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節 郕王監國
「一派胡言!」人群中走出禮部尚書胡濙。
胡濙身為正統初的顧命大臣,在朱祁鎮親政后也是極度不受正統待見的老傢伙,甚至正統帝御駕親征也沒托負胡濙這位老臣做居守大臣。
因為激動,胡濙出班后連連咳嗽幾聲,稍稍緩和又聽胡濙說道:「文皇定陵寢於此,示子孫以不拔之計!」
「爾何人,敢妄言南遷乎?!」
被胡濙這麼一喝斥,徐珵一驚慌忙低頭退回了班位,更是把頭壓得低低的不敢對視一眼。
朱祁鈺聽完,沒有作出任何錶示。只斜了一眼看到徐珵雖然退了回去,但旁邊的幾位明顯都在小聲支持他的觀點。
「欲遷者,可斬!」就在大殿上支持南遷的聲音此起彼伏時,于謙出班發聲。
只聽於謙說道:「為今之計,速召天下勤王兵,以死守之。」
「正當如此,欲南遷者當斬!」于謙說完,站在朱祁鈺身後的興安突然跳出來尖著聲音大聲支持道。
長久以來,正統朝的大臣們對於宦官的畏懼已經根深蒂固了,興安一發聲迅速壓制了大殿內群臣的議論聲。
只見興安從殿前快步走到徐珵面前,指著殿門直接趕徐珵出去。徐珵稍一遲疑,就被興安召來錦衣衛給叉了出去。
朱祁鈺斜了興安一眼,不滿道:「興大伴,人嚇人嚇死人。」
興安一滯,看到朱祁鈺的不滿訕訕一笑,躬身退回朱祁鈺身後。
轉過臉,朱祁鈺示意于謙繼續。
「京師,天下根本,一動則大事去矣。……」
「小臣翰林學士陳循附議。於侍郎所言極是。」
「臣胡濙附議……」
「臣附議……」
聽完于謙等人發言,朱祁鈺笑笑:「即如此,南遷、召勤王師二策一併上呈太后,求太后定奪。」
「不可。」于謙率先站出來反對。
「少司馬慎言!」朱祁鈺出言打斷于謙。「太后囑二位太監問計於眾臣,未曾令眾臣定奪。汝欲代太后定奪否?」
「臣……」于謙稍稍遲疑了一下還想再辯。
「臣等並異議,盡由殿下做主。」王直看著苗頭不對立刻站出來打圓場。
朱祁鈺略一點頭后看向一旁,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擺了兩個案桌,兩個書辦打扮的人正奮筆急書。稍後,兩人簡單對比了一下又重新謄抄了兩份送到朱祁鈺眼前。
「嗯……一份煩兩位大伴並大司徒、大司伯、少司馬……姑爺核驗無誤,面呈太后。」朱祁鈺快速看過一遍后說道:「一份煩請諸位畫押備檔。」
焦敬一臉生無可戀的感覺,這位侄子比朱祁鎮那個倒霉玩意兒態度要好,平日里對自己也尊敬。可這是大殿議事呢,你一口一個「姑爺」的叫著,像個什麼事?
這大明朝的駙馬也真是窩囊,無論多有本事也就個駙馬都尉的虛職,平時給個差使也都是協辦、督辦一類的,就沒有個正經職差。沒心沒肺的混吃等死挺好,大明朝但凡有點抱負的誰肯做駙馬?!
吩咐完后,朱祁鈺直接宣布散了朝班。
一行人請見太后,只見太後宮里走出來一位老太監。「王爺,諸位,太后召見。」
……
夜郕王府
書房裡,朱祁鈺正在寫信。
對,就是在寫信,寫完一封,讓人送走一封。
「二狗,信交於襄王當面。王旦有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喏!」
……
「驢蛋,汝往鄭王府求見,京中諸事當一一告知。」
「喏!」
……
「王爺,所託之事選人似有不妥!」
「嗯?」
「大劉貪杯,逢酒必醉,醉則失態;二狗夢中囈語,有問必應;驢蛋好大話……」
「哼哼哼哼……無妨,吾已再三言明,事關重大,因而一一托負。今用人不疑,無須多慮。」
「王爺……」
「夜已深,可退去。」
「王爺…….喏!仆告退。」
看著侍從離開,朱祁鈺笑了。
派去送信的人是精心挑選的,都不可靠!
