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體力問題

「再說……」

沈淵的話語被巨浪打斷。

「刑天」號細長的船首深深插入在涌浪中，18號霎時感覺到一個強大的抬頭力矩，接著船首就帶著A炮塔一起鑽出海面，爆出一輪驚天巨浪，白色浪花彈片一樣砸到低矮的艦橋玻璃上，整個外部世界彷彿凝固了，如同白色凝膠將戰艦裹在中間。

詩雨腳下一陣踉蹌，臉上滿是驚恐之色。

18號心生憐愛，兩人同舟共濟的日子猶在眼前，大海上他抱住詩雨，拍她粉背。這種暈船的感覺最是難熬，也難怪詩雨看到這樣的浪頭就大驚失色。

這一頭巨浪標誌著「刑天」艦正式航向浪涌滔天的魔鬼三角區。當然，距離其實還相當遠。

瞬間，18號終於明白沈淵那句話的意思。

詩雨這個旱鴨子，確實需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先……下去。」

沈淵白了她一眼，將詩雨叫住：「站住。你下去現在就要吐。就在這裡站著，頂不住了吐桶里。」

詩雨眸中儘是恨意，但是在船上，船長的命令最大，所有人必須無條件服從。

銀牙死咬，這丫頭倔得叉開雙腿，死死握住船長椅，就這樣杵在艦橋上。

沈淵不再看她，只是對著水兵們大聲演講。

「知道這裡最大的敵人是誰嗎？不是對面那群人，而是腳下這片海！驚濤天怒，這就是大海！會打炮，會開船，泡在黃水裡，你以為自己就是海軍了！不！只有現在，你們才是海軍！」

水兵們一陣狂呼，士氣空前高漲。

威廉的資料是下發到每個人手上的，這個人的戰術水平幾乎無懈可擊，十幾年南征北戰，粉碎三大酋長國長達數百年三強爭霸的局面，獨霸地球海洋。

但是18號還是發現了他的弱點。

年齡。

威廉已經六十多歲了，也許他的經驗無人可比，但是體力和精力都遠不如年輕人。沈淵才37歲，正是年富力強又經驗豐富的時候。如果只是低烈度的近海互抽，也許老人家的體力還能支撐，一旦深入藍水，天天這麼大風浪搖晃，水兵們水米不進，任憑船長怎麼經驗豐富也支撐不下去的。

沈淵現在拼的就是耐力。

「醫務室，準備葡萄糖瓶子。」沈淵不慌不忙的下令。

水兵們嬉笑起來，唯有18號和詩雨不明所以。

沈淵看他們兩個這樣子，笑道：「等會兒你們就知道啦。」

18號瞟了一眼電子海圖，這裡距離陸地已經超過400公里，狂風吹拂，24小時不間斷的把能量傳遞到浪頭上。寬闊的洋麵沒有一絲絲的阻礙，浪頭乘風而起，慢慢長大，終於變成滔天怪浪。

慢慢的，外面朝陽似火，天色大亮。

風浪中的18號似乎產生了一種錯覺，「刑天」艦是一條在澡盆里玩耍的玩具船。原本吃水6米，幹線高度7米的主甲板高度在淺海是完全夠用的，可是在這個地方竟還沒有一個浪頭高。

戰艦深深插入谷底，然後被一股小島一般巨大的海水托舉起來，前主炮和船頭全部沒入水下，然後整條船仰頭向天，高高拋起，又重重落下。

那一瞬間，18號甚至有一種已經沉入海底的錯覺。幾秒鐘后，向天揚起的舷窗又告訴他，自己還在水面上。

沈淵面色鐵青，死死攥住扶手，巍然不動。

可旁邊的水兵早就扛不住了，紛紛抱著桶，哇哇亂吐。整個艦橋霎時一片污濁之氣，

很快問道這股酸臭味的詩雨也扛不住了，同樣加入暈船的隊伍當中。千嬌百媚瞬時瓦解，頭髮汗水混雜一起，比起瘋婆子也不讓幾分。

「嗶！廚房有薑糖水供應，暈船嚴重者請自行領取。」

水兵們破口大罵，這暈的七葷八素的，爬都爬不起來，要能過去拿，還用得著這玩意兒嗎？

可18號也很理解廚房的兄弟，那裡一共9個人，6個躺在廚房地上，比死屍還死屍，還有三個勉強能夠工作，他要能送過來，還煮什麼薑糖水。

正是罵聲一片，突然一陣顫動，「刑天」號的甲板好像被一個巨錘砸了一下，將水兵們當場震起幾厘米。18號就感覺自己像牛皮巨鼓上的一隻跳蚤，不知道是誰抄起鎚子在那「哐哐」的砸。屁股下面隆隆的。

