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平嶺縣
剛從火里逃生的倆人艱難的背著陶景行一路向南走,按乘風說的,每月雙數日暗衛就會到接應的地方來,若到晚上也沒等來自然會離開,等到下一次雙數日來,直至他出現。
巧的是明天正是雙數日,三人不僅髒兮兮的,還受著不同程度的傷,乘風怕今晚不加急趕路去客棧,白天人多眼雜不好走。
而封元安一瘸一拐的尾隨其後,心情鬱悶煩躁,冒著命救出來的竟是這畜生!越看陶景行越刺眼,啐罵道:「早知道是這廝,就該讓他在下面被燒死!害得本侯爺差點搭上半條命了!」
名聲早就在軍營里臭得不行的陶景行這幾年又跟著太子,狗仗人勢的膽子越來越大,封元安自然是還記恨著當時揍的他半死的事情。
「與其讓他白白燒死還不如在死前發揮點作用。」
乘風頂著後背壓住的痛勸道,因為他知道王爺從來都是護短的人,依照王爺的脾氣秉性,陶景行的下場終歸還是死。
「事成之後,他自有去的歸宿。」
…
翌日,雨後的初陽不弱不亮的灑在每一處,早起的集市逐漸熱騰了起來,叫賣的、推著貨物、挑著扁擔的路人也各自行色匆匆,沒人會在意身邊擦肩而過的她就是非議頗多的王妃。
楚棄歡隨著一波人流出了城之後沒停歇過的趕路,踩過一段段路,路過一家家莊,抬眼去前路漫漫渺茫,又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汗濕了後背,終是累了便先找了路旁一家茶鋪里休息一番。
這一路走來其實發現沒有人的目光會停留在她身上,這令楚棄歡內心得到稍許慰籍,原來不論她是誰或是什麼身份都並不重要,放在塵土裡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罷了。
晨日將至,山那頭的太陽慢慢升起,一陣陣風吹過帶著槐花的清香,即使當下喝著微微發澀的茶水,她也靜靜的享受著這一刻的燦爛時光。
遠去了刀光劍影和恩怨,如今她只是她。
「老闆,來壺茶!」
「好嘞,稍等慢坐,馬上來!」
早晨喝茶的人不多,忽的來了兩名帶著砍刀的猛漢,一屁股坐下招呼著,粗鄙的聲音打破了正沉浸在好景中的楚棄歡,側頭瞥了一眼收回目光慢條細理地吃起了茶點。
其中臉上有刀疤的男子迫不及待的撩起上衣擦了擦額頭的汗就對著同伴說:「哎你聽說了嗎,今天一早玄真派集聚了大幫弟子在映月客棧前四處宣揚要去找上竹宮報仇雪恨了。」
此話一出,楚棄歡手一頓愣了片刻,於是放慢了吃東西的速度,豎起耳朵聽著下文。
「上竹宮——」旁邊的人想了想問道:「上竹宮是不是那個養了一群女殺手的門派?」
「茶來了,二位客官慢用。」
老闆端上茶水,就看刀疤男連灌了三杯茶水,這才解了渴抹了抹嘴,喘著粗氣接著說道:「是啊,別看為首的兩個娘們看著柔柔弱弱,那功夫可了不得,那群女的殺人不眨眼的!玄真派呢,那套劍法也就是吃吃老祖宗留下的東西,除了那五個長老坐鎮,剩下的都不行,要真打起來估計夠嗆,不過要是單挑可就有好戲看了,哈哈哈!」
「誰讓死的是大長老的兒子呢,死這麼久都沒能把屍體找回來,門派臉面全無,但話又說回來,這上竹宮是瘋起來自己都咬!自家徒弟還不是給咔嚓了,果然是最毒不過婦人心!」
兩人談論著兩門派之間的仇怨,並嘲笑著評判他們,聽的楚棄歡一陣噁心,攥緊了手中的茶杯罵道:「蛇鼠之輩!」隨後扔下碎銀便離開了。
放在以前她定是打得他們跪地求饒!只是此地是江湖人士的聚集之地,魚龍混雜,她不宜在這挑出事端,被發現身份得不償失。
不過,他們的話倒是讓楚棄歡理清了思路,上回暗衛說啞娘被殺,恐怕就是玄真派做的。
看樣子這下是真有好戲看了,畢竟大宮主居高自傲,最見不得別人挑釁她,她一定會接戰!想到這,楚棄歡腳步都輕快了起來,反倒更希望她們快點開戰,至少能替自己出一口惡氣。
而映月客棧里,伏身正撥算盤的女人一襲粉衣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展出的淋漓盡致,端莊模樣中又透著絲絲妖媚,那雙桃花眼輕輕一轉,似是蘊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盈盈春意,她便是客棧的掌柜——上官映月。
偌大的店堂往日坐滿了客人,今天倒冷清了不少,算盤聲響遍整個堂內,與門外的人勢洶洶形成鮮明對比,客人們就更不敢進來了,紛紛離去。
「掌柜,他們一直不走,今天都沒法做生意了!」
店小二從外面進來滿腹牢騷,從一大早上就開始這樣了,勸了半天也沒人搭理,偏偏這些人還得罪不起,便來找掌柜拿主意。
