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1年為期

「有因必有果，你的報應就是我！」

18號被拽的東倒西歪，心裡就一句話，我感謝你八輩祖宗了。

烏西卡將他硬拖到車上，這台車子是藍牌，也是紅色，卻是比較普通的轎車，顯然是汽車商給了她一台代用品。這些奸商八百年來從沒有這麼高的效率，看來烏西卡現在的位置是很重要。

18號被強行塞在車上，很是無奈：「我的報應，你要帶我去哪裡？」

「姐姐找你個沒良心的！」烏西卡憤憤道，「這麼久不回來，回來參加個慶功宴，還跑了！」

「我兄弟……」

「活該一輩子單身狗。」烏西卡罵道。

18號鬱悶得不行，偏偏吵架不是他的專長，實在贏不過烏西卡這種野蠻女子。看著她又要雙手搭上反向盤，18號是無論如何也不幹了。

「你自動駕駛行嗎？」

「你給我坐好！」烏西卡怒意未消，一腳油門飛馳而去。

回到御所，酒宴已經正式開始。

沈淵坐上首席，位列孤雲身邊，看到他的那一刻，連脖子根都是紅的。18號突然想起來，沈淵是孤雲的仰慕者，多少年前就不惜代價只為見公主一面，現在他的願望實現了。此時此刻，就算是讓他喝死，也是心甘情願。

「敬諸位將士。」孤雲仍舊是一身白色將官服，還是那頭披肩短髮，除了一頂有些陳舊的皇冠，略微憔悴的神情，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剛才還出謀劃策的林縝，竟然不見蹤影。18號隱隱感覺到一種異樣，如果是以前的孤雲一定會帶上林縝。沒有帶他來，只有一種解釋，孤雲需要壟斷所有的軍權，作為近衛軍和南洋司令部曾經的直屬上級，林縝不方便出現在這裡。

座次是按照官銜排列的，沈淵坐在孤雲身邊，同時也是面向門口的位置，而18號只能坐在末座，也就是背對門口的位置，正好，這個位置與孤雲四目相對，什麼都看得真切。

孤雲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高興。

戰場上仍是互有勝負，但帝國工業產能遷移嚴重影響了產能，一旦沒有無人機的支援，帝國海軍馬上就會暴露在敵機鐵翼之下。

林縝希望收縮防禦，放棄禦敵於國門之外。用陸地作為防空縱深，犧牲沿海城市。內線作戰的帝國空軍將得到大量岸基部隊的支援，同時昂克人也再沒法救回那些落地的飛行員。

飛行員是最寶貴的財富，儘管昂克人熱愛飛行，民間飛行員數以萬計，但專業的戰鬥機飛行員仍舊需要專業飛行學院。每一期的畢業生都是那麼多人，短期內是很難擴大規模的。

問題就在這裡，昂克人需要2.5萬名飛行員，實際上在編只有2萬2千人，艦載機飛行員更是死一個少一個。在帝國周邊多次封鎖與反封鎖交戰中，帝國空軍在幾個月時間裡擊落了上千架昂克戰機，如果這樣的損失發生在陸地上，一年之內打光所有一線戰鬥機飛行員不是狂言。

從軍事上說，這是正確的。但孤雲不能只考慮軍事後果。讓敵人的炸彈落到國民的頭上，影響太壞。除非，這些人都被遷移到內陸地區。

18號看她強顏歡笑的樣子，心裡也不好受，匆匆吃完一頓飯，孤雲果然將他留了下來。

春日融雪，分外濕寒。

孤雲自然的靠上18號，就這樣靜靜的享受片刻安寧。

18號想躲，但是被那雙纖纖玉手箍住了。

「我很累，

讓我靠一會兒。」孤雲喃喃說著。

當皇帝自然是很累的，子民，權臣，盟友，帝國，全國三千多個縣，無數的奏摺，無數的人事任命都需要皇帝決斷，就算有內閣的協助，每日的工作量也足夠拖垮一個壯漢。在帝國歷史書上，黃龍暴君死的時候也不過才四十多歲，是活活累死的。

