她的心意而內疚。她是所謂反社會組織的成員,並且同時也是我的妻子,無非為這兩件事後悔,是後悔自己終於有機會名正言順地成為反抗月球權力集團的組織的一員呢?或是後悔與身前這位迷人美女共結連理呢?可能兩者皆非,每個人最看不透的人正是那每個人自己,比如我,但我與其說叫做悔意,倒不如稱其為恐懼更來得貼切;與她成親,與她一同為縫衣針效力等同於踏出一步,開啟一扇門,進入一個我難以掌控自己去向的新世界。許多與月球權力集團走狗持相反見解的有識之士們常常會帶上一句話,因為他們說得太多次,我印象非常深刻,他們主張人生有沒有選擇,構成整個社會之個體是否有選擇權,能通過自己擁有的選項去選擇進路是體現時代、社會是否足夠文明的重要因素,同時選擇后就不要為選擇後悔,每個個體擁有選擇的權利同時應當為自己做出的選擇所造成的因果負起責任。我認為這種見解、觀點很與我自稱叫做「尊重主義」的論點產生共鳴之處。以此推論,我並沒有所謂悔意,也並沒有對所謂進路產生任何不安與不信任感,而單純只是害怕擔責,責任是樣能壓垮一個人,足夠壓死一個人的無形之物。到最終詮釋完來龍去脈,將心結伸展開使其變為一條直線后仍然很難釋懷,我將結解開,卻還有更多細結,用一個大問題逃避無數個小問題,生而為人,大概天性如此……

「你就不往下問嗎?」她問。

「方便嗎?呃,你指我問什麼呢?應該問什麼呢?」

「問我為什麼會加入啊,隨便你問什麼吧,我全都會說,一一回答,可你根本沒開口問,這叫我感到略略有點不爽。」

「能推理得出來啦。這樣,聽聽我的推理,判斷這位丈夫聰明不聰明吧。」

「推理跟聰明哪有關係呢?」

「好啦,你就乖乖聽完吧。」

將昨日她沉沉睡去后我分析、推理出的過程與結果原原本本地表述一遍,她表示完全一致,使我如放下心頭吊著的一塊大石頭般默默地鬆一口氣。

「說是說成為一員,實際上有什麼活動之類嗎?」我問道。

「最近沒有哦,而且再說久點,從我來到dueme開始沒組織過任何活動。你也知道啦,沒有誰會包場拉橫幅大喊什麼什麼組織大會之類吧。而且坦白說無論在棉蘭島還是半島,基本上只能算是個三五好友,志同道合者相約吃飯吐吐苦水的平台,至少有個組織,站好隊,也有個名號,共同話題自然而然地多起來。有時當然有破壞性行動,要出人命那種,但跟我沒關係,只不過區區聯絡員,說重要不重要,說罕見卻確實也罕見,全杜姆幾百人,因為我移民過來之後才有手段跟棉蘭島本部搭上話。」

「這未免太耐人尋味了吧,矛盾很多嘛。平常書信往來沒辦法交流嗎?」

「如果往來雙方沒有自家密碼就不行。」

「明白了,沃特曼先生……外父大人……」

「你可真聰明。」

「下樓吃飯吧。」

「嗯!」

穿戴整齊,來到一樓客廳,見貝爾利恩先生和母親在廚房處理生鮮。父親到樓頂洗澡,而布里托雅自己半躺在沙發上欣賞自己那柄寶劍。

「太大雨了,傭人們今天休息。」母親說。

「喔,那今天估計也沒辦法丟垃圾了。」我應道。

貝爾利恩說:「少爺,沃特曼小姐,兩位日安。」

「貝爾利恩先生,你該改口叫她se?orawaterman啦。」

「啊!?」母親聞聲驚道:「啊!?你們……」

切西利奈道:「是呀,我同意嫁給這個大傢伙啦。」

在場三人隨即大驚失色,放下手頭水龍屍體與史前金屬寶物,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問三問四。逐一應答滿足他們好奇心的話這飯得改口叫下飯而不叫中飯了。因為我和切西利奈已經足夠熟悉了,我不覺得這算得上件值得一眾家人大驚小怪之事,理所當然,順水推舟而為之,有付出,自然會有回報,應該要有回報。話雖如此,僅限心裡頭想想就好了,倘若說出口之後別說得罪她,她要原樣一字一句地說給我聽同樣會得罪我,「啊!原來你只當我是件物品!!!」然後徒手把我打得七竅滴血,惟獨在容易惹起武力交流的問題上我從來不敢得罪這隻外國小貓,因為我確實打不過她,她比很多近身搏擊教頭都厲害,比如上一次就打得我嗷嗷叫。

待父親洗完澡下樓,我們把將要成親之決定分享給他。這個地球人小老頭當即神態一振,歡喜地表達自己之興奮並祝賀我們。

「gracias。」我對其祝賀禮貌性地回應道。

父親問道:「昨天才確定下來嗎?密卡薩夫人和沃特曼先生知道了嗎?」

「他們還未知道呢,還沒來得及跟他們說。」切西利奈道,「父親那邊會寫信通知他,而母親那邊我會過去跟她說一聲,可能明天或者後天吧。」

「今天可以去啊,我批准你們放幾天假。」父親大道地說。

我一反禮貌,淡淡地道:「得了吧,礦場有多少帳要算大家不都知根知底嗎?」

「你們放就是了,負責的帳我來算吧,今天我也去礦場,代替你們。」

「那可太好了。昨天送貨車跟羊駝還寄養在民兵總部,記得順路過去拉走哦。」

「沒問題,但是為什麼沒拉回礦場或家裡呢?」父親追問。

「發生了一些事,里奧家……你聽說了嗎?」

「斯卡洛帶頭去干架那事?」

「正是,但斯卡洛叔叔也親自去了?」

「他是去了,可這事怎麼牽連到你身上來了?連他大公子也兩耳不聞窗外事啊。」

「說來有點長氣了,剛好跟斯卡洛干架另一邊人和我一場相識,希爾瓦家少奶奶和她弟弟都在民兵里,而且和我也都認識,想借人出面請斯卡洛心平氣和地坐下好好談談。關於這件事,昨天希爾瓦少奶奶請我們吃了飯,欠著人家東西沒兌現心裡總很難安樂得下來吧。」

「你們先去處理別人家事嗎?需要我也跟去嗎?」

你這混蛋一去,全希爾瓦家就都沖我來了,好忙不幫幫倒忙,我可見慣了,從小到大,不知你得罪了多少人。

「小事而已,你可別出面啊,別搞得兩頭不到岸。現在是斯卡洛鐵了心去找人家晦氣,不肯好好地談談從中找原因,至少希爾瓦家有心和平解決生意糾紛才想借條人脈路數去特萊克森家探探路敲敲門,僅此而已,去,帶頭請斯卡洛叔叔開門,介紹介紹完啦,沒了,只負責這些。但是除了這事,我另外還有件事要跟你們說,昨天回來時布里托雅和貝爾利恩先生已經聽說過了,我們、希爾瓦家少奶奶和她弟弟——他們姓岡薩雷斯、提姆·敏·塔安先生一共五個人去特萊克森宅路上被暴民襲擊一事。」

父母對此萬分驚詫,要我好好講講前後經過。我人既然坐在桌邊,說明結局皆大歡喜,便將經過巨細無遺地敘述給大夥聽。母親聽完,神色凝重,畢竟上一次遇襲發生戰鬥缺了兩條手指,此次無穿無爛,她也只能放心,並說道:

