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夢啼妝淚紅闌干

被改造成人形蜘蛛的胡思凡，每天都過著痛苦不堪的生活。她無法操控和適應身上新增的肢體，時常出現了骨折、撕裂的癥狀，但仍然不得不忍受著繼續從事工作。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年多，有一天早上，村子突然傳來了異響。原來是有捕快追查到此地，以謀反為名義將他緝拿歸案。

居住在老龍中的胡思凡，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仍然心愛著的人被蒙頭抓走，心中悲痛萬分。林萬和張安都不知道為什麼胡思凡可以對這個負心漢由一而終、死心塌地，只知道她真的想好了一條路走到黑。

可捕快只是將他抓了回去，卻不知道這裡還有其他被囚禁的物靈人。他們被拋棄了。最終，唯一有些許自由的胡思凡，只好獨自承擔起照顧這些傀儡的重任。

她來到騙子的家中，找到他的一塊銅鏡，第一次看清楚了自己的臉龐和身體，頓時失聲痛哭。那是一張被綠礬腐蝕的臉，面目全非，背後和腰部長出了十多隻手足，皮膚變得粗糙又黝黑。

無法承受自己容貌的毀滅打擊的胡思凡，帶領同伴離開這地獄后，來到了繁華鬧市中。但當大家看到他們的容貌時，都當作是妖魔鬼怪，紛紛避而不及。他們最終只能回到原來的深山中，過著安貧樂道的生活。

可這並不是故事的結局。她回到深山後，孤獨的生活讓她內心的怨念不斷加深，最終決定向那些捉拿國王的捕快復仇。她執意認為，是這些無情的執法者毀掉了他們的愛情。

胡思凡的毀容來源於綠礬，後世稱之為硫酸，那殘暴的騙子用它來限制住胡思凡的步伐，讓她無法逃脫出自己精心打造的地獄世界。

而她卻覺得，綠礬具有強大的破壞力，能毀滅掉一個人的尊嚴，因此想用它作為自己復仇的武器。同時，在研究傀儡術時，她發現將藤蔓插入到人體中，就產生了控制的功能，而山中的荊棘也有劇毒，接觸到人體的血液后使其心臟麻痹，血管封閉，血液凝固，以至窒息死亡。

日復一日的研究，讓她愈發瘋狂和暴戾，甚至已經不滿足於成為一名長有多雙手腳的人類，她想成為真正的鬼怪，成為他人的夢魘，成為他人的地獄。

儘管藤蔓、荊棘在萬里山系中隨處可見，但胡思凡仍然每天都要親自將它們一棵一棵採集，效率實在過於低下，若能直接控制這些山脈、植物和動物，就能一本萬利，用無後顧之憂。

她藉助物靈術的力量，將自己的實體摧毀，並用體內的靈魂與萬里山系連接起來。一根手指、腳趾控制一座山脈，將身軀融入整片土地，又把大腦埋藏在胸膛里，作為整個身體的中樞，操控著一草一木。

最後，她將自己的身軀用濃霧遮蔽起來，一是以防被人發現自己隱藏在山巒中的醜陋外表，二是用於製造一種神秘感，恐嚇那些活在無知中的人。

而那些被傀儡術控制的物靈人，就用來完成她喪盡天良的「綠礬實驗」，給他們適應力強大的身體里注入綠礬、荊棘里的汁液以及各種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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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液體，研製成恐怖的腐蝕傀儡。

但那些被騙子抓來的傀儡只有幾十隻，根本無法滿足她大規模生產、實現復仇的計劃。她在自己的領地周圍設置了藤蔓陷阱，守株待兔般引誘或是在山林中捕捉那些遠道而來的物靈人——都是來自榮生村的村民。落入陷阱后，便用藤蔓將他們控制。

自此，胡思凡徹底淪為一頭怪物。那些見過她真面目的人，無一不死在她的藤蔓之下，未能見識到而僥倖逃脫者，則把她取名為「霧隱藤婆」。

上千年的等待與捕捉，她打造了那座住滿了傀儡的大殿，埋在陷阱下，埋在山丘中。這是她的「軍工廠」，也是她全部的心血。

這就是帛書的全部內容。在末尾處，她寫下了一句總結，大意為作這封帛書的原因，是擔心某年某月自己會忘記和他的故事，也擔心他遺忘了自己。這份帛書會在他歸來的那天被看見，也會伴隨她的魂飛魄散而流落人間。

張安讀完后，心情複雜，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多年來窮凶極惡的敵人，原來也有如此柔弱、如此凄涼的一面，身為一名靈魂獵人，也百感交集。