不是人辦事不可靠,而是這些人嘴都不牢。要的就是通過他們無意間透露的真實信息,讓各地藩王知道現在大明朝的情況。
這就是攻心之術!
人是趨利的,信函的內容並不重要,而送信人的肺腑之言才是真正要送的信。
一封言語不清的信函會讓人起疑,而送信的人支支吾吾更讓人起疑了。為了搞清楚事情,難免會想起非常手段,破格招待一下送信人從中間試圖尋找突破口是最快的手段之一。
當然,除此之外一定還要多方打聽,結合各方信息做出判斷。
這個判斷的結果會是什麼呢?
聰明人難免會想到,正統帝朱祁鎮被俘后瓦剌大軍不日南下圍困京城,而孫太后等人想找人背鍋擔任監國甚至繼承大統來承擔瓦剌鐵騎的蹂躪!
徽、欽二帝的仇有大明洪武帝來報,那大明正統帝以及後繼者的仇會由誰來報呢?
誰來報都不重要了,死人是不知道自己大仇得報的。
所有收到信的聰明人,稍一琢磨就會得出一個結論——以孫太後為首的這一班缺德玩意想坑俺老朱家的男丁去填坑呢!
「咚咚咚……」門外傳來敲門聲。
「王爺,奴可進否?」是杭氏的聲音。
「進。」書桌上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不能見人,朱祁鈺輕聲叫進。
「王爺,膳房今日進了銀耳蓮子羹,奴取來一碗。」
「您可用了?」
「奴用過了,今日湯羹味正呢!」
看著杭氏從骨子裡散出來的媚勁,朱祁鈺笑著接過湯羹小口品嘗起來。
「善!」朱祁鈺嘗了一口,感覺味道確實不錯。夜深了,平日里晚上是不吃甜食的,這個時代保護牙齒的方法不多,而且又麻煩。
「爺,近日公務煩重,可要仔細身子。」要不是不家丫鬟在旁邊,杭氏就要貼到身上來了。
「既是知我勞累,怎得來打擾?」
「喲~爺說這話可是傷了奴的心了……」杭氏聽到朱祁鈺的口氣知道只是調笑,故意作勢要哭。
看到朱祁鈺並不接碴,只是慢慢吃完湯羹后漱口杭氏嗲道:「爺可是惱了奴…….奴真不得活了……」
「夜已是深了,怎還未歇下?」
郕王府里並不太會點燈辦公,因為用不上。朱祁鈺很注意保護眼睛,極少在燭光下看書寫字,自然在整個王府里除了當值人員之外也不太會晚睡了。
「奴今日聽聞太后授王監國,心中歡喜,原要向爺道賀討賞。」
「討賞?討打便有,哪裡有賞?」朱祁鈺笑著說道:「五十萬大軍灰飛煙滅,大兄皇帝被擄賊亭,瓦剌大軍不日便至城下。」
「此時監國,喜從何來?」
「啊?!~」杭氏一驚:「如此,便不可為監國矣。王爺可曾辭了太后?爺便帶府中上下就藩豈不便利?」
朱祁鈺起身捏了下杭氏的臉說道:「困了,歇下吧!」
杭氏生下了朱祁鈺的庶長子,而汪氏只生下了嫡長女,自己本又是側室,難免有點想攀比一下的小心思。
夜深了,穿著暴露來送湯羹,朱祁鈺哪裡會不知道杭氏的小心思呢!只是生物鐘已經習慣了,這幾天用腦強度又明顯大了很多,需要好好休息才能應對次日的工作。
見朱祁鈺沒有留自己侍寢甚至在書房裡搞點小刺激的意思,杭氏猜測著朱祁鈺不是有要緊事情就是心情非常不好沒心情,也就退了下去。
「監國……監國……還要一個月才能登基,太慢了呀!」聽見杭氏走遠了,朱祁鈺輕聲嘀咕了一句。
想想張皇后哭成水蜜桃樣的眼睛,朱祁鈺輕嘆一口和衣沉沉睡去。
次日,正統十四年八月十八日,北順門
朱祁鈺正式以監國身份留守京都召集百官議事的第一天。
宣府八百里急報,也先挾正統帝叩關……
也先叩關?!