「最近很多區域一天比一天危險了,前幾天旁邊拉森夫人也被攔路打劫過。」

布里托雅道:「對過去兩棟那家?」

母親道:「就是她啊,你可能很少見,我可經常跟她去買菜呢。」

我道:「剛好那天你沒一起。」

母親嘆道:「是吶,她還過來敲門找我去買菜來著,可看家裡還有幾條龍,青菜啊稞米啊也都有剩,而且想去水庫游游泳就沒跟她出門,殊不知逃過一劫!」

布里托雅道:「你別這樣想,說不定歹徒見你們夫人組隊買菜才沒辦法下手呢,像二哥一樣,哪知道誰練過幾招,是吧?」

母親又道:「或許看她一個人去買菜才下手,以多對少,練過也插翼難飛。她人沒事,老老實實掏錢了,一千銀幣,唉,真是破財擋災,搞得我也心慌慌出門只敢帶金幣。」她轉向她丈夫道:「近來貴族區每天比前一天亂,雇多一位保鏢先生怎麼樣?」

父親點頭,問布里托雅:「礦場生意有賺了吧?」

他依然只習慣性地望向布里托雅。怎麼能怪他呢?我作為一名影武者,作為掩眼法,如今即將成親搬離本家另覓出路,手頭所有工作交給四妹,或她將來的丈夫,或員工,隨便誰,總之是頂替我職位的員工,交給他們以後便與這頭家斷掉關係,拿一筆分家費到隨便哪裡生活,高興了回來探探親,不高興永遠天各一方也完全沒問題,比如大姐和五弟,一個首都一個加加林,只見字不見人,隨自己喜歡而已。切西利奈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已有段時間了,她起初對我父親態度,主要是對我,針對我一個人的特殊態度想為我打抱不平。我阻止她更進一步,有些事,像每家每戶隱蔽在門這頭這些事,知道就好,心照,秘而不宣就好,她當時暫時還只是位外人,雖說我跟她即將成親,嚴格地說因為我橫了心要別人改口叫我做se?orwaterman,連我也不算內人了,同樣屬於外人,即將成為外人。像貝爾利恩先生,他就很懂得控制自己,只管默默靜聆。

密卡薩夫人同樣清楚貴族區近況,她近來很少出門,連夫人們的牌局也少參與,出門買點什麼也帶著兩位傭人一同速去速回,寧願多繞一公里大路決不走戰前日常散步小徑。對於陌生人女兒到礦場幫忙以及與我同居一事只能說並未反對。我頗能理解她的心境,再怎麼陌生,始終是自己生下來的叉燒,話可能這麼說,道理卻不是這麼講,她本身對此無所謂,所以我說自己頗能理解她,換成我有個快三十年沒見過,早當她死了的女兒突然來到自己家裡繼承遺產,看我不一矛捅死她呢!例子而已,密卡薩夫人雖二十大幾年沒見過這位美女,可一直保持著書信往來,至於內容如何,就由得它去了。她們之間僅剩一絲親情,當然想她找個好人家,往後過好日子,跟有情之人一大家住總比跟自己住要來得安全,至少……嗯,至少我有了點名氣,雖然缺了兩條手指吧。

父女交流結束,母親叫上貝爾利恩先生到廚房裡幫手繼續做飯,布里托雅彷彿卸下肩頭重擔,問我:「暴民全部扣押在民兵總部是嗎?你們今天只去特萊克森家露一下臉,不用還參與些什麼了吧?」

切西利奈說:「恐怕還要參與些什麼呀。」

母親聽到,大聲地說:「抓住犯罪者了,怎麼?還去做什麼?」

我說:「你們別擔心,民兵很重視,放心就是了。」

「人都收監了,還能有什麼事?關重視什麼事?」

「無非錄點口供之類,昨天其實還沒辦妥當,而且我也想幫得就幫,能幫一點是一點,皆因聽他們幾位民兵說近來似乎有平民階層犯罪組織針對貴族。你聽,都成組織啦。」

貝爾利恩說道:「少爺,聽您描述,倘若真乃組織所為,假設組織化了,萬一我和老爺、大小姐先拉羊駝車回礦場路上遇著您兩位那種情況被好幾個暴民找麻煩,只怕我勢單力薄難保護老爺和大小姐,到時可以麻煩民兵們派人護送嗎?」

切西利奈道:「聽說民兵最近人手非常緊張,但我覺得可以派人,或者等看看誰日常巡邏去礦場附近大家跟民兵同路。」

父親說:「是呀,也可以,人多力量大,礦場工作擱置一兩個鍾也沒多大事。」

老頭子對我態度有問題,對切西利奈可不敢怠慢。

「噢,」父親挪到廚房邊,嗲聲嗲氣地道:「cari?o,」他喜歡叫自己妻子叫小甜甜,看來有其父亦有其子。「我們再去選位保鏢先生?還是……等年輕人們自己去?」

母親不為所動,回道:「全家保鏢誰去不都一樣嗎?你們年輕人怎麼看?」

布里托雅說:「有安德烈斯大哥哥跟著,我很放心,你應該問二哥和二嫂。」

「哎喲。」母親不懷好意地笑出聲,並道:「切西利奈醬需要多一位保鏢嗎?」

「咦?阿姨,我跟這傢伙配合打架,很有信心啦,不需要啦。」

「這傢伙」也只能指我了。她搬過來兩個來月,能跟大家有說有笑,間中地中和我與父親之間的關係,得此有情人,此生再無求。

「就不問問本寶寶——」

敲門陣陣,切西利奈起身開門,雨聲入屋,眾人往門口望去,兩位混血女士、先生立於門外,狂風暴雨將人吹得、拍得搖搖晃晃,來者乃岡薩雷斯姐弟。二人渾身濕透,傾盤大雨嘈雜莫名。在座僅我與切西利奈認得兩位民兵,忙請進玄關,關好大門,屋內才又能開口說話。

「兩位……」父親率先問。

「胡利奈·岡薩雷斯女士與朱利亞·岡薩雷斯先生,正是方才我們昨日奇遇故事當中兩位勇武之人!」我介紹道。

布里托雅迎來跟前幫忙招呼兩位岡薩雷斯,帶其到樓頂洗浴室后,全家人和保鏢先生面面相覷,被這雨簾帶進家門的奇妙來客搗得心神難寧,推測層出不窮,竟扯上官司之疑,母親猜說因為昨日一事,平民階層找麻煩反咬一口,民兵迫於無奈冒雨前來找當事人一同回總部再度調查。雖各人有各人主見,我個人則並不認為有何再議之事,口供錄完,平安歸家,邏輯清晰,責任明白,實無咬文嚼字之污點,再說,若確有作為案件重新調查之行為,姐弟必定進門首先告知當事人,而非客客氣氣地隨布里托雅好意上洗浴室洗澡烘衫吧。

