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失沒小組
褐發稀疏,流風沾泥,小匯而廣散。棕絹細帛,蓋頭似壓在頭頂,而歲月亂開了無序的遮蔽,斜傷落塵。眼似洪鐘,大而空洞,幽幽經年,似已思索秋月春風,看破世間紅塵。明明是風華傾城胚,偏偏肌瘦露骨,極致骨感,僅如千里馬以沒於槽櫪。放浪形骸,破布衣乞丐;沒世紅塵,窮貧盪班頭。一蓑搭肩,斜放無所謂是,赤腳丈量後土。從見偏憐香惜玉,又生愁苦,悲天憫人,落葉飄零,此番儘是春暮。
破敗,衰落,如此樣悲生之詞堪堪得言其殊,像是繁華盛世的棄子。緩步走來,看不出她有什麼樣的心理變化,只得從先前三言兩語間,才得窺探其一二。寡言少語此位向來如此。
「凝眉,你說這話是何意?莫非你支持冰澗這般戲言?」對這位,月華蕾更為熟知。心存悲觀,愁苦不斷,就像思想上孤獨的旅行者,而在特定的情況下,這樣的人反而更適合交流。因此,此人算是她認識到的第一個朋友,交流頗多,了解甚深。而越是了解,越是想不到她此時的反應。
立掌豎起,抬手打斷月華蕾的話。似是自嘲,又似是真正如是,說吃了自己先前的思考:「話嘮,所說過激。然,你的努力,看得到,應得不可讓。」太過謙虛,退讓,幾時非為善事。話不完整,但表意尚算清晰。態度明確,因屬於月華蕾的東西,寸步不讓,她們都支持她。
酒瓶打開,任由瓊漿玉液流入口中,滿意又有所不及。芙蓉醉的淺笑自帶著幾分妖媚,拍打著愁苦身影的臂膀,道:「小愁,不是說好了一起支持月姐的嗎?怎麼就搶先說了吶?月姐啊,我們也都是這個意思呢。」不自覺的重又舉瓶開懷,自古盡有愁,舉杯以消愁,她如此相信。
瞳仁側轉,打量了兩下芙蓉醉。凝眉愁依舊平平淡淡,言語不興甚麼波瀾:「沒忍住,酒仙。」每一句都是這樣,該說是言簡意賅?還是表意不明?非為友人所不能懂。
「酒仙」這個稱呼就如同先前的「話嘮」,只有凝眉愁會用。芙蓉醉很是喜歡:「呵,呵,酒仙~嗎?多好啊。小虹,你看看,就不能學學人家小愁的起名藝術嗎?直呼其名不免太過於客套了。」借用凝眉愁的話題,芙蓉醉調侃虹霓展。相識甚久,都是明白各自的情況,虹霓展這個問題也算多有提及了。
「就是,就是。大家都認識這麼長時間了,誰不知道誰啊,你又不像月姐,絮姐。這樣說起來,可就太不近人了。」此時開口的是「話嘮」冰澗難。其亦是附和。吵吵鬧鬧,侃侃而談,已像這樣一起走過了數個春秋。情之所起,一往而深,親密的交線已繁雜不解。
虹霓展依言,先是求助似的看向月華蕾和飛絮輕。在得到同樣無助的眼神后,無奈下轉而回顧芙蓉醉:「你真的覺得我該叫你『酒仙』?你要是可以接受,我也不是做不到。」她所說的當然是那種與自身氣質所不符的違和感,這點,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略微思索片刻,有些嫌棄一般,芙蓉醉轉頭擺手,打消了這個念頭:「哎,算了算了,從小虹你那裡說出這樣的話,聽著味道就不一樣了。」正經的人說出玩笑話,怎麼聽著都會有不舒服。在她們之中,虹霓展絕對是相對「正常」的那一個。