上官映月只睨了一眼便又低下頭繼續的撥起了算盤一邊寫一邊說:「這事咱們少摻合,今日開門不做生意也罷,若真打進來了,摔碎的杯碗照價讓他們賠就是了。」
她在這開了幾十年的客棧了,這種江湖兒女間的打架鬧事早就習以為常了,客棧里裡外外免不了多少刀印劍鋒,不過都默認了一件事,那就是有多少損失都得賠,從不賒賬,所以也就任由這些人去吧。
「唉,這架勢估計幾天都來不了生意了。」
他搖了搖頭重新站回到門口去了。
「掌柜的,一間房。」
結果話剛說完沒一會,封元安三人就風塵僕僕的踏進來了,剛擦亮堂的門口被踩的出好幾個帶泥的腳印,三人身上還散著一股難聞的煙味,渾身臟破,店小二十分嫌棄的樣,用抹布使勁扇了扇面前的味兒打發似得指了指樓上說:「二樓左邊第一間房,自便。」
嫌棄的語氣和敷衍的態度讓封元安心生不滿,指著他鼻子剛要上去教訓一頓:「嘶~你給本侯…」
身邊的乘風眼疾手快騰出一隻手擋住他,附耳小聲說道:「侯爺!外人不知道我們的身份才最好,這個時候可千萬別節外生枝!」
行,做大事,大丈夫就要能屈能伸!所以封元安硬生生將後半段話給咽了回去,伸出去的手也給握成了拳頭,最後只能瞪了他一眼,不甘心的忍了下來。
「狗眼看人低!」
「三位客官別生氣!」此時上官映月發現了門口的動靜,不著痕迹的拉了拉寬大的領口,這是她一貫處理事情的方式,放下賬本向他們款款走來打笑著圓場。
「這孩子腦子軸,別放心上,來者就客,我親自帶路,三位請隨我來。」
又見陶景石半個身子都掛在乘風的身上,耷拉著腦袋看不清臉,厲聲叫道還傻站在旁邊的小二:「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扶著客人上樓。」
她的話小二不敢不從,說話間,若隱若現的酥胸不停在幾人眼前晃動,可乘風還是面無表情的攔了下來對上官映月說:「不必了,麻煩掌柜來兩碗羊肉面。」
上官映月撩了撩垂下的秀髮絲,自認閱男無數,沒遇見幾個能對自己身材視而不見的男人,就算太監看了都不挪眼,打量著他俊秀的面容,不禁懷疑起這男人是君子還是假正經?
「那三位先上樓歇口氣,面一會就好!」
不過想歸想,到底是開門做生意的,攏了攏紗衣沖他客氣的笑了笑側身讓出路來。
封元安跟在她搖曳生姿的身後咽了咽口水,心想這女掌柜風情萬種,一顰一動都盪人心神,這哪個男的受得住。
關上房門后的封元安在確定了她下樓的腳步聲才放心的坐下來喝口水,開始打笑起來:「我說乘風你是真行,那掌柜的胳膊細腿都露了,你愣是沒瞧上一眼,哎是不是在軍營里待久了都這樣嗎?難怪我皇兄從前一直孤身一人。」
「這是客棧不是青樓,她穿成什麼樣與我無關。」
不為所動的乘風將陶景石卸下床后終於活動了下快麻木的胳膊,坐在床邊歇口氣,並叮囑道:「侯爺,可別被表象迷惑,雖是個女人,能在這裡開這麼大個客棧好幾年,不容小覷,這地方地處江湖交界,剛剛看見門口一群人了嗎,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打起來了,所以在沒有接頭之前,我們最好少說話,待會吃了飯就回屋待著。」
「害,明白了!平常怎麼沒發現你啰啰嗦嗦的。」
禁不住念叨,封元安立馬放下杯子朝他擺了擺手。
安頓好后,兩人頂著臟衣服飢腸轆轆的下樓來,冒著熱氣的麵條早已擺上桌了,羊肉鮮香味撲面而來。
封元安平日里大魚大肉吃慣了,很少吃麵食,更別說還是一大碗的粗雜麵,又餓了一整晚,一落座就狼吞虎咽的就吃起來了。
「這面簡直做的比皇宮大廚還好!」封元安一筷子就把嘴裡塞滿了,濃厚的羊肉混合著黏稠的湯麵,吃的舒服極了,一碗下肚喝掉大半碗羊湯不禁咂嘴讚歎道。
「皇宮大廚不敢比,不過我家的湯麵遠近聞名,廚子是我們當地老師傅了,二位若喜歡,我再吩咐廚房做就是了。」
正對面櫃檯后的上官映月聽了抬起頭笑吟吟地搭起話來,只以為他是誇張的說著。
「再來一碗!」
「好嘞!小二!客人再來一碗羊肉湯麵!多放點羊肉少放雜!」
一碗也才二兩多,鐵定是不夠吃的,見掌柜吩咐過去了,乘風面露難色的湊近說道:「侯爺…得先委屈了,口袋裡的碎銀子只剛好夠這兩碗面,這房錢都還要等暗衛到了來付!」
「要不…先將就我的半碗面吃著?」
接著把面小心翼翼的推過去問道。
封元安尷尬的埋下頭看向他,話僵硬的從牙縫中擠出來:「沒錢怎麼不早說!」
自己出門從來不帶錢,又看看身上的被燒黑了的緞面衣服,連個抵錢的物件都拿不出來,一副逃難似的!可面都點了,一會端上來了怎麼說?