民兵姐弟洗澡期間,大家重新就聘請新保鏢一計劃開始議論,其實沒什麼好議論,沒什麼值得議論,既然保鏢屬於剛需我個人便無特別意見,況且我個人意見輕如鴻毛,家裡做什麼決定從來不會問我,如果問幾句,互相之間心照,頂多只叫裝裝樣子走個過場。現如今才想再找保鏢,只怕雇傭兵公會無人可聘吧。貝爾利恩先生來到我家純屬偶然,他挂名那時候還沒有多少貴族家庭有需求養位保鏢,聽父親說當時他去到雇傭兵公會,全場就只有貝爾利恩一個人,而且因為沒錢吃飯住宿,干著接待員臨時工。那時我進醫院才只兩三天,外頭治安還未下降到能使貴族市民憂心安危的程度,乃至說如果沒有空襲,沒有連鎖暴動,也就平安如舊。從出院那時開始整片貴族區都變了個樣,同時雇傭兵公會一改無人問津之景,各行各業老闆、各階各層要人紛至沓來,一窩蜂地往公會去,只求聘到一名合心保鏢。但是呀,有那麼多錢,卻沒那麼多人呀,能挂名上去公會列表的有能之人無外乎兩種,一是家境中落迫於無奈出來賣命換錢者——他們完全有條件去民兵組織;二是急於求死的武藝強者——他們同樣有像前者那種更適合自己的去處。因此,雇傭兵公會突然缺乏人才,難得來幾個,怎知只是些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兒,好聲好氣地談一大堆,結果一了解僱傭兵嚴格制度後起身就走,像貝爾利恩先生這種外國人遊客簡直人見人愛啊。很多人知道我家,或是不知道我家來頭但通過很多手消息探聽來不知道哪家人但反正有一家人聘了位外國人遊客保鏢,衝到前台大喊自己也要聘位外國人遊客。偉大意志!學過幾招的人是多,可能挂名進公會賣身就很少了,彆強求人家一定要是外國遊客身份了吧。因此不得不感嘆我們家能遇上貝爾利恩先生乃緣分一場。為何呢?本地挂名進去的平民也有很多人適合當保鏢啦——肯定會有人說,那他們也會說,平民階層,這時候,這地方,這社會,與其信任個本地平民,不如把命交託給外國平民,早有智者告誡過,戰爭時期,敵人並不可怕,最危險的人往往就是本地人。

布里托雅與貝爾利恩先生關係很好,很快改口叫他做安德烈斯大哥哥,甚至親密得使我不由得地想要是布里托雅跟保鏢先生好上了會怎麼樣。他們好得像兩位朋友,又像兩位尚未越線成為有情之人的遠親表兄妹。儘管安德烈斯說過他自己不會在同一處地方逗留太久,他周遊半島的大型計劃才只進行了兩三成,臨時遇到戰爭被困市裡才幹雇傭兵賺點錢,只是各有各顧慮,我明面上隻字未提,想必他自己心裡有點分寸。大家都希望他們有講有笑只是朋友間單純地有講有笑程度。

兩位民兵終於洗凈身上雨水,下來客廳,身穿我和布里托雅早年閑置未丟的舊衣服,鄭重地問候及道謝。父母同樣予以問候,並禮貌地詢問何解冒雨前來寒舍。同時,母親進廚房,拉上貝爾利恩先生一同將飯菜端出,新鮮滾熱辣,香氣飄至民兵鼻前,引得兩姐弟垂涎欲滴。

「坐,坐,一起吃飯吧。」布里托雅帶頭道:「看兩位樣子,是真餓壞啦。」

朱利亞剛擺出欲婉拒之舉動,胡利奈制止了他,並道:「謝謝主人家,飯菜之香,實屬上乘,只是有則消息得先給大家說說,怕是我們民兵無此資格享受佳肴。」

切西利奈一驚,慌張地問:「怎麼?跟昨天有關嗎?」

胡利奈道:「正是,並且希望諸位能一同出謀劃策。」

我轉頭看母親,她感受到目線后同樣看我。

看樣子被你說中了。

看樣子被我說中了。

父親神情嚴肅,觀察著飯桌邊每一個人。隨後他道:「民兵女士、先生,此前得民兵搭救犬子與沃特曼小姐,我自然非常感激,後來也以礦場名義給民兵送去一百萬銀幣存款單以表答謝了。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剛才兩位進門前犬子與沃特曼小姐已經一五一十地分享給大家聽,就我個人判斷,諸位私下請犬子出面聯繫se?orskjaljoi·treixon已經越界了吧,路上遭打劫,難道民兵拿錢不辦事反要市民幫手嗎?昨天若少了市民,三位裝備防具精良之勇士反而見了五隻街頭老鼠會落荒而逃嗎!?」

聽聽這話,尖酸刻薄,儘管道理上佔優勢,他倒沒說錯,可道義上難道幫民兵伸張正義維護自身安然反而沒有道理嗎?可真是應了景了,像老話那樣,「殺一個罪人是犯人,殺一千個無辜人反而成了偉人」。老話有沒有後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萬一對方武藝高強,三名民兵成為其手下敗將,到時還會被父親這種人怪罪,訓斥民兵技不如人,他們可真是兩邊都做不成人。為什麼暴動之後大肆招人也只招來二三十個人,究其原因,竟在自家客廳找到了真相。說「伸張正義」若言過其實吧,那麼作為合法防身自衛呢?因為民兵在場我們一般市民參與戰鬥反擊難道違反了律法?半島基準法當中明明白白,黃紙紅字印著,公然擺到書店裡賣的《半島基準律法》,難道說改馬上就改嗎?而說改就改,難道不算叫做出爾反爾嗎?

「我們只是合法自衛!」我斗膽道。

「誰叫你自衛了!?就不能逃跑!?」父親反而凶神惡煞地吼回來。

這傢伙一直是這種自大、狂妄、粗鄙、無恥的性格。我喜歡黑白分明,所以很討厭他。切西利奈是個正直的人,她住進來一段時間后,終於能理解為什麼我會討厭他,而她只敢理解,並不敢、不能跟我一同討厭他,她沒有這個立場討厭我的父親,只可以理解我,理解我的經歷、我的心情。再說了,父親並未對切西利奈惡言相向,他雖然不算是個欺軟怕硬的人,卻只會欺家裡人,為此全家人都忍著一口悶氣,靜待著他死去,使這個家從暴戾當中解脫出來,大家的內心才能真正地平靜下來,家裡才安寧。

胡利奈道:「礦場主先生,請別遷怒於貴公子,當時確實屬於民兵過失,竟要求市民協助而非保護市民。另一方面,昨天公子是為了彌補我出招後會被攻擊的漏洞才被迫投擲短劍刺傷暴民,他等於我的救命恩人,所以今天我一定會保護他。儘管有點言過其實吧,也沒多大事,請各位放心,逃掉那個暴民在平民區南區法院提交了訴訟申請,民兵組織法務部希望再見見公子和沃特曼小姐——」

切西利奈非常重視改變了的頭銜,打斷她道:「se?ora,se?oragonzález,請叫我se?orawaterman,今天開始。」

父親聞言,神情驚異,岡薩雷斯姐弟驚喜地看過來,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使屋內氣氛為之一轉,壞消息也變得再無所謂。父親起碼有點自知之明,閉口不提自己意見,招呼大家坐下吃飯,加上兩位民兵客人,座間氣氛凝重,說實話吃得並不能算作愉快。