「嗯。」突兀的,低沉,古怪的聲音傳來。就這樣的聲音卻讓人驚異,錯愕之下,包含凝眉愁在內,眾人一致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出現便未說一語的那位身上。
沒身破布黑袍,
兜帽烏雲蓋頂,陰翳無光,潛蛟不棲。眼爍墨藍熒光,幽幽冷火,屍骨生涼意。黑針引線,些許青絲盈盈溢出帽檐。枯木逢春,唯一露出的小腿線條優美卻枯燥,因不甚見光微發紺青。布鞋亦布鞋亦潑墨,簡約而不加修飾。通體只在領口處著兩玄箋,多餘即是罪過。混沌虛影,蒼生所遺,不明所以,殘生如此,終屬土灰大墓。
「小影都支持了的?全隊都知道『箋影深沉默寡言,從不表態。』月姐,說不好真會鬧大了。」嬉皮笑臉,飛絮輕借著這位難得開口所說的話,表達了同樣的支持。能讓箋影深說話的人或事世所罕見,月華蕾也算有幸,會被如此一人敬重著。
「你們可別添亂,還沒有定下的事,別做『戰爭預案』。」月華蕾對著幾個問題兒童也是頗為頭大,奈何,偏偏每次還聽著局局在理,不知如何反駁。月華蕾沉默許久,沒有支持,也沒有反對。不論如何,穆殼都是她第二個家。
道路旁的小店熟悉非常,這是有著珍貴記憶的地方。應為穆殼遠離城鎮,她們少有回家,自打成為實習隊員,便長久的居住在這裡。或許在外界來說,穆殼是孤獨的,甚至是有點不近人情的。而真實的穆殼,是有溫度的。這裡有敬愛的,像大家長一樣的隊長與副隊,為她們撐起穆殼的天。有嚴格的前輩,像姐姐知道前行,也有乖巧的後輩,讓人心中溫暖。隊員,即是朋友,亦是親人,或許無法遮蓋原有的交情,卻應此而被救贖,她們絕不孤單,一路有人同行。
「月姐,你看大家都在,要不我們去吃飯吧,就當為你開慶功宴?」虹霓展如此提議。她們一直等在這裡就是為了這件事。
塞回瓶塞,芙蓉醉粗略的擦去嘴角向下水漬,一副興奮的樣子。「是啊,月姐,那邊的席位我們早定好了,酒菜去了可以現點。」生米煮成熟飯,就很少有人再拒絕,何況本為一樁美事。喜事所辦,慶功宴也算是必不可少的了。
「呵,你們倒是會先斬後奏。行,去吧。」簾鉤量今天並沒有給她安排多餘的事物,不妨聚得一歡。未過多想,月華蕾算是應下。
「啊,太好了,又可以喝瑤宮釀了。」愛酒之人,總會在無意間提到「酒娘娘」芙蓉醉面上酣紅,神思飄飛,想著想著竟出了神。
幾多歡喜幾多愁,有人歡喜有人憂。聞言,月華蕾嘴角抽了抽,道:「我今天才算正式入隊,可沒有太多津貼花,你們省著點。」實習隊員的津貼能有多少?無非算是比較寬裕的日常開銷。瑤宮釀……月明最好的貢酒之一,一瓶的價格都像割肉一樣。讓芙蓉醉這種把酒當水喝的人喝這個,這種事她都不敢想。
天外忽來音,確是簾鉤量:「沒事,去吧,我和隊長給你報銷,算是對你的支持吧。你的安排已經決定了,將會在明天進行發布。不過,你們這麼多人在,不妨告訴你們了,你的安排之一,就是組建『失沒』小組,你們在場的人,都在此編。」
信息量很大,但總的來說都是好事。尋向來音處,幾人遙遙一拜。「謝副隊。」最基本的尊重不可以遺忘。
空谷傳響,卻不再有回聲。來是悄悄,去是悄悄,如雲如夢,不曾出現一般。
「啊,小響,你也在啊!快來快來,我們一起去開宴會。」冰澗難眼神飄到。在先前人群所站的位置,還有一人留在那裡,沒有支聲,只是站在那裡,同樣向著簾鉤量傳音的方向拜禮。顯然,她也得到了簾鉤量的傳音。
