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我的罪名是莫須有
官員被嚇懵,居然忘記了下跪。
朱樉理了理衣袍,瞥了獃滯的官員一眼,然後看向想來維持秩序的京城護軍。
「二皇子殿下,你怎麼在這?」領著護軍匆匆趕來的南京城副指揮使張子明立刻下馬,抱拳道。
朱樉道:「太子的命令,讓學子們幫忙干點活,城中護軍不要阻攔。」
說罷,他拿出了他大哥給他的太子令牌。
可喜可賀,朱標除了那一串「如爹親臨」令牌,也有自己的令牌了。朱元璋已經下令,朱標本人的令牌,能調動京中所有護軍。
張子明掃了一眼令牌,立刻道:「遵命!下官京城副指揮使張子明,可否需要下官護送?」
一聽為太子做事,張子明根本不聽現場發生了什麼,立刻激動萬分想要幫太子。
張子明曾經與年幼的朱標一同守過洪都,那時候他還是個千戶。
洪都之戰時,朱標為了讓將士們保持士氣,開辦了讀書班。張子明在讀書上很有天賦,作戰也很勇猛,朱文正就將其舉薦給了朱元璋,朱元璋給了他許多建功立業的機會。
大明建國后,張子明得了爵位,現在又在京城當副指揮使,已經是「勛貴」中的一員。
這樣的經歷,不僅讓張子明很敬佩朱標,也讓他暗暗將朱標作為自己的伯樂和恩人。
張子明曾想過,自己要多多努力,以後才能回報恩人伯樂。
結果恩人伯樂是太子,他估計一輩子都報不了恩,心裡十分憋悶。
獻上忠誠就算報恩?就算太子不是朱標,張子明也是忠君愛國的人,說什麼廢話呢。
雖然知道自己沒機會報恩了,但能接到太子的命令,為太子做事,張子明還是勁頭十足。
「你就是張子明?」朱棣好奇地插嘴,「大哥和正哥提起過你,說你在洪都點戲的次數最多,那時候洪都其他將士都想揍你。」
朱樉瞥了一眼一開口,就讓在場悲壯氣氛少了大半的傻弟弟:「季澤。」
朱棣挑釁地看著朱樉:「怎麼?」
朱樉見到朱棣這個眼神就想揍弟弟。不過現在這氣氛,不是兄弟內訌的時候,他壓著脾氣道:「去取報紙。」
朱棣:「哦。」
他順手拖走了朱橚。
朱棣雖然已經進入叛逆期,和除了朱標之外的兄長關係越發不好。但干正事的時候,他可不會拖後腿。
朱樉看向驚愕的張子明,道:「太子大哥將派學子發放報紙,向百姓解釋這次科舉騷亂之事。學子們第一次派發報紙,不是很熟練,請張指揮使派人維持秩序,不要給人可乘之機,傷到學子和百姓。」
張子明立刻抱拳:「下官遵命!請二皇子殿下放心!」
他眉毛都笑得快飛了起來。太子殿下還記得我呢!
「好久沒回京,京中人恐怕都忘記我們了。」朱棡回頭,對同窗笑道,「是時候告訴京城百姓,我們應天小學的小學生們回來了。」
身穿火焰袍的同窗們皆露出笑容。
他們轉身走進學子中,就像點兵一樣,每人點出近百學子,抱著報紙朝著計劃好的方向走。
三千學子不斷向放榜前的空地聚積,然後不斷跟著穿著火焰袍的勛貴子弟離開。
百姓們也不斷向這個「熱鬧處」聚積,好奇地看向穿著火焰袍的青年們,交頭接耳。
「那個袍子怪好看,是什麼大官嗎?」
「你才來南京不久吧?這是火焰袍啊,當年應天小學的學生們穿的畢業衣袍。」
「應天小學?哦哦,就是官學?」
「對……唉,那個挺魁梧的人,長得有點像周家的小子。」
周驥聽到一位大嬸的大嗓門,條件反射看過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是一位賣很好吃的素包子的大嬸。周驥曾經去吃霸王餐,然後被朱標領著去道歉,並每天下午放學就去幫大嬸賣包子,一共賣十天,抵吃霸王餐的錢。
周驥太喜歡這家包子,主動幫大嬸賣了一個月包子,就為了每天放學有包子吃。
之後他還想繼續幹下去,被大嬸趕走了,因為他太能吃。
大嬸趕走他的時候,第一次給他蒸了一大籠肉包子,叮囑他好好讀書,要出人頭地,不然就只能回她的包子鋪,繼續幫她賣包子。
周驥想,這個嬸嬸好蠢,我看上去像是不讀書就必須出去幹活的貧苦人家嗎?我爹是跟著朱大帥的大將軍!