「要不…大不了…我去亮出本侯爺的身份?」
「恐怕行不通啊,人家未必會相信。」
乘風指了指兩人的衣服,糾結思考了半天,封元安不安的舔了下嘴唇,決定還是把身份拋之腦後,現在最重要的是吃飯,便說:「算了,先去找掌柜的通融通融,實在不行,就去洗個碗抵面錢!」
「屬下去…」
堂堂的侯爺,怎麼能讓他去洗碗!乘風聽了慌忙咬斷嘴裡的面就站起來,封元安倒拍拍肩給了他一個眼神:反正都整成這樣了,剩下的臉面算什麼。於是胡亂抹著嘴悄悄瞄了一眼上官映月的表情,站起身扭捏的挪著步子,心裡還盤算著該怎麼開口。
心裡正七上八下的時候走到門口,一直嘈雜不已的門外,人群中突然引發一陣騷動,三人順著聲音看去,四周一陣輕風揚起,人群間那名為首高挑的女子頭戴著白紗帷帽,身穿一身齊腳的淡青色羅裙正快步走來,裙擺微微搖曳著,氣質清雅絕塵,懷中抱著一個酣睡的男嬰,粉嫩可愛,眾人又驚又怕紛紛後退,她身後還跟著幾名月白裙裝的少女,個個目光冰冷,直奔映月客棧。
「有殺氣!」
「嗯——來頭不小。」
頓時,上官映月和乘風警覺的同一時間望去門口,就連端著面出來的店小二都被她叫進去了,封元安也感到氣場不對,眼看這些人像是要進來的趨勢,便一溜煙回到了乘風旁邊,緊張的問道:「這是哪路門派?看著來勢不小啊!」
「這江湖人的事屬下也不太清楚,只要不是沖姓陶的來的就不管我們的事,不過安全起見咱們還是先回屋。」
「對對對!趕緊回去。」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打起來了,怕到時候傷及他們,兩人撂下筷子就打算回屋待著,誰料晚了一步,在樓梯口被兩把劍擋住了去路,劍光閃過眼底,嚇了封元安一跳,縮著脖子問道已經進來的那個青衣女子:「什、什麼意思,我們只是路過的而已!」
「客棧今天我們包下了,現在趕緊收拾東西離開。」
其中一名持劍的少女揚起頭冷漠的開口道。
二人對視一眼,還沒開口,這時的上官映月瞳孔微微一縮,收起了平日妖媚的樣子,打歸打,鬧歸鬧,從未有人敢拿她客人開刀的,她可不是吃素的!拿出了掌柜的氣勢走過來找,正色厲聲說:「要吃就吃,要住就住,我家店從不包場,誰人到了我這都得按規矩來,你們上竹宮的人難不成還要特殊些?誰要是對我的客人再繼續動刀動劍的,我也不客氣。」
兩名少女不為所動,隨後明白了,只要青衣女子不開口,她們不會收回劍的,於是端正的坐在女子對面問:「不閣下怎麼稱呼?這麼浩浩蕩蕩的一大幫人是要吃還是要住?」
「她就是上竹宮的老妖女——月千雲!」
玄真派的人已經圍上來將大門堵的死死的,站出來說話的是大長老的長子白安,他與白業是雙生子,面容和身型都極為相似,不過他並沒有大哥那樣的好脾氣,手中的劍直指向月千雲。
「我此次帶著眾師兄弟下山就是為了給我哥哥報仇雪恨!尋回屍身將他好好安葬。」
「交出白業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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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了還沒有完結,我真的是以龜速在前進,真的很討厭,一到考證時間靈感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