海士帽像小船樣倒扣在頭上,阻礙著剛剛沒過肩部,秋菊似的黃髮舞動。金瞳活力,陽光而明艷,睫毛弱柳扶風,瀲灧乘波秋水。薄荷清唇,任心思隨風盪。麥黃領結,襯衫著字「和音」,外顯稍長西服,不穿衣扣。喇叭寬底黑色短褲,與那水嫩的肌膚映襯,更顯青春活力。緞帶皮鞋大小適中,動中有靜,小家碧玉。著實不高,相較於冰澗難也不敢恭維。
聽到冰澗難的呼喚,噠,噠,噠快步走近,有模有樣的行了一個軍禮:「報告冰姐,遺響久報道。」看這架勢,實屬有心人。
「哈,哈,哈,哈,小響你做得挺像的。好啦,好啦,和我們還真客氣啊?我要向你學習了。」反派似的大笑幾聲,毫無遮掩。冰澗難旋即立正,轉身,也向著月華蕾行了一個軍禮:「報告月姐,冰澗難報道。」可那張欠揍的笑臉上完全感受不到認真。
「冰澗別搗亂。」月華蕾語氣嚴肅,但嘴上雖然這麼說,臉上也不經浮現笑意,看著遺響久,點了點頭道:「確是不錯啊。遺響,一起過來就好了,一個人站著幹什麼?」月華蕾也有注意到她,只是,看她既不靠近,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一時有些摸不清她的想法,也便沒有貿然詢問。
遺響久抬起雙手,食指相對點了點,不好意思的開口:「這不是應為剛入隊實習一年,沒有多少餘額嗎。給月姐你慶祝,我也不能吃乾飯吧。」遺響久是上一年才開始入隊實習的,能力獨特,頗有天賦。因為一些巧合,與月華蕾她們相識並逐漸關係親近,又應為年齡最小,一直都是幾人中最實幹的一個。
難免憐惜,飛絮輕上前抱了抱她:「沒事啊,在意這個幹什麼,誰說就一定要出錢了,吃乾飯也是可以的啊。而且你又不是小醉,她是太能喝了。」努努嘴,指向芙蓉醉,半開玩笑試的開導著遺響久。
「絮姐,不能這樣說啊,這樣小響會有誤會的。」委屈巴巴,芙蓉醉的表情就像是被冤枉的孩子,一臉不樂意。「不過也對,小響,沒事的。」
「孩子,你,不錯。」凝眉愁的眉頭舒緩幾分,遺響久的心思她很是欣喜。就連身旁的箋影深也點頭贊同。
被關心總會讓人心生暖意,遺響久也不再推就,接受邀約。
「我,飛絮,虹霓,芙蓉,冰澗,凝眉,箋影,遺響。已經八個人了?不知道副隊和隊長怎麼說的。」其他人閑話時,月華蕾這樣想。無疑,簾鉤量先前說的是「在場的人」,自然就包括遺響久了。
身側,做深思壯的虹霓展忽的拍了拍手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我們應該感謝月姐,感謝副隊和隊長。若不是有月姐,條件不夠,副隊和隊長也是擔了很大的壓力的。」神色嚴肅,絕非玩鬧笑話。
靜下一想,可不是嗎。月華蕾正式入隊,而她組建的小組隊員也應是正式隊員。言外之意,副隊和隊長已經把她們六個內定成正式隊員了。要知道,實習隊員的淘汰率是很高的。且不說遺響久,一次留隊五人,這已經超過了所有隊伍的記錄了,以往最多也只是一次性留任四人而已,而那一代的四人中,有三個人開創了歷史。大陸憑什麼供養這麼多人?難道軍隊是兒戲?可想而知副隊和隊長承擔了怎樣的壓力。
虹霓展打頭,一字排開,眾人向月華蕾行禮致謝:「謝謝月姐。」