胡利奈將飯前未能說完的話補完,聽過後,確實沒感覺出有多大事,只因為有人提出訴訟,法庭迫於階層正確壓力必須受理。近幾個月全市上上下下每個人都很忙碌,甚至連靠收租過日子的平淡人家也有事做,修補房屋也叫做事。在這大環境下,許多糾紛一日之間浮現到明面上尋求律法解決,當然走投無路時他們會行使決鬥制度,只是大家明白,打官司輸掉至少留著條命,決鬥輸掉連命都沒了。先前繁星殿一戰無疑使得有想法使用決鬥制度之人萬分謹慎,誰都知道民兵組織團長像條流浪狗那樣死去,像開玩笑一樣,說死了,就死了,不因為疾病,也不因為輻射,單純因為他人之技藝,單純因為自己之輕率,單純因為運氣。因為羅德里格斯先生之死,原本意欲以決鬥制度尋求公正之人轉而寄希望予律法,盼望司法機構能判處自己勝訴,於是律師們焦頭爛額,法庭召人頻頻,連同因戰爭浮上明面的糾紛,每天誕生出更多糾紛,導致法庭只選擇性地判決案件,原本像合法自衛這類毫無疑問判圍攻者敗訴的案件吧,法庭前台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因為毫無疑問,與先攻後手無關,判定自衛條件與誰先動手攻擊無關,當暴民們要市民掏出銀幣,從那一瞬間開始市民便達成了合法自衛之前提,甚至錯手殺死搶劫犯也情有可原。法無情而人有情,而人創造出律法這件無情機械后反而埋怨律法不通人情了,這也正是我們合法自衛但不敢當場直接殺死劫匪之原因,民事裁決當中,若包含有人命因素,所有判定都相應地提升難度,反而千方百計地折磨受害者——比如我們無辜市民,折磨我們,渴望看見受暴民所害者因此遭受牢獄之災,彷彿死者所犯下的罪行能通過死亡一了百了,使其死亡之無辜市民卻因為民除害殺死一名罪犯,自己成為了罪犯,彷彿死者的人生是人生,受害者的人生不是人生般,這是當今律法矛盾之處,也是當今社會值得諷刺之處。原本這類搶劫自衛性質的案件連開庭的價值都沒有,然而此時此地,涉及到貴族傷及平民,成為重中之重,法庭當即安排擇日閱讀資料。為準備資料及準確口供,岡薩雷斯姐弟才專程冒雨前來我家傳達消息,外頭雨勢驚人,只能派人步行前來,鷹很可能迷路。

聽過岡薩雷斯小弟一番描述,大致上要如何處理,家中成員已胸有成竹。多虧三位民兵在場,牽涉到民兵組織,自該由其法務部進行處理,當事人市民只須盡責坦白事情經過即可,其餘全部交由律師處理,萬一判責,也該判向民兵,避開貴族市民。如此說來,確實如其所言並沒有多大事。此事暫告一段落,待酒足飯飽,民兵皮甲亦已烘乾,已然半桶水位,再去礦場想處理什麼事務,去到也沒什麼時間辦公,倒不如繼續舒舒服服地安坐家中享受閑適。父母留守家中,我們兩位沃特曼肯定是要跟民兵去一趟了,肯定要出門。布里托雅要跟著同行,我看看安德烈斯,這傢伙明顯十萬個不開心,臉色青得跟條苦瓜一般,但他是保鏢,哪怕一萬頭羊駝踩著自己吐口水,也得服從布里托雅這位老闆。

雨勢趨微,六人同行出門,組成陣勢,由民兵先行,布里托雅、安德烈斯居中,我們有情之人殿後。大家已經許可今日行程,先到特萊克森家解決一樁事,若有時間再去民兵總部。

三男三女,路上閑談,有幾分鐘我走了神,回過神來布里托雅正側身拉著我,目露淫光,道:「你今天,唔,既然宣布了個不得了的消息,說明……是吧……已經跟切西利奈姐姐……」並同時做出個手指插手掌圈的動作,「有點小交流了吧?」

安德烈斯乾咳數聲,道:「咳!嗯!小姐!」

「聽吧!」我說:「連貝爾利恩先生也有話想說了!先生,我批准你批評這傢伙幾句!貴族家小姐,當街當巷!」

然而安德烈斯卻裂開嘴邪笑,一改往常,用加拉赫蘭西班牙語道:「哎,少爺,我聽冇幾識納德蘭尼亞西班牙語呀。」

蛋糕小姐聞言應景,滿臉彤紅,料想她回想昨日姿態,不禁羞澀難解。平時二人共處一室時有如蕩婦,出到外頭,或附近有人,便表現得像位公主般矜持。她咸濕是事實,不想被床外人、無關者知曉自己真性也是事實;被別人無意提及,突然襲擊,會有如此反應乃理所當然,只對我一個為所欲為發泄自己獸慾亦乃理所當然。床第之綿,樓上樓下,知己知彼,互相心照,何苦拆穿?被布里托雅提起,她能提起樓上之事,肯定聽到聲響,被她提起,甚至連我也開始略覺羞恥,被她釣出兩位心戚戚焉有情之人來。平時趁著自家人獨處時說來尋樂也就算了,畢竟中間之隔著三四十厘米木板,偶聽吱呀聲響在所難免,可當著外人拿這些話題來說,我可不知道一家七口人誰會把她教成這個樣。

「多事!」我對布里托雅吼道。而我什麼反應歸什麼反應,蛋糕小姐雖儘力保持外表平靜,而那平靜反倒出賣了她自己,違和感濃烈得明眼人一眼便知其不打自招了,並且看樣子她對昨日相當滿意。

「哦!?」布里托雅變本加厲,淫蕩地笑說:「哦——看來是有些……有些喜上加喜!」

「咳,大小姐,」我試圖挽回姿態,道:「貝爾利恩先生和民兵們全聽著呢。」

「佢聽冇識納德蘭尼亞西班牙語呀。」她模仿安德烈斯口音說。

其實想來並不對,這種說法並不對,加上「口音」二字並不對,哪裡,總能從哪裡聞到一陣違和氣息,因為並不存在什麼口音之類概念,沒有標準西班牙語,沒有規定規定哪片界線土地的西班牙語作為參照定性為標準西班牙語,可以說納德蘭尼亞西班牙語,可以是聖托爾瓦德西班牙語,可以是基阿拉雷茲西班牙語,自然還可以說成是加拉赫蘭西班牙語。因為沒有人去規定,沒有規範,沒有誰領頭制定一項標準,沒有誰真正重視,最多說他們加拉赫蘭西班牙語在我們這裡聽著明顯有差異,同樣我們納德蘭尼亞西班牙語在他們加拉赫蘭人耳里同樣明顯有差異,但能夠互相交流,毋須刻意地改變自己迎合對方,能夠流利地交流,或許有個別詞用處有差異,例如加拉赫蘭不用chíncar而多用cabrón,體現出各地文化,大家還可以以此作為茶餘飯後談資,哪片區域的西班牙語悅耳,哪片區域的西班牙語從月球墜落時直至今日未曾大變,諸如此類,有文化差異,因此而尊重差異,有尊重,才有尊重可言,能稱之為尊重。我喜歡平平淡淡,儘管認識ceciline前想過投身於反抗組織,當自己竟然認識到反抗組織成員后卻發現他們很難成就一番,至少很難預見在我活著的時候elaguja能有什麼成就,儘管月球權力集團一而再地控制我們、打壓我們,將平靜生活攪成一池混水,滿目雜質,我卻還能夠說自己並非月球語反對派,也沒有棉蘭島那般仇視月球人——也許因為月球語很難聽而有一絲傾向於反對,總體上看,半島還有許多少數民族呢,聖托爾瓦德還有瓜拉尼多數民族呢,有一門通用語是好事,但是一棒子打死,並且不知天高地厚、山險海深地吹噓什麼團結半島之類,用各種陰險手段破壞平靜生活,這就很令人反感、抵觸,進而憎恨。生活在半島,無處可逃,有些人心平氣和地接受,也有些人被迫心平氣和地接受,但無論表面上如何畢恭畢敬地表明自己接受,內心始終潛伏著反抗意識,而如我,如elaguja其他成員,大家與大眾相差甚少,無非反抗意識更強烈些許。