大殿里百官像是失了魂魄一樣,各自與左右熟悉的官員交頭接耳,轟鬧了快半個時辰也沒說出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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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午寅丑來。
「諸位,可有良策退敵?」朱祁鈺站累了,忍不住發聲。
睡在書房裡是方便,一早汪氏來叫醒時送來膳食。對於汪氏,朱祁鈺簡單說明了局勢就吩咐她進宮請見皇后。雖然不一定能夠幫張皇后紓解心情,至少能增加下兩個妯娌之間的感情。
殿內,聽到朱祁鈺等了好半天終於發問了,眾人慢慢靜了下來。
「殿下,臣以為瓦剌皆為騎軍,來去如風。今宣府叩關不成,必由關隘殘缺入寇。今宜號令天下勤王之師入衛京都!」
「不然!殿下,臣以為京城之危便在瞬息。邊關常年失修,往年皆有賊騎越境劫掠。即是不足以禦敵,何不盡調邊軍回防京師乎?」
「荒唐,荒唐。殿下,臣竊以為此言不可。當務之急當以今上安憂為重。也先挾今上叩邊,今楊宗道據上於宣府,恐上為也先所害!」
……
聽著各人你方唱罷我登場,朱祁錢舉手制止道:「兵部於侍郎以為如何?」
「諸位所議各有道理,然諸事多有奏報。」
「前者駙馬都尉所請,言『車駕(代指英宗)未回,恐賊迫近京師,官吏軍民有能奮勇設謀出奇制勝者俱聽,赴官投報有能擒斬賊人者、能反間濟事者,不次升賞,城市關廂有潛住聽探消息之人,許錦衣衛、五城兵馬挨拏(拿)處治。』吾便深以為然。」
「今為兵事,願聞於侍郎何以教我。」
于謙被點了名,眾人也都完全安靜下來。于謙的官聲太好,簡直就像是正統朝的荷花一樣出污泥而不染。
自宣德朝開始到正統十三年,于謙巡撫河南、山西整整十九年,真正老黃牛。即便是在這期間被王振禍害,都因為當地百姓輿情震動甚至幾個王府上奏說明于謙功績,王振不得已只能放人。
這種官員,堪稱完人!
「回殿下,今京師勁甲精騎皆陷沒,所余疲卒不及十萬,人心震恐,上下無固志,臣以為宜調河南、山西、直隸各處選備官軍入衛京師。」
「選備官軍?」
「然。日前曾遣御史往諸地選備官軍,今宜遣來京師。」
「山東、南直隸二處可選調備倭軍精壯,並江北直隸、北直隸運軍入京,以次經畫。」
「此言甚是,於侍郎忠於國事,迎返今上當為卿請封。」
「臣之本分,焉敢居功乎?」
「殿下,臣請焚通州糧倉。」看到于謙被點名表揚,有人急著跳出來。
「京師糧草盡存於通州,宋時金兵奪牟施岡大倉得以糧草充足,得以破開封。今宜早早定計,以免重蹈覆轍!」
「不可!臣以為不可。」
「如何不可?欲留待資敵否?」
「糧草自南至北,所耗者倍之,豈可輕言焚毀?」
「且住。大人甚是面生,敢問暫居何位?」朱祁鈺問道:「我雖久居京師,實與諸位並無交集。君之所言,吾以為然。」
「殿下,小臣江南巡撫周忱。」周忱得到認可后侃侃而談:「通州所貯糧草數百萬計,若充京軍糧餉可足一年,不若令自取糧餉,倉糧可立盡矣。何至遂付煨燼矣?」
「善!大善!」朱祁鈺微笑著點頭嘉許道。
「於侍郎,如卿所言,可調官軍幾何?」
「殿下,依臣估算,備倭軍當可選調四、五千精壯,運軍約得精壯三、四萬矣。」
「浙江平賊官軍幾何?」朱祁鈺又問道。
「回殿下,總兵劉聚原領官軍十餘萬,總兵張楷、總兵陳懋各領官軍約五萬餘,另有增調官軍數萬,總二十萬有餘。」
「二十萬?如此,即刻命兩處輕騎先行入京勤王。凡入衛京師諸軍,先至通州各取半年糧草。」
「並令京中諸軍,依次往通州領取半年糧草。京中各官宦,准以糧草支俸半年。」
「如此,通州糧倉可盡否?」一番安排之下,十餘萬大軍輪番到通州大營領取糧草,應該差不多能搬空糧倉了吧?