所以，祖宗不讓女人做將軍做皇帝並非單純的歧視，而是這些位子都是一根針帶千根線，天下大事決於一人，緊張起來幾天幾夜不睡覺是常有的事，別說是女人，就是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也未必能頂得住。

「不行，讓你七哥來做吧，何必呢。」18號勸道。

這句話剛剛說完，孤雲鬼魅般凄厲的眼神一閃而過，那個瞬間，孤雲如果雄獅一般醒來。旋即，她恢復了疲憊的樣子，痴痴的笑著。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比18號更加可靠。

權力是一種毒藥，誰都知道拿住它會折壽短命，但沒有一個皇帝願意主動退位。因為權力也是無上的毒品，那種可以對天下說「不」，那種君臨天下享受萬民膜拜的感覺，只要嘗過一次，就不可能戒掉。

「再堅持一年，就好了。」孤雲喃喃說著，「那時天下太平，朕許你一個家。」

18號若有所思，終於說出心裡最深處的擔憂：「我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

「萬一我算錯了。」

「這怎麼可能。」

18號仰在長椅上，雙眼凝視渾濁的天空。

「計算模型是基於核武器試驗的結果，如果是那樣，這顆彗星只毀滅半徑1000公里範圍內的陸地，似乎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有一對夫婦，讓我意識到我可能是錯的。」

「什麼人？在帝國境內嗎？」

18號搖搖頭：「他們是兩條蟒蛇。」

孤雲靠著肩膀的腦袋突然彈了起來，兩條蛇，還是夫妻，這有些匪夷所思。

「你是說兩條交配的蟒蛇嗎？」

「不！夫妻。」18號非常認真的凝視孤雲的眼睛，雖然她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有Cas-9項目中，有兩個研究方向最為危險，一個是細菌神經元計算機，五君子方案，誕生了能夠顛覆人類智能的細菌計算機。一個是動物改造方案，誕生了那一對巨蟒，他們不會停止生長，壽命卻無人知道，甚至可能是不會衰老的。於是，經過改造的大腦，產生了智能。」

「你是說……」

「兩條有智慧的蛇。智力至少相當於8歲的孩子，但是我認為，遠遠不止。要知道，人類大腦並不比大象的大，神經元也不如大象多，但是人聰明。為什麼？因為結構！人是因為大腦結構的進化產生的智能。但是在基因實驗中，細菌和蟒蛇都產生了智能。說明什麼？」

孤雲美麗的臉龐並沒有帶來同樣優秀的大腦，或者說她的思維早就跟不上多次自我進化的18號。

說明什麼？

說明一個微小的變數就有可能產生不可預料的後果。

「你到底想說什麼？」孤雲問道。

「人類之所以成為人類，很可能只是十萬年前一個微不足道的變數。這是偶然不是必然！我們今天的世界是偶然的！而那顆彗星的撞擊也是偶然的，一個微不足道的變數就能夠產生顛覆性的變化，而一顆彗星砸下來，會產生多少變數，這是核武器模型能夠預測的嗎？」

孤雲喃喃自語，重複著18號的話。

沒錯，一隻蝴蝶的翅膀足夠引發暴風。一段變異的基因在幾萬年後消滅了所有人類亞種。甚至人類的出現都是偶然的。

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我們的應對計劃是不完善的。」孤雲突然叫起來。「應該有一艘備份的方舟。」

18號陷入沉默，很久他才緩緩吐出一句話。

「我們將不可掌控的力量投入了一場生死之戰，這本是可以避免的，但是人性的貪婪註定我們會把一切未知的力量用到殺人這件事情上。」

如果昂克人不是用零和思維看待世界。

如果帝國軍隊可以更強大，強大到以理服人。

18號沒有責怪任何人，因為如果不能以理服人，那就只好讓他消失。

「我是不是犯下了一個錯誤。」孤雲自言自語，「也許我不該把一切都告訴教官。」

「不！你做得很對，這樣我們才能撐過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