支棱起身子，這才看清楚，是巨浪！

巨浪將「刑天」號擠在中間，龍骨懸空，這種顫動是金屬應力的釋放。18號不由惡汗如漿，要知道如果是一艘超大型貨輪，這種讓船中懸空的巨浪足夠折斷船體！

恐怖的錘擊感持續了十幾秒，「刑天」又撞上隆起的波峰，18號尚未站起，屁股上又挨了一下。從坐著被震成側躺。

整個艦橋，不是東倒就是西歪，唯有沈淵死死攥住把手，雕塑一樣杵在那裡。他哆哆嗦嗦，顫顫巍巍，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咖啡隨著艦體的搖擺不斷的灑出來，他的手一直在顫抖。

顫抖的咖啡杯碰上顫抖的嘴唇，沈淵還是強壓著喝下了一口。

「嗶！」

紅色彈窗潮水般湧出，18號轉眼一看，是警告窗。

「大哥，有炮彈！」

沈淵吃了一大驚。距離岸邊400公里，深入大洋，自己竟然被定位了。

「你去CIC，快！」沈淵摘下通話器，大喊，「還能站起來的就位！敵襲！」

18號爬著滾向梯道，連滾帶爬滑下去，穿過一眾東倒西歪的水兵，闖開CIC控制室大門。終於坐到了腦機里。

當他戴上腦機的一瞬間，那種嘔吐感突然就消失了。

炮擊距離大約是1000公里，「奇爾沙治」號幾乎是極限距離開火。

從射擊方向倒推敵艦位置，18號發現目標位於狂浪區之外，難怪威廉這個老頭子可以起降無人機。

再看紅外探測器界面，18號倒吸一口涼氣，高中低三層炮彈！

「奇爾沙治」號一共12根管子，發射扁圓弧形炮彈，一次落彈36枚，三層炮彈同時覆蓋三個最可能的前進方向，這是要一擊斃命啊！

現在沈淵狀態不是很好，18號立即接過指揮權，反轉推進器，僅僅幾十秒，「刑天」號突然迴轉。沈淵等一干老海員突然被這麼晃一下，膽汁噴口而出。

九個倒下六個，現在剩下的三個也差不多了。

18號成了艦上的獨裁者，反正現在也沒有人能質疑他的決定。

好吧，老匹夫，現在是單挑了。

接通全部紅外探測器，只在關鍵時刻使用的液氮冷卻劑，現在被18號毫不客氣的推進感光探頭裡。隨著紅外面板的急速冷卻，靈敏度也急劇上升。

他必須儘快，因為「刑天」艦180°掉頭，現在航向朝北，如果不能儘快解決這架無人機，老威廉再打幾炮，說不定就碰到了。

可是冷卻后的探測器幾番搜索，竟沒有發現目標！

怎麼可能？

有一雙眼睛看著自己，而自己卻不知道敵人在哪，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18號回想自己的操作，應該是沒有問題的，絕對零度以上的物體都有黑體輻射，為什麼看不見？

沒有時間思考，高度靈敏的紅外探測器發現了一組飛起來的炮彈。

「奇爾沙治」號開始第二輪齊射。

18號不敢多想，立即調整航向。

這麼遠的距離，本不該開炮，但是作為老海員，雙方都知道這個南緯40°的厲害，提前開火萬一打中了，就可以避免進入這個讓人難熬的地方，不失為一招好棋。

隨著仰光照進艦橋，18號眼前似乎也是一層光暈，他知道這是向前的光電探測器被強光照射所致。但是那一個瞬間，18號似乎明白了什麼！

「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