「回殿下,殿下此乃謀國良策。然十萬軍,日挑夜負數十里,所需時日曠久。小臣請令,籌車百輛專往運糧。」
「臣附議。依臣愚見,當令在京各官、百姓,凡城內有車之家往運糧草,皆以布銀給賞。於是萬千人往,倉糧立盡矣。」
「臣有一計,可令……」
聽到官員們又各自獻計獻策,朱祁鈺負手閉目而立……昨晚想著皇嫂哭紅的眼睛實在是沒睡好啊~
「命五城兵馬司、順天府、北鎮府司,或告示安民,或散布消息,令京師百姓囤積糧草以防兵禍圍城。」
「凡囤積糧草、哄抬糧價者,一概不得干預。順天府、北鎮府司備錄在案。」
「順天府便宜安民,平價售發糧籌,准自往通州大倉取糧。凡孤寡之家、隨征徭役及傷殘官軍之室,准半價售糧一、二石。」
「凡隨征徭役之室,或准平價、或以折價售糧,或七、八石,或十三、四石。以示朝廷哀榮之意。」
「倉盡時,前者囤糧積奇,哄抬糧鹽諸物者,著順天府、北鎮府司一應拿捕以間者問罪。」
一套命令下來,行雲流水。
陰損,太陰損了!這是跟誰學的?
胡濙看著朱祁鈺的眼神充滿了不解。
缺德,這麼缺德的手段莫非是郕王府那幾個屬官教的?
幹嘛盯著我們幾個看?我們什麼也沒幹啊!儀銘狠狠回瞪了幾雙來者不狀況的眼神。
「與我無干,已近半月未得郕王召見矣。」儀銘的態度很明確,這個鍋我不背。
「非常時當行非常事,此乃連環之計,甚是高明。竟非儀長史獻策?」
「或是大司徒之計。」
「非也,非也。某見大司徒、大司伯皆驚愕不定,適才皆回望子新。」
「那便是焦駙馬又或於侍郎所獻之策。」
「獨儀長史不見諸公否?」
「子新兄大才!」
「子新兄因何藏拙,此計甚為高妙,某自愧不如多矣!」
「非我之才……絕非儀某……」
短時間內,朱祁鈺面對問題和大家給出的方案立刻給出了回應,幾乎在群臣給出的方案之上一個甚至幾個台階。
通州糧倉要出清,大家群策群力想的辦法都是拿錢去獎勵軍民去搬運。朱祁鈺一招,先是算準了商賈趨利一定會囤糧后高價售賣發國難財的心理故意創造一個時間差、信息差,讓奸商替朝廷造勢,使百姓產生囤糧的緊迫感。
然後官方售賣平價糧,讓百姓自發去通州取糧。
再通過給隨駕親征大軍眷屬折扣價格的「讓利」方式,安撫陣亡軍民家屬的情緒……
高啊!
實在是高!
「凡糧草出入皆需有數,京師五城兵馬司與通州都指揮使每日核對糧草數目,不得有差。」
「錦衣衛、戶部、御史、給事中各差員沿途巡查,勿使糧草流落於外。」
「勞煩王大司徒總攬,有司協從……呃……都御史陳鎰、錦衣衛指揮同知馬順諸官當用心辦差。但有貪賄妄為者,一律罷官問罪。」
「但有軍民劫掠偷盜者,官民皆可緝拿交送順天府治罪。」
「前有來投達(韃靼)官,吏部行文示下,令諸人用心辦差。不論有無差使者,每日早晚應卯,不得有誤。」
「余者眾達子,順天府、五軍都督府、錦衣衛當用心安撫,勿使有疑……」
「好謀略!」儀銘輕聲低嘆道。
「如此說來,果真與子新兄無干。」
「此等謀國之策,如非朝堂諸公所為,莫非王府另有高人?還請子新兄告知,某當前往拜會。」
「……某亦不知。」儀銘一臉無辜。
「刑部在冊諸犯,可令諸犯及親眷運糧抵罪。戶部、刑部議罷成文,來日朝議后發行。」
朱祁鈺一番交待下來,百官居然面面相覷再沒有一條可以補充的,更不要想到修正什麼內容了。
「如此,煩請諸公為朝廷計,為天下萬民計,用心國事。」說完,朱祁鈺深深一躬。
