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新王
自從姜王室式微后,各國其實都不怎麼把姜王室放在眼裡,姜王室也識趣,不主動插手諸侯國的事務,盡量不惹人嫌。畢竟現在不比幾百年前,姜王室名義上統管天下,實際上卻成了各國間權力制衡的工具。
比如這一回,越人和殷人打了這麼多年,姜王室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哪能不知道這兩國打得激烈。這幾年來,姜天子一直對殷人和越人的事情睜一隻眼,畢竟這兩個國家一個是前任的六國盟主、一個是新興的西地霸主,他一個都不喜歡,但也一個都不敢惹。
只要不把他廢了,其實誰贏誰輸,姜天子都無所謂。
可是姜天子無所謂,燕人和魏人卻坐不住了。
數百年前天子分封各地,諸侯國的數量多大數十個,百年過去,隨著姜室衰落和各國見的互相傾軋吞併,中原只剩下姜王室和燕、越、魏、殷、寧、鄭六國。
其中寧、鄭兩個國家依附姜王室,國小人微,實力遠不如其他四國,因此如今中原的局面看似六國爭霸,實則四國並立。
此前越、殷打得不可開交,燕人和魏人自然作壁上觀,希望兩國能夠落得兩敗俱傷,這樣才可以漁翁得利,哪裡料得到近一年越彰越發荒唐,把越國攪得胡煙瘴氣,殷鞅被刺殺兩次都沒死,反而愈挫愈勇,帶著殷人連奪越人多座城池,攻無不克。
這可不是燕人和魏人希望看到的局面。
因此先是燕國國君牽頭,派使臣去姜王室說起越國之事,逼迫姜王室趕越彰下台,另扶新王上位,後來新登基一年不到的魏國國君聽聞此事,也派使臣前往附和。
兩國的使臣都到了姜天子門前了,姜天子沒法,只能硬著頭皮派人前往長潁,說了這麼一番讓越彰處境尷尬的話。
假若越國還是幾十年前的六國霸主,越彰大可把姜天子的話當耳旁風。
可惜現在的越國夕陽西下,在做了多年的荒唐事後,越彰早就不得民心,因此姜天子的話傳開后,很快被長潁城內一群人當做了借口,來逼越彰儘早禪位。
五月中旬,一則消息忽然傳回長潁:將軍干崇竟然忤逆了越彰的命令,暫且留下副將繼續在前線與殷人作戰,他本人卻是領了三千精兵,即將回歸長潁!
一個帶著三千精兵的將軍選擇在這個時候回到長潁,他回來做什麼不言而喻。
窈娘近幾個月來都過得不好。
極樂坊成了長潁的焦點,是長潁新舊兩派勢力的抗衡點。一方面,越彰仍舊堅持讓極樂坊演出,另一方面,不少長潁城內的權貴卻找上門來,讓她不要再聽從越彰的話,儘快把越鰣從極樂坊中放出去。
窈娘頓時裡外不是人——她是哪一方都不敢得罪的。越彰身邊畢竟還有那麼多佩刀的侍衛,這些人殺人不眨人,但照著最近的局勢來看,越鰣又很有可能會成為新的越王。她誰也不敢惹。
窈娘當初主動把越鰣接到極樂坊里,為的不過借越彰的手來保全極樂坊。她萬萬想不到越鰣還有重回王位的機會,而隨著越鰣地位的改變,極樂坊一時之間也竟被各方勢力架子了火上烤,稍有錯就是萬劫不復。
想到這,窈娘愁得覺都睡不好。
窈娘不是大人物,想不出好的法子讓各方都滿意,所以只能和稀泥。
極樂坊的演出繼續進行,不過頻率從以往的三五日一回變成了半個月一回。
與此同時,窈娘對越鰣的管控寬鬆了許多,每日讓人好吃好喝地供著越鰣,知道越鰣愛畫畫,還特地尋來了貴重的筆墨紙硯日日供上去。
皎皎也被允許去看演出了。
恰巧她去的那一日是將軍干崇帶兵回來的一日。
得知干崇已經帶兵進了城,窈娘在畫舫愣愣了許久,一顆心徹底冷了下去。她站在原地晃了半天神,面上表情一時白一時紅一時紫,繼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攥緊了拳頭。
看著台上漠然坐著的越鰣,窈娘咬牙把靈珊喊下台來,低聲吩咐身邊的雜役:「快去把皎皎找來。」
皎皎好不容易和靈鹿擠到橋上,還沒看到越鰣,人就被急急忙忙找來的雜役帶上了畫舫。
她還沒問出聲,窈娘已經快速脫去了她的外衫,把一套紅色的衣衫穿到了她的身上。皎皎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靈珊常穿的戲服——那套書生的婚服。
皎皎愣愣:「窈娘……這是做什麼?」
窈娘沒回答這個問題,台上的戲還在進行。
「你與靈珊排過幾個月,應當知道這場戲的兩句詞是什麼。」她伸手推了皎皎一把,把皎皎推上畫舫上的戲台:「皎皎,只要唱這兩句詞就夠了。」
皎皎冷不丁被窈娘推得一個踉蹌。靈珊身量比她高,這一身衣服被她穿得鬆鬆垮垮,不小心踩在衣服的下擺,險些就這麼栽倒在戲台上。
站穩身子,皎皎與抬眼看過來的越鰣面面相覷。
一個女扮男裝,一個男扮女裝,都很荒唐。
兩人對上眼的時候,都沒忍住笑了出來。
湖邊圍觀的百姓都面露詫異,交頭接耳。既是在奇怪皎皎這個生面孔,又是在奇怪為何在台上冷淡了幾個月的越鰣會露出笑。
這個笑,難免讓人想起之前某個夜晚的他的笑。兩者都是那麼突然,那麼讓人摸不著頭腦。
百姓們正要去看戲台上發生了什麼,卻聽耳邊傳來馬蹄聲和緊湊整齊的腳步聲。
人群慌亂起來,正要東躲西藏,便見幾隊身穿精良盔甲、手持刀劍長矛的精兵到來,將湖邊岸上圍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