我將她拉近來,悄聲問道:「唉,你總沒有偷偷貼著天花板聽吧?」

布里托雅道:「倒不至於吧,你們比當時,之前,叫得沒那麼大聲了,起碼一樓他們房間和客廳先生肯定聽不到。」

「好一個se?orsaladeestar,你聽得到?」

「當然啊,你們開著窗,我也開著窗時聽得清清楚楚啊,雖然很細聲。」

「原子之神!那你,你還套什麼話!?」

「嗬,其實呢,單純只想欣賞切西利奈姐姐不可描述時害羞的表情,我覺得她很漂亮也很可愛啊……」她更加靠近,被兩位有情之人夾著,並低聲說:「叫得也……真甜美。」

這下連我也羞得無地自容了。安德烈斯從方才開始便自覺地與我們三人間開距離,走在後頭,保持著五六米距離。

既然話開了頭,蛋糕小姐乾脆露出真面目,對布里托雅道:「哦?覺得我那麼好呀,要現場觀摩學習學習嗎?保證你大吃一驚哦,又漂亮又可愛的切西利奈姐姐對你哥哥做這樣那樣不可描述……」

越說,布里托雅越是發綠,血液攻上腦部。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嗯,毋須多言,每個人總會有些獨處時間,看她反應,很大可能是……嗯。

那我也不客氣了,補刀說:「怎麼啦?得把口犀利哦,實際看看嘛。」

她臉色綠到了極限,雙手推開我們,抽出長劍,上下唇綳得緊成一絲線,彷彿在說,「看就看啊!誰怕誰吶!哪個妹妹沒看過自己哥哥小,小時候的裸,裸體啊!」又像說著截然不同的另一層意思,「你們兩隻老色鬼!老色鬼!」

見狀,安德烈斯即時衝上來制止住布里托雅。「小姐!請注意點!少爺您說了什麼啊,別刺激她。」

「我就是拿她調侃幾句話啦。」

除開我們,這條街上還有幾位行人,對此他們非常重視,駐足圍觀,以為又有血濺街頭武打片看,但很遺憾,我選擇相信未來一家之主的自控力。

「少爺啊,小姐近來脾氣有點差,您和沃特曼小……女士每天去礦場可能沒機會了解,老爺逼小姐逼得很緊,她也正是滿肚怨氣無處撒呢。」

布里托雅說:「好了,你們都別說了,我也是衝動了點,而且也是我自己先有責任。」

蛋糕小姐說:「時間還長著呢,喝杯啡解解氣啦,我也有責任,請你喝杯咖啡嘛。」

待小妹收起金屬長劍,蛋糕小姐便撲上去摟住她。她們之間情同姐妹,甚至超脫於姐妹,以前,我不清楚別家姐妹之間怎麼樣,起碼我家,大姐、三妹之間,她們和布里托雅之間關係能嗅出一股藍雪味,我家只有兄弟與姐妹之間有手足之情,同理,我與五弟之間同她們之間一模一樣,只能說有溝通,有交流,書信往來,如流水帳一般,僅此而已,亦正如切西利奈曾經那句令我印象深刻的話語,「是親生母親沒錯,你以為很親嗎?」

「我知道老坑對你一直很嚴,」我說:「近來嚴得更誇張了嗎?」

她環抱住比自己矮几頭外國人小姐姐,擁抱一個人,與另外一個人擁抱能使情緒快速地抒緩下來,等她連表情也變得安祥,便開口道:「好啦,我沒事了。你們記好啊,別再招惹本大小姐哦!走!有老闆請咖啡!」

離家未遠,提及咖啡,必須是老地方,切西利奈也去過好幾次,是間世代祖傳,從未擴大經營範圍,亦無連鎖分店的老字號,家族在麥田範圍承包有片土地,只種植咖啡,可謂自產、自烤,自家售賣一條龍。字型大小雖老,但說他家出品一定就好嗎?我可不見得,下邊平民區有比他家更好的咖啡店,就是我與切西利奈相遇那天去那間,然而再不見得也好,總無法否認其出品屬於頂尖層次,主要離家近,也位於去往特萊克森家路上,對於今日行程非常順路。

胡利奈此時開口問道:「貝爾利恩先生,您來自加拉赫蘭是嗎?」

如此提問,著實耐人尋味了。安德烈斯與其相視,坦言道:「岡薩雷斯女士,您這條問題還有下半截吧。」

「莫非您正是……」

安德烈斯愉悅地笑道:「哈哈,女士,您不是第一個人,可惜,並不是,我來自加拉赫蘭,姓berlín不假,也作不了假,更加從未否認自己姓貝爾利恩,但此berlín與那berlín大相徑庭,單純同姓而已。」

「原來如此,請原諒我。」

「女士,這根本算不得需要道歉之事,那家貝爾利恩鬧得雞飛狗跳,豬乸都識上樹,又是個少見姓氏,見了任何一位貝爾利恩任誰都會想問幾句,有問題很正常,人生流流長,誰無點八卦?也何止您一位問呢?反而我也想問問您是否來自堂·吉柯德呢?」

「是呀,我從堂·吉柯德嫁……哦,哈哈哈!哎,原來如此,哈,安德烈斯·貝爾利恩先生,確實,堂·吉柯德至少有四萬人姓岡薩雷斯!」

見胡利奈如此反應,切西利奈大為不解,悄悄地問我此又何解。我對她解釋道:「就是murodeberlín事件,加拉赫蘭和維亞拉格納羅克之間那樁震驚半島大事。」

「嗯,我沒聽說過哦。」

「你啊……」我拉起她右手,低下脖頸,瘋狂地親吻手背,她尷尬地苦笑,無聲地苦笑。

「那可是半島中部國王湖區域一件大事。維亞拉格納羅克欠了加拉赫蘭錢老賴,結果加拉赫蘭發火,建起一堵牆封起它大片地區,從圍起地區抽稅還債,負責項目那位女士叫諾貝拉·貝爾利恩……」

安德烈斯才距離我兩米,肯定聽到我說話聲,但他不為所動,連身體,提及諾貝拉·貝爾利恩時仍未表露出分毫反應。

「所以大家叫它貝爾利恩牆。」

「哦哦,還發生過這種事。」

「圍牆長得嚇死人,總長度得有好幾百公里。」

「後來呢?負責並促成這件大事,絕對會被尋仇吧。」

「應該會吧,後來發生什麼我就沒深入了解了。吶,這裡不正好有位加拉赫蘭人嗎?安德烈斯,後來那家人有被尋仇嗎?」

安德烈斯道:「少爺,您真是問得,問題問得太犀利了。後來嘛,絕對會被維亞拉格納羅克尋仇吧!原子之神吶,我啊,多得他們不少啊,就因為也叫貝爾利恩,整天擔驚受怕會被誤殺,那家人被殺了父親和一個女兒,不怕才怪咧,我真是多了他媽的謝呢!」