歷代皇帝,哪個會在大龍椅旁擺個小龍椅讓太子坐?!
一些人對洪武皇帝對太子的溺愛,又有全新的認識。
另一些人則在心裡吐槽,如果不是標兒搖晃著皇帝的肩膀嚴詞拒絕,皇帝就準備讓標兒和他擠一個座了。
朱皇帝:「龍椅這麼大,一起坐!坐遠了我怎麼和你說話?」
朱太子:「爹,你閉嘴!聽我的!」
這屆狀元是劉基的同鄉。如果沒有朱標提前布置,為了安撫北方學子和北方百姓,這個狀元的腦袋恐怕要成為犧牲品。劉基心中十分悲憤。
但臨上朝看到這一幕,劉基心中的激憤少了許多,腦子變得十分冷靜十分理智。
脾氣最暴躁的皇帝還在那裡丟臉,看來今日這事,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希望今日能親眼見到標兒罵死人。劉基懷揣著美好的期盼,大搖大擺地上朝,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嚇壞不少心中有鬼的人。
劉基這老匹夫已經知道狀元是他老鄉了,怎麼還一點都不害怕?
就算不害怕,你好歹露出點憤怒的神情吧!
朝議開始,爭吵十分激烈。
但中書省的諸位相公有的面無表情,有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嘲諷。就連有人把火往他們處引,都彷彿事不關己,看得人十分火大。
上首處的朱元璋的屁股悄悄挪動到了龍椅一側,和朱標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朱元璋問道:「標兒,第一次上朝,你感覺如何?」
朱標掃了一眼下方,眼眸低垂:「聒噪。」
朱元璋差點笑出聲。
聒噪,確實是朱標對朝議唯一的感覺。
他設想過自己站在朝堂上聽文武官員辯論時的情形。在他的想象中,這應該是緊張的、認真的、充滿著不見血唇槍舌劍的激烈戰場。
當他坐在了這裡,他才發現,底下人的聲音就像是蒼蠅和蚊子一樣嗡嗡嗡,非常難入耳。他聽不進去底下人在說什麼,只看到他們各種誇張的表情。
朱標思考,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感覺。
他得出結論,大概是底下這群人的話完全沒有內容,全部都是「感情」。各種沒有證據的戴帽子甩黑鍋拉人下水,不像是朝中棟樑為了解決國家大事而激烈爭論,倒像是一群市井無賴在胡攪蠻纏。
聽聽。他們的話題已經不在了南北榜案上,開始攻擊對方的私生活了。
這個人說,你取了多少房小妾;那個人說,你熱愛華服駿馬肯定收受了不少賄賂……說著說著,連對方父母甚至祖宗十八代都掛在了嘴邊,不少人已經擼起了袖子,彷彿言語爭鋒已經不能表現出他們心中的激烈感情了。
亂糟糟一片。
朱標道:「爹,我想起一首詩。」
朱元璋道:「說。」
朱標慢條斯理地低聲吟誦道:「一窩兩窩三四窩,五窩六窩七八窩。」
朱元璋露出嫌棄的眼神:「你這詩怎麼比你爹我的水平還次?」
朱標看向鬧哄哄的朝堂,聲音逐漸加大:「食盡百姓千鍾粟,鳳凰何少雀何多?」
朝堂頓時鴉雀無聲。
朱元璋朗聲譏笑道:「好,好,好一個「食盡百姓千鍾粟,鳳凰何少雀何多」!這首詩的題目肯定是《詠麻雀》!」
朱標深呼吸了一下,道:「是《詠麻雀》。」
他站了起來,走下了高台,走到了台階正中央,垂首看著跪在地上,一身凌然正氣的劉三吾。
他又移動視線,看著一個個自述自己道德有多高,絕對無愧於心的其他考官。
這麼多考官,南北都有,只有王亮一人堅持狀告科舉舞弊。
為何?
因為如果定下科舉舞弊,這群人統統逃不開責罰。
可這些人怎麼會全部支持劉三吾呢?劉三吾哪來那麼大本事?
朱標又想了想,明白了原因。
雖然考官中有北人,但各自職位是由學識和聲望來定。北方考官如王亮一樣,都只能成為某一房的閱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