百官看到朱祁鈺行禮,連忙回禮……
百官散去后,公事房裡朱祁鈺看著已經成形等待自己批示發布的行文頭疼。
還沒批幾份,忽然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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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嘈雜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一名侍從領著幾個官軍打伴的人通報後走進房間。
「稟監國,也先挾今上叩邊。楊總兵急報上呈朝廷,萬望朝廷早行批文。」
沒有拆開看宣府的急報,朱祁鈺一邊命人請王直等人來公事房議事一邊詢問信使。
等王直、焦敬、金英等重臣、太監都到了,朱祁鈺吩咐道:「爾等將適才所言,再稟明朝中諸位留守重臣。」
一干人聽完正統皇帝被也先挾持著到宣府叩關和楊洪等人的應對方法后,大眼瞪小眼久久說不出話來。
「諸位但請各抒己見,絕不見罪。」看到大家都很震驚的眼神,朱祁鈺打發侍從領幾位信使下去休息后發了話。
「總兵楊守道行事果斷,早有賢名。余則諸位,皆可托以國事。奈何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今上在彼,託詞相拒非長久計。」
「非止宣府可入境。」朱祁鈺見縫插針的上了個眼藥。
聽到朱祁鈺有意無意的提醒,眾人更是驚疑不定。
「為今之計,當快馬通報諸關隘,嚴防也先挾大兄皇帝叩關。前者精銳官軍所帶旗號,恐為也先所趁,亦當變更號令諸物。」
「達賊新勝,銳不可當(擋)。王師新敗,邊軍正直(值)氣衰。當另調集官軍、糧草、被服、軍械諸物增補關隘。」
「前者兩廣、雲貴叛軍未平,江南平叛官軍未歸。日前令兵部行文召輕騎回京護衛,大部去更留當早作定奪。」
「王所言甚是。」眾人一致點頭。
「如此,便行文平叛大軍,挑選精銳官軍入衛京師。」
「不妥,不妥,兩廣叛亂年余,前者廣州被圍,情勢危急。不如行文平叛大軍待命,朝廷有令,文到即行。」
「嗯……」朱祁鈺聽到后稍作沉吟,問道:「今乃多事之秋,兩廣之亂須立時平定,官軍方可北上迎擊達賊。」
「若曠日持久,達賊便是退去,朝廷亦無力維持矣。」
突然朱祁鈺下了決心,說道:「便如此行文三總兵,令就地操練,朝廷令到當日即行開拔,不得遷延。」
「行文催促廣東總兵平叛。」
「可有民心相向官員可招撫反賊否?」安排完軍隊,朱祁鈺又問道。
「楊誠楊信民可擔此任。」于謙發聲道:「前者所薦廣東布政司左參議楊信民,參劾廣東按察使郭智、僉事黃翰、韋廣瀆職,反為攀咬。實為軍民詣闕下乞留得免。」
「若要撫民,非楊信民不可。」王直也表示贊同。
「楊信民?日前遣往守備白羊口者?」朱祁鈺反問道。
「然也。」
「如此,不宜朝令夕改,且待廣東總兵奏報。」朱祁鈺想了下,還是決定留下楊信民先守北方關隘。
「如此,仍議宣府奏報。諸位何以教我?」朱祁鎮這個人質在也先手上是個傷腦筋的問題。
宣府楊洪立場堅定沒有放叛徒皇帝帶著瓦剌人入關,不代表別人也能立志堅定。就算大家都立志堅定,誰能扛得住也先不宰了朱祁鎮泄火?
就算也先不會宰了正統皇帝,就是剁了手腳也不好啊!