可林萬卻覺得，胡思凡是那種滿腦子都是愛情的人，為了所愛之人奉獻一切甚至危害他人。愛情能讓生活更美麗，但也隨時伴隨著痛苦與災難，為愛殺生，從來都不值得憐憫。

張安會這麼想，大概也是因為長年累月都見慣了死亡，也許對於生靈塗炭，內心已經變得有些麻木了吧。

他把紙摺疊起來：「小萬，相信你有很多東西要問吧？」

林萬笑了笑：「我想你也是吧。」

「嗯。」

「張兄，紙上的事情，你都知道多少？」林萬倒了一杯茶給他。

「我們干這行的，特別信邪，我本以為霧隱藤婆是妖怪一隻，因此這麼多年來都是用最傳統的攝魂法進行對抗。今日之後我才知，竟然是與物靈人在鬥爭，真讓我想起了從前。」

「從前？您也曾與物靈人交手嗎？」林萬抿了一口茶，是上好的鐵觀音。

「就是你的父親，林兄。」他笑了笑。

「不急著打獵的話，您可以從頭開始講起。」

林萬一直都想知道張安和自己父親的往事，但之前一直在忙，不好開口。而正好張安心情開朗，於是便開始向林萬講述了靈魂獵人的來歷、和父親林向生的故事以及與萬里山系的恩怨情仇。

靈魂獵人與物靈人不同，他們並非是神所創造的種族，而是在後天的探索中，逐漸發現了「靈」的存在。靈魂獵人，實際上就是尤卡吉爾人，來自於遙遠的西伯利亞地區，常年在極其惡劣的風雪環境中艱難生存，因此練就了一身強大的生存能力。但除了耐寒外，他們自身並無特殊能力。

資源匱乏、環境惡劣，在僧多粥少、弱肉強食的生存壓力下，原本統一的靈魂獵人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分裂，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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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爆發了幫派之間的紛爭。張安的祖先為了獲得最終的勝利，冒險進入雪山中探尋神話傳說中的「通靈之力」，計劃召喚遠古亡靈，參與到這場勝負難分的戰爭中。

同時，他們也發現，在這個人、動物與神靈共同居住的世界里，通過模仿對方的行為，可以獲得他們的能力，以及操控他們的靈魂，使其為自己服務。

但天有不測之風雲，在雪山中的族人，卻因為雪崩而全軍覆沒，因此這場尋找通靈之力的冒險中道崩殂。而張安祖先所在的幫派，由於勢單力薄，最終輸掉了戰爭。

失敗者沒有顏面在這片廣袤的大陸上有任何的榮譽與地位，於是他們被迫遷徙到了中國的喜馬拉雅山脈一帶紮根，成為了移民。而隨著氣候的變化，那裡已不適合人類生存，最終才在中國西南部定居下來，也就是現在的萬里山系。

尤卡吉爾人移風易俗，逐漸漢化，以打獵為生，具有相當的名氣。在萬里山系中，他們建立了自己的聚落，同時在發展過程中也得知，世界上仍然有許多種族擁有「萬物有靈」的信仰，一場持續數千年的探索開始了。

那些相信並崇拜「萬物有靈」的民族聚集在一起，稱呼自己為靈魂獵人，研究自身、動物、與神靈的關係，直到有一天，他們終於發現了攝魂術，這一天也被稱為「覺靈日」，人們會在當天大排筵席、歡呼雷動。

攝魂術，是一種通過模仿動物行為，獲得其能力，並控制該動物行動的一種能力。與物靈術相反，這種能力主要用於破壞與攻擊，而並非保護，同時它也是一種內涵豐富又十分複雜的宗教信仰。

隨著文明的不斷進步和研究的深入，他們得到的攝魂術知識越來越多。兩百年前文藝復興時期，來自中歐的靈魂獵人在大學內建立起了攝魂學專業，從此這一種族在世界範圍內廣為人知。

但由於攝魂術與物靈術秉持著截然相反的理念，二者之間的矛盾也從來沒有停止過。物靈人指責攝魂術是「剝奪他人性命」的異端邪說，並且編造了許多關於他們的謠言，比如他們會躲在山林里，捕殺那些前來的無辜人類，同時又將自己美化成拯救人類的大英雄等等。

說到這，林萬不禁想起了霧隱藤婆的事。實際上在這山林里為非作歹的，其實是物靈人自己，卻不明所以地把罪名安在靈魂獵人頭上，導致他們長期受到不白之冤。

「這也是我和林兄分道揚鑣的主要原因，心裏面還是兄弟，但已經無法再見面了。」說完，他的心情很沉重，沒喝茶，倒了一口酒，直接灌了下去。

「我想知道林兄的墓在哪兒，改日要去拜一拜。」

「就在榮生村後面的榕樹林，改日帶您過去。但接下來，我要先去萬里山系找木系靈氣聚集的地方尋找特殊能力，恐怕您得等會兒。」說完林萬拿起酒瓶子給他倒上。

張安一聽到「靈氣聚集」便提了神：「我知道那地方在哪兒，你早說便是，三天後啟程，我帶你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