胡利奈問道:「先生,可您現在當保鏢不也有生命危險嗎?」

「女士,您若果得知我挂名到雇傭兵公會之前的經歷就不會奇怪了,說多點幾位介意嗎?」

「沒關係啊,你就說嘛,大家走路也都只是走路,你就當排解排解心裡悶氣吧。」布里托雅道。

「請各位聽完別笑話小弟。當時建牆施工搞了兩年,建完已經是,呃,八年前的事了,我也是那年離開加拉赫蘭,尋仇嘛,估計全國所有貝爾利恩都跑得七七八八啦。我們四個兄弟姐妹各散南北,有人認識外國朋友,妹妹認識外國朋友,跑去fortalezadechileno不知道哪座城市啦,反正不在基雷恩要塞首都。兩個弟弟到哪裡,沒有任何音訊。這裡住住那裡住住嘛,只能這樣啦,包括我,而我呢,立志周遊半島,四海皆家,旅遊,沒錢了就當地就地到煉金工房干點散工,煉金工房從來見人就招,尤其是能做塗層的地球人。五個月前我來到杜姆,唉,一來就打仗,來一星期就打仗,封城,錢用完了,也沒有煉金工房敢在戰時招人,況且生意慘淡。最後思前想後,到雇傭兵公會,運氣好到輻射超標,隔天就被老爺簽下。為什麼說運氣好到輻射超標呢?當時雇傭兵公會就我一個人挂名,老爺全家都對我非常好,另外挂名掛得早,後來挂名那些人啊,聽說有很多被防禦部隊,或者被國府簽下拉去諾利亞托·德·利亞卡前線黑水湖艦隊充軍。偉大意志!我這不是好到超標還能有多好啊。」

他越說越激動,亦無懈可擊,無任何線索透露自己是諾貝拉·貝爾利恩其家人。也許確實單純同姓吧,我倒反而覺得萬一有幸認識那位傳奇夫人,貝爾利恩夫人其長子,自己就真是生活在小說里的角色了。

胡利奈嘆道:「您有運氣,而亦堪稱傳奇啊。」

「女士,您太抬舉我了。」

切西利奈對此亦有內容分享,而她最終決定將自己隱藏起來,將自己的經歷,所背負著的任務轉變、保持為一個連密卡薩夫人也無權獲悉,僅僅屬於自己與有情之人之間的秘密。她將自己偽裝得很好,根本沒失手被他人獲取到線索尋覓、揭曉自己另一個身份,若非她昨日回到家後主動說出,我絕對不會將她跟縫衣針聯想到一起去。她主動與我分享、共有自己這個秘密,除了因為通過幾個月相處時間判斷我是個值得信任之人,另外亦有一層意思,一次機會,一次選擇接納她或是與她相忘於群巒的機會。除開那層身份,即使抱著那層身份吧,她還是個正常女人,有性慾需求,也想、也有條件與情投意合之異性共同組建家庭,完全可以組建家庭,另一層身份只會影響有情之人對她的看法,倘若接納她,接受她,甚或與她同進退,完全可以組建家庭,她並不會因為自己有另一層身份,有別於他人之命運便捨棄自己應份之幸福,幸福與縫衣針成員身份毫無衝突。因此,她對我坦言關於自己之秘密,反而非常亢奮、期待,先是震驚,屬於開心那種,驚喜,再到感激,對偉大意志和原子之神欽佩不已,抱住她,吻她,舔她,近乎瘋狂地對她耳語,表達自己能遇到她有多麼幸運,小說佬都寫不出如此峰迴路轉,帶給主角此般令人驚嘆的女主角。

猛然回過神來,她正用力捏著三條淺紫色手指,想要抱抱。按照慣例,將她抱起,她坐在手臂上,此時她才開聲,道:

「又想著什麼呢?」

「嗯……回想睡前可真是很激——」

啪啪兩巴掌,響亮得竟回蕩出迴音,使她自己,使施暴者自身也驚呆了,兩隻小手分別扯著我兩邊耳朵,把臉深深地埋進我的鎖骨坑裡。

「二嫂!請你自重點!」

她羞得都不敢吱聲了,根本沒預料到我今天穿出街這件麻棉外套薄得如同絲綢,與拍在皮膚上毫無二致。連安德烈斯也露出笑容來,一瞬間。

胡利奈抓住機會,對其小弟展開質問:「看看人家感情多好啊,再看看你自己,有情之人呢?在哪裡呢?快找個啊!」

朱利亞頓時來氣上火,尖銳地回應其姐:「是啊是啊,想要就上了哦,你叫原子之神造位小姐姐給我啊,即刻造啊——」

其句斷得十分詭異,使得輕鬆氣氛蕩然無存。

「朱利亞啊,」我問他,「羅德里格斯先生決鬥那天那位小姐不是有情之人嗎?」

朱利亞忿忿地呻道:「chíncar,那後來吹了,連開始都未開始。」

胡利奈道:「未開始最好!同樣身為女人,我早覺得那hijadeputa有問題,況且還是個教師!」

「啊,我可太能理解岡薩雷斯先生了。」安德烈斯道。

「看來您也有關於教師的小故事啊。」胡利奈道。

布里托雅問:「幾位,教師又怎麼幾位啦?」

我道:「你是高材生,教師當然沒怎麼你啦。幾位,包括我,都去過私教,看來大家書都讀得不怎麼樣,所以教師才對大家怎麼樣。」

朱利亞道:「至少在這方面少爺說得有道理。但是呢,作為談婚論嫁對象,她對學生怎麼樣對夫妻生活能怎麼樣呢?」

「怎麼樣!?」胡利奈一聽便上火,低沉地道:「她不用怎麼樣我都看破她以後會怎麼樣!」

布里托雅道:「你們上一句怎麼樣下一句怎麼樣,怎麼怎麼樣?到底指什麼怎麼樣啊,你們西班牙語可用得太藝術性了吧?」

安德烈斯道:「大小姐身為高材生肯定沒經歷過啦——」

我搶道:「教師眼裡只有高材生和壞蛋之分。」

「少爺英明。」

「就是,」胡利奈點頭認同,道:「反正我不喜歡教師,誰要指責我有偏見就指責吧,那我就是有偏見啊。」

「你這叫偏激!」朱利亞道:「我反正覺得教師對自家人起碼不會怎麼樣。各位都別提這事了,近來我又是情惱又是職煩,再加上昨日那件破事,過勞死掉還一了百了樂得個痛快呢!」

安德烈斯道:「先生,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您總比我好吧,起碼跟著岡薩雷斯女士來到杜姆,有屋住,有工開,哪怕辭掉民兵工作也有依靠,像我這樣原本家裡沒什麼錢又被別家貝爾利恩連累到有家歸不得,這才叫慘好吧。」

「貝爾利恩先生,希望我沒傷害到您。」朱利亞誠摯地道。

「您道什麼歉呢?請別這麼拘謹,我嘛,只能怪自己生錯家庭,好死不死身份證上印著貝爾利恩大大六隻字母,您有苦惱,我有苦衷,說來誰還沒經歷過點波浪呢?」

安德烈斯說話間,誰都沒留意背後,卻分明聽到翅膀撕裂大氣之聲逐漸接近。朱利亞回首望向上空,快速地回應客廳先生:「gracias,貝爾利恩先生。真不湊巧,似乎有人找我們兩姐弟。」

眾人隨其視線斜身回首,空中戰鷹與大家相隔十餘米遠,減緩速度,優雅平穩地著陸到布里托雅身旁,羽毛濃綠,與民兵皮甲顏色相近,是一隻民兵組織戰鷹。它目光尖銳,神采奕奕,並無鬥氣殺意,先仰視幾秒距離自己最近之人,再望向朱利亞與胡利奈。戰鷹鳥頭頭頂扎著小辮子,別緻非常,爪邊信筒吊著紅繩,明顯前來送信。