這個時候,誰發表意見搞不好就要誰來背「致皇帝限險境」的鍋,於是大家都沉吟不語了。
「依臣之見,當行文各關隘嚴防瓦剌偽詐,使奸人冒上之名詐開關防。」于謙沉吟片刻后再次發聲。
朱祁鈺聽完會心一笑,王直等人也都鬆了口氣,紛紛點頭稱讚。
對呀,我們不承認這個皇帝是真的,那就不會有問題了。
「如此,諸位分別行事。煩請大司徒、大司伯同金大伴、興大伴同往宮中求太后旨意。更請於侍郎行文,得太后首肯,便令快馬往大同、宣府各關。」
朱祁鈺定下調子,各人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後點頭各自行事。
留下焦敬最後被朱祁鈺叫住:「鈺不曉政事,若有欠妥處還望姑爺指點,免有差池。」
「欠妥?經年老宦亦不過如此。」焦敬看著朱祁鈺道:「我竟不知殿下熟知政事,更是如此老於世故。」
「姑爺莫要誑我。鈺實不知,敢問其故。」朱祁鈺一臉乖寶寶求教的樣子。
「殿下監國兩日,所判竟無一有錯,若非親見,實不敢信。」說完,焦敬長嘆一口氣道:「汝藏拙數年,一朝除塵,光茫四射。止不知福禍矣!」
焦敬身為皇親,朱祁鎮當皇帝時被折騰到欲死欲仙,現在朱祁鎮出事了仍然無怨無悔跳出來為大明朝廷出謀畫策,東奔西跑,這種情懷很令朱祁鈺感動。
「姑爺戲言矣!」
朱祁鈺裝傻充愣並瞞不住焦敬,從這幾天朱祁鈺的表現結合之前的一些傳言,是個人都能知道市井中各種傳言的真實性了。
「上若歸,吾當告病不朝,汝何以自處?」
聽到焦敬提醒,朱祁鈺更加感動。「此間事了,吾當就藩矣。」
「如此,大善!」說完,焦敬略一拱手便自顧自的離開了朱祁鈺的公事房。
「唉~兄長果真很不得人心啊!」朱祁鈺輕聲笑著嘀咕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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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格樓
「教授,您說朱祁鈺有沒有可能真的是算計自己親哥哥呢?」
「這個問題很有意思,因為歷史上很多人質疑朱祁鈺的能力,感覺他的所作所為都太不可思議了,簡直就是生而知之。」
「實際在學術上是分為兩個大派無數個分支的,但比較主流的保持兩種觀點。」
「其一,認為朱祁鈺得到了包括郕王府長史儀銘、左長史楊翥等人的支持,很早就在背後謀划。」
「這種觀點的理由是,儀銘的父親是儀智。儀智是誰?宣德皇帝的老師!」
「所以儀銘是正經的官宦之後,有權謀、有人脈而且自己還是正經進士出身,所以也有能力。」
「而左長史楊翥是個很有賢名的人,為人官聲很好還是楊士奇的好友。」
「所以支持這種觀點的人就說如果這兩個人從朱祁鈺年幼的時候就幫他謀划,朱祁鈺是有可能劍走偏鋒積蓄到足夠強大的力量的。比如說,土木之變后朱祁鈺就發揮出了自己非常強大的經濟實力和經濟才能,對於用人、和謀略上也有很強的手段。」
「特別是朱祁鈺的能力在當時而言是非常超前的,這種超前直接造成了大明朝發展的進步可以用一日萬里來形容。」
「也正是這種超前思想,使朱祁鈺領導大明朝掃蕩寰宇,威震八方。」
「而另一種觀點呢,就是反對朱祁鈺別有用心。認為朱祁鈺就是聰明,愛讀書,而且是讀雜書。也正因為朱祁鈺年幼的時候沒有正經老師,造成了他什麼知識都知道一點,成了個『雜學家』。」
「等到朱祁鈺離開皇宮后又不像其他人一樣受到過多儒家學派或者說是傳統學派的影響,形成了他喜歡自己思考的性格。」
「也就是說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朱祁鈺自己琢磨出來的!」
「史料中有多次記載朱祁鈺在遇到問題的時候會『假寐』,也就是似睡非睡的樣子。但他一睜開眼睛,就能馬上給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所以支持這種觀點的人認為,朱祁鈺就是自己在閉目思考,在想解決辦法。甚至有人認為這就是現在的記憶學的技巧,朱祁鈺是閉著眼睛走記憶迷宮,找他之前看過的知識來解決問題。」
「支持這種觀點的人也提出來說,正因為儀銘、楊翥的優點,所以他們不可能在朱祁鈺年幼的時候就幫他謀划。」
「即使謀划也只能是想辦法保他的富貴,而不可能去為他謀划皇位。」
「很簡單的一個問題,謀划皇位,你要知道自己有這個機會啊?你怎麼可能會知道多年後有個土木堡之變呢?」
「要說去冒著巨大的風險培養一個人等待時機爭奪帝位,這不荒唐嗎?奪帝位會怎麼樣?那是滅族的死罪呀!」
「儀銘這些人,哪個會冒這個風險?」
「所以,我也贊成后一種觀點。朱祁鈺只是適逢因緣際會,獲得了一個讓自己展現自己的機會,並且他很好把握了這個機會。」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