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時間的答案】

陳伊萬從上海出差回來后的隔天晚上，與父母吃過了晚飯，便坐在沙發上，眼睛似看著電視，卻空洞得像是沒有了靈魂。一旁的伊萬媽媽心中隱憂著不時盯著女兒看看，這樣的情況從幾周前的一個傍晚女兒回到家后就似乎開始了。

晚些時候，伊萬媽媽看到女兒回去房間準備休息，就借著詢問第二天早點想吃些什麼，走進了女兒的房間。

「伊萬，我怎麼覺得你有心事？」確認過女兒的早點需求后，伊萬媽媽謹慎試探著問道：「是你工作上出了差錯嗎？」

「媽，沒有的。公司才剛派了我去總部培訓，出了差錯能去嗎？」陳伊萬坐在床沿有些心煩意燥。

「那沒有便好。」伊萬媽媽似鬆了口氣，在女兒身旁坐下，但望去女兒的眉眼，見她依舊愁眉緊蹙，又嘗試著問道：「你和李梓還好嗎？」

陳伊萬在與李梓重逢后不久，便找了合適的時間跟母親講了自己的事情。只簡單講了她和李梓在戀愛，對高三和大學的事她卻並未提起。

「唉，媽，……最近工作忙，就是有點累了。」陳伊萬勉強打著精神，答非所問。

伊萬媽媽從女兒這樣的狀態里已大概判斷了她與李梓應該是出了什麼狀況，一旁思索片刻道：「嗯。你之前也經常加班出差，但從來沒看你這樣的。這幾天呢，我和你爸都看著你心事重重。」

言罷，耐心端望著女兒，伊萬媽媽疼惜著伸手將女兒遮住眼帘的頭髮別去耳後，溫聲又道：「媽媽知道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事情，也有自己的判斷，但是也擔心你現在這樣的狀態。你和李梓是吵架了嗎？」

沉默。但陳伊萬的眼淚卻無法一同保持沉默，尤其是在母親面前。

看至此，伊萬媽媽愈加肯定女兒確實是遇到了難事，而且是相當麻煩的事情。於是又耐心道：「你跟媽媽說說看，也許不一定能全部或馬上解決問題，但至少你有個商量的人，好嗎？」

聽了母親沁在心田的話語，陳伊萬強忍的眼淚嘀嗒而下。在母親的鼓勵下躊躇幾番，終於將與李梓的事情一一告訴了母親。

靜靜聽完女兒的講述，伊萬媽媽感到震驚，一時間竟難以消化。她仔細凝視著眼前低著頭在痛苦中不堪自拔的女兒，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她確實也沒有想到，這樣一個蹦蹦跳跳每天在她眼前陽光進出，活潑開朗的女兒，這個在她眼裡還是個小女孩的女兒，已經歷經了這樣多的悲傷離合。心中一時更住，有說不出的難過，更坐卧不安。

努力平復著百味複雜的情緒，伊萬媽媽默默道：「問題還是得解決，不能卡在這裡。」說著，用手拉起了女兒的手。

「伊萬，你自己是怎麼想的？」伊萬媽媽輕聲問道。

又是一陣沉默過後，陳伊萬靠在母親身邊，委屈地垂下眼帘，艱難道：「媽，我不知道，就是很難受，真的不知道。」

「伊萬，媽媽最希望你是幸福的，最希望你能按著自己的心意來生活。但有些事情強求不來。」伊萬媽媽輕撫了女兒的手，緩緩說道，語氣里透著無奈，更多還是對女兒的擔憂。

「可是，我很愛李梓的，他也很愛我的，媽媽，我們該怎麼辦？」陳伊萬的眼淚壓抑在眼眶裡。

「媽媽知道的。」伊萬媽媽輕嘆了口氣，」你們的相處中，有許多事情都擰著，這樣你們都太辛苦了。」

陳伊萬心痛萬分，伏在了母親肩膀上。

「以後的路還那麼長，當你們有一天面對現實的柴米油鹽時，也許這些擰著的事情都會變成一把傷害你們的利器。那樣的結果可能不是你們今天想看到的。」伊萬媽媽用手撫了撫女兒的短髮，整理著自己的思緒繼續道，「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你也要考慮到李梓，對於一個男孩子，前程是他必須要考慮的事情，因為他要肩負以後養家糊口的重擔。更何況，李梓是個優秀的孩子，他應該有更遠大的前程。」

陳伊萬悄然落淚，扭頭用手默默拭去。

「另外呢，你也要考慮李梓的媽媽。哪一個孩子的媽媽不愛自己的孩子呢？就像媽媽愛你一樣的。哪一個媽媽會不為自己的孩子計長遠呢？」伊萬媽媽輕輕摟著女兒，抬眼望去了書架上女兒剛上小學的那張笑臉璀璨的照片。

始終沒有說話，陳伊萬隻是默默聽著，眼淚滑下的時候只是機械地擦去。

停頓片刻，伊萬媽媽卻收了剛才娓娓道來的語氣，再次整理著心緒正聲道：「但是，伊萬，比媽媽剛才說的這些都重要的還有一件事。」

陳伊萬抬起頭，含淚一時疑惑地看向燈光下的母親。陳伊萬上班以後就強烈要求將自己房間的頂燈換成了柔和的黃色光源。此時母親在這柔軟的光源照射下，透著溫暖卻堅定的光芒。

「媽，那到底是什麼樣的一件事？」

「就是你自己的心。」伊萬媽媽目光炯炯望著女兒，用手輕撫著她的額頭，淡淡說著，卻很有力道。

「心？」陳伊萬自言自語道。

「沒有什麼比自己的內心更為重要的。媽媽說得再多，橫在你們面前的障礙再多，但這些都無法與你內心真正所向相比較。」

揚起眼帘，努力思索著母親剛才最後這句話。

伊萬媽媽已經站起了身，再次心疼地看了看女兒，又用手掌復撫了撫陳伊萬的短髮道：「睡吧，人家不都說，睡一覺明天太陽升起來，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陳伊萬目光循著母親的腳步漸次挪去了房間門口處，在那裡，母親掉轉了方向向外退去，掩上了房門。房間里又只剩下了自己。

一時瞭然，卻痛頓於心，淚下。

長夜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