「這鷹有信。」布里托雅說。

胡利奈說:「是費爾南多·何先生的寵物信鷹。」話畢,她便從信筒中取出信紙,就地閱讀。朱利亞靠近她,眉頭緊皺,似有大事。

費爾南多,然後什麼?ho?hor?我未曾聞說市裡竟還有此等奇怪姓氏之人,但也許只是我少見多怪,例如tiida·gow先生,再來個亞裔姓氏fernando·ho反倒不應感到出奇。

切西利奈問道:「市民可以——」

我道:「最好別看,有可能屬於機密通信,但可以詢問什麼內容。他們想說,能說,自然會說。」

朱利亞小弟聽到,道:「不是機密通信,與兩位有關,看情況今天又沒法去特萊克森家啦。」

「上邊寫著什麼?與我們有關?」切西利奈問。

「十有八九又跟昨天那事有聯繫吧。」我說。

「少爺英明。」朱利亞說:「何先生派鷹上街來找我,知道我出來找你了,確實依然是昨日被搶劫那事,上頭要兩位儘快過去商量對策。」

「嗯?能有什麼好商量啊,我們口供又沒問題,根據既定事實有一說一有二說二而已,既沒有偏袒貴族,又沒有可憐平民。大家合法、合情、合理自衛吧,難道路遇劫匪乖乖送錢才叫合法、合情、合理嗎?真是多鳩余。」

「少爺啊,你不知者不罪,才上個月民兵已經跟好幾批平民暴徒打過官司,判輸兩單合法武力控制!」

「武力控制是什麼意思?」

胡利奈問道:「兩位,今天不如轉去總部吧?」

切西利奈道:「我可以,那……布……四妹要一起去嗎?你沒去過民兵總部吧。」

布里托雅反問:「我難道可以不去嗎?這麼刺激。」

「當然可以啦,幾位是民兵稞米班主嘛。」朱利亞道。

「那我跟過去坐坐吧。」

胡利奈道:「好,改路去民兵總部。」

我問道:「特萊克森跟你們家那事又再放一天,只會更多人知曉吧。雖然確實沒時間去處理和解它,時間長了傳了出去對大家都有影響啊,派別人去處理嗎?」

胡利奈道:「也不是沒處理光放著,等去到總部時麻煩少爺你寫封信給特萊克森先生吧。」

「喔,明白,沒問題。說回來……」我轉而問朱利亞:「武力控制是什麼意思?」

朱利亞道:「顧名思義,控制人身嘛。總會有些事件涉及到很多所謂『階級正確』,既不可傷到人,也不可主動攻擊,只好等反擊控制啰。昨日那類又打瞎人又砍斷手臂很少有,要問為什麼合法自衛會引得法庭接案關注反而從情理上能理解它幾分,因為少見傷人程度這麼高的自衛行為。前有控制被判輸,所以今次合法自衛會怎樣判,說實在話,連我們也比較緊張。」

「這時勢連階級正確也玩起來啦?」

「空襲之後才這樣,之前有理有據該怎麼判就怎麼判。」

「我可不見得了。」

「少爺此話何解?」

「我師從劍聖。」

「嗯,大家知道。」

「她住在平民區東區。」

「啊,對,你經常下去。」

「就是,所以我對這事最有發言權了。你說,你經歷使你以為空襲之後暴民湧上來才有階級正確一說,因為平時關口正常運作,你們民兵甚少接觸到一大群平民、暴民,想當然地認為一切社會制度仍然有條不紊地被上下各界執行著,實際上已經很久了,想聽聽切西利奈她的故事嗎?」

「可以講講嗎?」朱利亞朝向蛋糕小姐,「我很有興趣。」

蛋糕小姐……蛋糕女士非常鎮定,悄悄地說:「朱利亞是自己人,他這明知故問呢。」而後,再放聲說:「當時我租住在平民區,那時還屬於平民階層,新身份證還未批下來,沒有親身體會到差別對待,聽可就聽得多了,幾位有興趣?」

布里托雅一聽,興緻盎然,大概因為二嫂經常跟二哥纏成一團,甚少機會給她介入,當然諸如此類故事她平時就很罕有機會耳聞,自然印發出好奇心,催促切西利奈往下講。

我則指出一點,道:「平民階層那些事、那些經歷,安德烈斯也能講講吧,你就不問問客廳先生嗎?」

實際說出來才使自己驚覺安德烈斯身上一處盲點。怎麼說呢?他身份證上明明白白印著階層數字無誤,可整個人氣質卻與平民無緣,自貝爾利恩牆事件后,他獨自在外漂泊至少七年有多了,舉手投足一些小習慣間仍泄漏出條條線索指向其生於大富大貴且學識超群之廷。諾貝拉·貝爾利恩女士身居高位,加拉赫蘭國府重人,予其六級貴族身份乃理所當然之事……若安德烈斯確如其言來自另一所貴族貝爾利恩宅第呢?倘若他確為諾貝拉·貝爾利恩女士之子又如何呢?我當然不可能捅穿這層紙,當然更不可能拿他怎麼樣。

而儘管動作輕微難以覺察,聽到我無心一言時,安德烈斯弱弱地動搖了,一瞬間。

他此刻想著什麼呢?想著我懷疑他並非貨真價實的平民階層,多數想這方面問題,基本上只能往這方面想。

切西利奈說:「等我說啦,來來去去無非窮人仇視富人,用各種手段噁心貴族,並且認為自己天底下最重要,出了什麼事啦,又哭天喊地地呻自己天底下最慘啦。我跟他最後一次下平民區出租屋拉行李那次啊,不就親身經歷啦?」

我說:「那時你還大爆幾句問候他全家呢。」

切西利奈神色飛舞,道:「呵,當然了,那hijodeputa,首先我也是講漏了口,無意間提到自己辦了個貴族身份,退押銀時,呵呵,整個人態度即刻說變就變,差點想卡我幾千銀幣並說什麼天災人禍不可抗力,真以為自己窮等於有理了?」

朱利亞說:「自從一群冚家鏟無家可歸平民衝破關口,連這片也變成你說那情況啦,不然我們民兵怎麼可能要一般無罪市民再跑趟呢?」

聽語氣,似乎岡薩雷斯小弟確為自己人,並且我猜提姆也是吧。

「提姆·敏·塔安也是自己人嗎?」我悄聲問她。

「他也是,還有岡薩雷斯大姐。」

「怎麼一下子自己身邊個個都是自己人啦?」

「你想多啦,巧合而已,全貴族區裡頭三四百人,總能認識一兩個吧,以往你不知道,他們也不會主動說而已。」

「他們知道我嗎?會嗎?」

「別急呀,等有機會跟他們單獨相處時再說也可以吧。」

「好,就聽你的,都聽你的。」

胡利奈突然說:「少爺,你方才是不是前後矛盾了?」

「有嗎?哪裡矛盾呢?」

「方才談到,你說一句『連階級正確也玩起來』之類是吧?」

「是啊,我是有說過。」

「你后一句跟朱利亞那句『不見得』其實前後產生矛盾了,一邊奇怪時勢反應,另一邊彷彿司空見慣,實在耐人尋味。」

「噢,我沒有任何容易引起糾紛的意思,單純說自己知道這情況一直存在,但並不知道這竟然可以凌駕於律法之上,比如朱利亞說武力控制打官司打輸。」

「是哦,是我一時間犯蠢了。」

「是我表達得不夠具體啦。」

胡利奈道:「昨日特萊克森家大少爺有找你嗎?」

「沒有,吃飯時也說了嘛,我跟他有一兩個星期沒見著了。大家家裡有事做,回到家只想休息,少見少聚很正常吧。」

「抱歉,我只想……只隨口問問。」

「我有條分析思路不知中聽不中聽。」

「你請說。」

「根據我對里奧·特萊克森的認識程度,他絕非,雖說平時不太理家裡事,卻絕非忍氣吞聲之人。若果他認為斯卡洛·特萊克森有過錯在先,那麼他至少會給希爾瓦家發一封信首先將自己和麻煩事撇清關係,哪怕再打一場架,打出人命來,全市轟動,首先自己就減少、降低被傷害到的概率,將自己與特萊克森紡織廠分開來,至少要給社會各界人士如此一種印象。所以兩位有隱瞞些什麼信件嗎?」

胡利奈說:「真沒有,相信我。」

朱利亞過度反應,目光堅定,斷言道:「少爺你意思是特萊克森大少爺他吱聲不吭,認為自家沒錯,所以是我姐夫有錯啦!?」

「偉大意志啦,朱利亞,我並無任何偏見或偏袒,意思是說,想說里奧是個精明人,懂得見風使舵關鍵之人,同時這類人大抵很客觀,你知道我也是個喜歡保持客觀的人,對嘛,所以能跟他做十大幾二十年朋友,肯定有相似相近之處才能夠做十大幾二十年朋友吧。單就我對他的看法,他一定是認為希爾瓦先生錯處多於特萊克森先生才沉默不言,而保持沉默恰恰說明了這個客觀的人竟然選擇了其中一方。你們理解嗎?這並不難理解吧。」

「所以連你也認為是我姐夫有過錯啰?我一字不漏地給你描述了經過,包括特萊克森書面協議里的漏洞,難道他完全屬於受害者一方嗎?豈有此理吧?自己粗心大意鬧出的大頭佛反而拍拍屁股便清白啦?」

「你怎麼會想到那頭去呢?我可完全沒任何怪罪希爾瓦先生意思!」

「兩位都冷靜下好吧!」胡利奈高聲道:「少爺你說話也是有點問題,莫非那位特萊克森少爺仔的觀點、立場比事實,比明證實據更加重要嗎?」

我說:「就當是我說話有問題吧,偉大意志啊,我根本沒有任何,絕對沒有——任何怪罪於兩位意思,只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他認為斯卡洛·特萊克森有道理,站在自己認為有道理那邊,我能把他怎麼著呢?退一步說我也只是個中間人,既不認為誰對誰錯,也不想判斷誰對誰錯,這麼武斷地界定中間和事佬站定了立場幫哪一邊,要是兩位將我看成這種牆頭草,昨天那餐飯錢我馬上還給兩位!」

三言兩語,氣氛一度寒僵。同行另外三人聽來應覺針鋒相對,貿然加入話題只會導致適得其反,也難以進入和事佬及當事人之間當和事佬。六人不知何來默契,無人提出離隊,都朝著民兵總部方向步行過去。雨勢已經完全停止,空氣濕潤,附近地面一些小水潭表面結起薄冰,樓梯扶手欄杆底下倒豎無數排冰矛。周遭天空仍陰雲蔽日,雲團中央空出一片,飄到杜姆上空,帶來短暫的不落之日的祝福。

安德烈斯神貌遊離,欲言又止,幾次像想表達自己見解,又把話句吞下腹中,他區區保鏢身份,以此身份隨意介入東家其少爺之私事雖顯忠心,卻缺冷靜,他並沒有足夠地位與立場來支持自己介入爭端。切西利奈手心滲汗,目光焦急又煩躁,既想托出自己與里奧之關係,又想繼續埋藏下去;她與里奧的親屬關係說是關係,與其說是親屬親情,不如說是人情更是來得貼切,屬於一種保險機制,當她遭遇危機時可以使用保險尋求里奧庇護,次數很可能只有一次兩次,原本她和他之間並沒有多熟,里奧說是說很喜歡切西利奈這位跨海而來的同母異父姐姐,說說而已,說說而已,大家都做得到,里奧有他自己的生活範圍,沒必要跟同母異父姐姐有過多往來,說是姐弟,他們更像朋友關係,朋友之間拋離友情便只有銀情和人情,而人情價值幾何,眾所周知,把人情用到這件事上,任誰也會一口拒絕。布里托雅出來只當散心,從頭到尾與此事毫無關聯,也沒吃上翼手龍野味,自然有權遠離並圍觀。

半分鐘左右,朱利亞竟率先開口,道:「少爺,反應過度,還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本來我沒往心裡去,至少沒往心裡去多少,若硬說完全沒往心裡去,那得是心胸有多廣或者腦瓜有多傻的大人物呀,而我自問是個草根貴族,心裡進了一點灰塵,誠然我自己說起話來確實比較衝動,而內心略略偏向於相信里奧,明眼人看得出,何況我原來也並未自翎為什麼幫理不幫親之流大公無私之人,相識十餘二十年與相識數月,隨便是個草根市民也拿捏得准吧。往現實角度想,說得勢利些,紡織廠大公子、繼承人和離家貴族子弟、民兵,究竟誰更能在人脈世界佔一席之地,顯而易見吧。

「唉,我也有問題,看樣子我也算是個一般人,因為坦白說一直以來,昨天到今天吧,我以為自己是個能拿捏公正之人,並經常標榜自己是個拿捏公正之人,當真正遇到問題摸到癥結所在之處時才發現自己並不是標榜那樣子。請你放心,請兩位放心,此刻兩位點醒了我,我敢說從此刻開始會保持百分之百公正、中立立場做和事佬。」

胡利奈道:「公子啊,沒關係,我們並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單單說得急過頭,希望兩家爭執儘快解決和特萊克森能還我丈夫一個公道,人急了,說話便帶刺,每隻詞像噴火。」

我道:「沒事,沒事,怎麼說得我就沒有錯啦?人孰無錯呢?脫口之言,覆水難收,由得它過去啦,大家繼續做好伙記啦,好冇啫。」

岡薩雷斯姐弟點頭應允,繼續有講有笑,另外同行三人見矛盾化解,終於又加入談話。生活總要往前行,往前,登上階級,上空又有戰鷹圍著大家轉圈,似在催促加快腳步。

朱利亞一眼瞟去,冷淡地怨道:「呵,又是那傢伙的鷹。」

布里托雅明知故問:「又是費爾南多·何先生?」

「全民兵也只有他一朵奇葩,酷愛養鷹,」朱利亞道:「天上叫喚著那傢伙是方才信鷹的姐妹。偉大意志,好傢夥,連我啊,隔著幾十米都能分出公母來了,真是活見鬼啦。」

切西利奈毫無遮掩疲相之意,道:「他應該很急吧,不然就是趕著交班回家。」

「由得他急去!」朱利亞亦覺疲累,連續步行十把公里,語氣當中散出怨氣。

眾人知道朱利亞脾性剛直,且或多或少感到疲勞,無人對其出言指點,連胡利奈亦乜視天上之鷹以此表示不滿。

「唉!」胡利奈嘆息,道:「沒剩幾百米了,大家再堅持堅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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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第一部不落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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